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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鸿传说-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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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落在十丈开外。老黄用力一蹬,啪地一响,梭舟被他生生踩断,他借势飞腾而起,落在刚才扔出去的梭舟上,离贺老六的船只有二十来丈远了。
  贺老六点起火箭,一支接一支向老黄射去,这次老黄却再不避让,劈手接下头两支箭,以箭作刀,挑、抹、带、挡,将来箭一一打落。贺老大心中越来越急,出手更快,羽箭几乎首尾相连地射出。然而老黄一边飞掠,随手甩出一箭,竟夹着无匹的劲道向贺老六飞去。后者全身剧震,往后两步,哇地吐出口鲜血,一跤摔倒。他挣扎一下,叫道:“陆……陆老大,老大!”
  但他回头一看,原先坐在身后船舱中的陆平原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只有两个服侍陆平原的小厮倒在舱门口,脑袋歪斜,显然被人用重手法拧断了咽喉。十多年来稳重义气的帮主,为了怕兄弟们知道自己逃走,竟然毫不犹豫痛下杀手,贺老六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死的恐惧,全身都僵了。
  船上的水匪们死寂了一阵,突然齐声号叫,炸窝一般四下乱窜。贺老六怒吼狂叫,然而撑了两下,竟无法站起身来。众人纷纷跳湖逃生,周围的船也匆忙斩断缆绳,扬起主帆,向芦苇荡中撤去。
  小靳远远见到老黄纵身上船,不久贺老六惨叫一声,此后再无声息。过了好一阵,那船上着了火,烧得噼啪作响。老黄涉水回来,提着几壶酒,扛着一包吃的,兴高采烈地叫道:“小靳,有吃的了!嘿嘿,有酒啊!咦,你怎么哭丧着脸?”
  小靳怒道:“老黄,妈的,太没义气了,非要看到老子中了一箭,你才跑出来!”老黄吃惊道,“哪里?给我看看?伤到经脉可、可不得了。”凑在门前看了一阵,封住他几处穴位,道:“还好是皮肉伤。这些王八蛋身上定有伤药,我去找些来。你……你先吃些东西罢。”说着将食物都堆到洞口,自己回船上去了。小靳拿起块牛肉一口咬下,顿时通体舒坦,什么箭创内伤,一时间统统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正吃得带劲,忽听“啪”的一声巨响,他转头看去,正见到粗大的桅杆被火烧焦,折为数截,带着烟火坠入湖中,激起老高的水花。小靳觉得自己的心几乎从嗓子里跳出来,愣了一刻,提起手来狠狠给自己一个巴掌,又哭又笑地道:“小靳,你、你真的是个猪脑袋!”
  “来,老黄,再来两根柴!”一个时辰后,小靳扯下蒙在口鼻处的布喊一声,又赶紧蒙上。老黄纵身跃下,将一根烧得正旺的柴递给小靳,自己也拿着一根,两根柴架在一起,烤着牢门靠边的一根木柱。
  烧了一阵,小靳抹一把烟熏出的泪水,道:“好好,你再去拿柴。”全身趴在水里翻个滚,退退热气,站起来又向刚才烧的柱子泼一阵水。看着柱子上激起的滚滚白烟,小靳呸道:“想关住老子?烧死你这破牢门!”捡起一柄剑乒乒乓乓砍一阵,看看削下去一层后,里面的木头仍是焦的,便叫道:“老黄,你再来试试?”
  老黄过来,提一把水耗子们留下的鬼头大刀,运足气力,一刀劈下,“啪”地一声脆响,木柱破裂,顿时弯了。小靳大喜过望,叫道:“再砍!再砍!”
  只听“啪啦”一声响,木柱子被劈成两段,上一截飞进洞里,撞得木屑横飞。小靳兴奋得发出狂叫,将脑袋伸出去比划比划。老黄顺手一把扯住他衣领,提小鸡一般提出去。两人相视大笑,都觉战胜了一个劲敌,意气风发。
  小靳拿把刀,在石壁上歪歪斜斜写道:“找水耗子去也”几个字,拍着老黄胸口叫道:“走!去找那些水耗子的老窝,妈的,有财劫财,无财抢老婆!”两人跳上梭舟,径直往芦苇深处去了。
  萧宁正在阮府后花园里坐着读《论语》,忽听有人匆匆赶到院门口,叫道:“少爷!”萧宁头也不抬地道:“管家,什么事?”那人道:“老爷让小人来请你,说是那人……已经到醉四方了。”萧宁心中咯噔一声。但他不露声色,慢慢将书合上,沉声道:“我立刻就来。”他才走到醉四方门口,就听见父亲萧齐尖细的声音道:“大师此来,就是说这个?哈哈,你道大师开了口,还有什么不好商量的?”
  萧宁在门口踌躇了一阵,终于咬咬牙,推门入内。楼内依然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但萧宁知道,这些其实全都是阮府的手下乔装的。只有坐在大厅正中那光头的和尚,才是今日真正的客,醉四方花了十几条人命请回的客。
  他缓步走近,仔细打量道曾,听父亲说他今年应该刚过三十,可是从他那被晒得黝黑的脸上看来,至少有四十岁了,穿着一袭麻衣上虽有好多补丁,但洗得甚是干净。他眯着眼正襟危坐,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萧齐在一旁不住问候,他也只是略一点头,权作回答。
  萧齐叹道:“老夫也是前日才到此地,见到这里民风刁蛮,物欲横流,一条人命竟只值十两银子,心中又何尝不感慨万千。如今的局势大师也知道,冉闵在邺城,一口气杀了三十万羯人,连稍微长得高鼻阔眼的人都杀了,这头一开,各地哪里还把羯人当人?除了杀死,就是卖做家奴,”他突然扭头朝门口道,“哎,宁儿,怎么这么久?还不快过来见过道大师!”
  萧宁忙趋前一步,躬身道:“见过大师。”道曾合十念声阿弥陀佛,向萧齐道:“难得施主有悲天悯人之心。如此,等一下阮施主来的时候,可否与贫僧一道劝解劝解?”
  萧齐正色道:“老夫虽说跟阮世兄有生意上的往来,但理是理,情是情,还是分得开的。就是大师今日不来,老夫也要找给机会说呢。”眼见一个小二送茶上来,先端了一杯,尝了一口,啧啧称赞,一口气喝光,道,“好茶呀。你快去叫你们阮老板来,就说老夫有要事跟他谈。”亲手端了一杯,奉到道曾手里,道,“来来来,这里虽说酒好,毕竟俗了些,比不了这翠玉新茶清朗。大师尝一尝。”
  萧宁眼角抽动,握紧了剑鞘,转过头去。道曾满满地喝了一口,放下茶杯,老半天,叹道:“原来……原来这里的杀戮,却是贫僧自己的孽缘。”话音刚落,“哇”地吐出口鲜血,坐下的楠木椅子啪啦一下,竟被他内力震得粉碎,木屑四面飞散。
  萧齐早已纵身而起,将桌子掀起,护在身前,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厚厚的檀木桌竟险些被木屑击穿。他运足功力,双掌一推,桌子向道曾飞去。道曾一只袖子随意一拂,那桌子横飞出去,砸得旁边提刀跳起来的一干伙计鬼哭狼嚎。
  萧齐反手一抽,拔出长剑,剑身嗡嗡轻响,确是上等好剑。他挑了两个剑花,一招“拨云见日”,直取道曾胸前。这招他练了几十年,一剑刺出,当真疾如流星,剑气如怒潮般澎湃咆哮,四周地上的断木残片都跟着跳起来。周围众人大声叫好。
  眼见这一剑就要刺入道曾膻中穴,突然一滞,却见道曾双手不知什么时候交叉圈了一个圆,左右手的食指、中指就这么随意地搭上剑身,萧齐的剑竟无法再深入一分。他大惊之下拼命回抽,然而抽不动分毫。道曾叹道:“进退随缘,这道理原来施主并不明白。”曲起中指在剑身上一弹,萧齐手臂剧震,长剑脱手而出,在空中旋了几圈,叮叮当当一阵响,破碎成十几截,纷纷洒落。
  萧齐脸色顿时惨白,捂住胸口不住后退,喝道:“宁儿,还不出手!”萧宁无声地抽出长剑,没什么花哨,一剑直刺,居然仍是“拨云见日”这一招,既未闻声也不见势,仿佛孩童玩耍般软弱无力。周围的人都在等着看他要被这老秃驴震出多远,却见道曾并不抵挡,后退了两步。
  萧宁道:“大师,得罪了。”跨上一步,那一招明明已经使老,他仍不换招,还是这么晃晃悠悠刺过去。萧齐怒道:“宁儿,你想死么?这打法是什么意思!”
  道曾叹息一声,反手来抓他剑身,萧宁手腕微抖,剑身突地如水一般波动起来,剑尖随着这波动一跳,刺向道曾手腕太渊穴,逼得他不得不收手。
  萧宁长剑继续深入,道曾左手捏了个手印,中指一弹,正中剑身,萧宁抢在他弹的前面,左手搭在右手腕内关与神门之间,只觉自剑身从传来一股巨力,他闷哼一声,全身功力都压在右手上,硬生生顶住这一击。
  道曾张口再吐一口血,叹道:“孽缘,孽缘。”毒性已在全身发作,他体内气血翻腾,再也把持不住,一跤坐下地。萧齐哈哈大笑,笑了几声,却戛然而止,原来萧宁正弯身去扶道曾。他忙喝道:“宁儿,你干什么?快过来!”萧宁不答,将道曾扶到另一张椅子上坐好。道曾脸已变得惨白,兀自向他笑道:“多谢……”
  楼内众人见道曾终于被制服,俱都松了口气,纷纷行动起来,一些人冲上去关上大门,各个窗前也垂下绳网,封得死死的,其余人则将桌椅推到边上。中门赫然打开,阮奎带着一干人昂然而出,大笑道:“江南萧家的面子果然了得,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就得了手。萧老兄,果然好计策呀!”
  萧齐得意洋洋,捻着山羊胡须道:“那也是阮兄弟的场面大,舍得几十条人命,才诱出潜龙啊,哈哈!”两人忙着在一旁相互恭维祝贺,萧宁扶道曾坐正了,低声道:“你……你不该来的。”道曾摇头道:“既是我的孽,迟早是要证得的。施主,你立场不同,过去吧。”萧宁瞥见父亲没看这边,声音压得更低道:“有没有什么话要在下带给……带给那位庙中的姑娘?”
  道曾抬起头,深深地看进萧宁的眼睛里,过了一阵,低下头去道:“因缘聚散,方成我相人相。施主,你已跨进这是非中,迟早……迟早是……”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不再言语了。
  萧齐道:“宁儿,你还在那里干什么?嗯?道曾怎么了?”萧宁搭上他脉搏,探了探,道:“道大师正运功抵御毒性。”阮奎一挥手,几个人冲上来,将道曾四肢缚上绳索。但他们怎么扯也扯不开道曾合十的双手。萧齐眉头一皱,就要上前,萧宁忙道:“父亲,他正在运功,拉得太过散了功力,若是毒性过重死了怎么办?”萧齐一迟疑,阮奎道:“那毒我知道轻重,只是让他内力脱离气海,陷于四肢百骸,若他强行用功,经气逆行必受重创,不运功对他来说还不致命。”萧齐道:“正该如此。”用力拉扯道曾双手,道:“妈的,合这么紧,不要命了么?”
  萧宁走到道曾背后,轻轻拍了拍他肩头,一字一句地道:“大师,在下以性命作保,此处断不会再有一人因殴斗而死!”萧齐道:“宁儿,你乱发什么誓?”突感手上一轻,道曾放软了手臂,任他摆布。
  萧齐大喜,招呼手下把绳索系在二楼梁上,将道曾吊了起来。他伸手在道曾怀里摸了一阵,摇头道:“妈的,没在身上。”阮奎皱着眉头道:“那庙你们搜仔细了没有?”萧齐道:“几乎是掘地三尺,若是找到了,还须费这么大的工夫么?这秃驴八成藏在其他地方。老子不信问不出来。”手在怀里一抄,拿出来时已扣了三枚铁钉。
  萧宁吃了一惊,忙道:“爹,您问都还未问,就要用追魂钉?”萧齐道:“你懂什么。这和尚的师父林普,当年乃白马寺三僧之首,岂是浪得虚名的?不趁现在制住他,等毒性消去就麻烦了。”说着在道曾气海、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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