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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少妇道:“楚儿姑娘,请你将右手伸过来。”楚儿略一迟疑,从被褥下伸出右手。
红衣少妇抬腕把住她的脉门,一边切脉一边说道:“你体内的余毒一时半会儿难以完全拔除,胸口的伤势更是险些危及性命。如果没有急事,不如在岛上休养半月,等待病体初步康愈。”
楚儿静静听完,视线转向小寂问道:“常师弟呢,他在哪里?”
小寂沉默半晌,终究照实答道:“他为了掩护我们逃走,独自留下断后,如今生死不明。只怕——”他顿了顿,将“凶多吉少”这四个不吉利的字眼硬吞回去。
楚儿面色变得吓人,握在红衣少妇手中的手腕蓦地抽回,寒声道:“你抛下他,自己带着我逃了?”
“是,”小寂咬牙回答说:“是小蛋托付我一定要救你。”
楚儿冷笑道:“所以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管不顾,用他的命去换取一线生机。”
小寂攥紧双拳,咬紧牙关道:“你一定要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的确,我是脱险了,而他却留在了平沙岛。”
红衣少妇低低叹息道:“楚儿姑娘,你误会安儿了。我是他的娘亲,对他的秉性再是了解不过。为了朋友,就算要了他的命,他也不会皱一皱眉头。这点,像足了他的父亲。”
她凝视着楚儿的眼眸,继续说道:“你知道吗,他为了及时救治你,不惜榨尽真气耗损真元,只用半个晚上,便从平沙岛御剑飞驰回几近六千里外的岛上。
“而且,为了阻止你毒气攻心,他咬破手腕,把自身带有克毒特效的热血滴润入你的口中。最后灯枯油尽,摔落海中。若非岛上的人救援及时,此刻早已葬身鱼腹。”
她娓娓道来,充满为人母亲的骄傲与自豪,眼眶里闪动着疼惜的光。
楚儿默默无言,冷利的眼神却渐转柔和。
红衣少妇温言抚慰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无论如何,都先把伤养好才能谈别的。”
楚儿拒绝道:“不行,我必须尽快赶回师门,将常师弟的事情禀报恩师,求他出手。”
红衣少妇耐心劝说道:“你眼下如此虚弱,又如何能够飞越过万里沧海回返中土?不如你写一封书信给令师,由我的彩儿替你送去。”
楚儿暗运真气,也明白自己全然无力御剑飞行,若勉强御风,能否支撑过百里都属未知之数。她低声道:“多谢你了,我的师父是——”
蓦地听见小寂传音入秘道:“楚儿姑娘,千万不要把你真实的身分告诉我娘亲。”
楚儿一怔,却依旧固执地接着说道:“我的师父是忘情宫宫主叶无青。”
红衣少妇的神色骤变,语声转寒问道:“你的师父是忘情宫宫主叶无青?”
小寂站在红衣少妇身后,对着楚儿连连摇手要她改口。
楚儿却应道:“是。”
红衣少妇点了点头,站起身冷冷问道:“安儿,你早就知道她是谁了?”
小寂苦着脸,叹了口气道:“是,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还没来得及告诉娘亲。”
红衣少妇俯视楚儿,徐徐道:“这么说来,她并不清楚我和你的身分了?”
小寂回答道:“是。”
红衣少妇冷哼一声,说道:“告诉她,我是谁,你又是谁。”
迎上楚儿惊疑的目光,小寂再也笑不出来,说道:“楚儿姑娘,我的娘亲……她姓姬。我的名字叫丁寂,这里头的‘寂’字,取的就是家母姓氏的谐音。不过,通常在家里,我爹娘都叫我安儿……”
他东拉西扯一大堆,脑子还在飞快转动,希望寻找到破开眼前僵局之道。
奈何红衣少妇已窥破小寂用心,漠然打断道:“还是我自己来告诉你罢。我是丁原的夫人姬雪雁,家祖父——翠霞六仙中的姬别天,就是十八年前于云林禅寺中,惨死在你的师祖,忘情宫老宫主楚望天的毒掌之下!”
楚儿大吃一惊,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位美丽的红衣少妇居然会是姬别天的孙女,当年与丁原比翼天陆的姬雪雁!
难怪,小寂年纪轻轻不仅修为在自己之上,而且博杂多变,令绿袍老妇也难以识破来历。也怪不得他迟迟不向自己和小蛋表明身分,却是为了这个!
只听姬雪雁隐含悲愤的语音缓缓说道:“你叫‘楚儿’,想来是为纪念楚望天吧。巧得很,我夫丁原为了不忘家祖当年救命之恩,也特意替安儿取名‘丁寂’!”
第九章 隔代家仇
原来,半个多月前,丁寂离岛前往天幂宫探望父亲丁原的两位老友,石玑娘娘和天陆九妖中的神偷毕虎。在天幂宫盘桓数日,又从毕虎手里淘到不少他老人家弄来的好玩意儿,丁寂满载而归。
路上偶闻地龙肆虐、漠北群豪相邀围歼的消息,丁寂也是个极喜欢扎堆的人,当即改变行程御剑北往。
可他到得稍晚一步,地龙已然伏诛。丁寂意兴阑珊之际,偏巧在通海镇的酒肆里邂逅小蛋。从小蛋背负的雪恋仙剑里,他已知道此人和罗牛大有渊源,更听说掳走楚儿的是平沙剑派掌门,不由起了拔刀相助之念。
没想到平沙岛一战九死一生,亏得小蛋舍命以十三虚无奇遁之术,将他和楚儿送走,才未身陷绿袍老妇与晋连毒手之中。奈何母亲询问,楚儿固执己见报出真实身分,又引来一场轩然大波。
姬雪雁背过身去,抑制激动的心绪,淡淡道:“这里不欢迎你。两炷香后,请你收拾好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会命人将你送回天陆。此后是死是活,与我长离岛再不相干!”说罢,推开小寂朝门外快步而去。
“丁夫人,你不必派人护送,我这就离开。”楚儿沉静道:“人同此心,假如我早知道你们的身分,也绝不会接受贵公子的救治,更不会在这里多待片刻。但无论如何,你和丁寂的救命之恩,我会铭记在心,必有回报。”
姬雪雁的脚步在竹帘前停了停,冷漠道:“不必了。”挑帘出门而去。
丁寂忙向屋里的侍女招呼道:“敏姐,替我留住楚儿姑娘,我去找娘亲。”追出屋外,三步两步赶到姬雪雁身后,拉住姬雪雁的衣角唤道:“娘亲!”
姬雪雁步履不停,恍若未闻。
丁寂抢身拦住她的去路,苦笑道:“楚儿是楚儿,楚望天是楚望天,都隔了两代人了,您何苦如此?”
姬雪雁冷然道:“若非她只是楚望天的徒孙,而不是他本人,我早已拔剑相向,远不止是下一道逐客令这样客气了。”
丁寂叹了口气,道:“我明白,楚望天是该死。但他已经遭到报应,近二十年来被囚禁在蓬莱仙岛上,每隔数日便需服食一颗‘忘情水’的解药,可谓生不如死。这样的惩罚,远比杀了他更令他难以忍受。您还不能释怀么?”
姬雪雁摇摇头,道:“有些事,你不明白。当年你曾外祖父曾经强烈反对我和你爹的婚事,而我,整整三年与他行同陌路;等到他接受了我们,却又被楚望天害了。到他死,娘都没来得及向他说一句抱歉……”
她抬起头,仰望天边悠悠的浮云,不让儿子看到自己眼角的泪水,一字一顿道:“所以,我可以原谅任何人,却绝不会宽恕楚望天!”
丁寂默然许久,低声道:“但……楚儿姑娘身负重伤,如何受得了万里奔波。何况,她是小蛋兄弟以性命相托,我怎能辜负他?”
姬雪雁心情略略平复,回答道:“为了救她,你已经竭尽全力,差点还丢了自己的小命。我说派人护送她回返天陆,是她自己在拒绝。”
丁寂道:“娘,你设身处地替楚儿姑娘想一想,她的师祖楚望天,也是因为我爹才会沦落为蓬莱仙岛的阶下囚。咱们恨楚望天,他们又何尝不恨我爹?”
姬雪雁冷冷道:“那是楚老魔贼心不死,在蓬莱仙会上企图用忘情水暗算你爹爹,却作茧自缚反受其害。要不是你爹宽宏大量,又有蓬莱仙岛掌门云临真人求情,哪容他苟活到今天。”
小寂顺着她的话道:“不错,算楚老魔命大。相比之下,楚儿姑娘的运气就不怎么好了。她心高气傲,不愿让人护送要独自离岛。万一在茫茫海上伤势发作,连怎么死的都不会有人知道。”
他一边察言观色,一边锁紧眉头道:“算了,谁让她是楚老魔的徒孙呢。俗话说父债子还,楚老魔没死,活该她用小命作抵。只要娘亲能出心头一口积郁多年的恶气就好。再说,那也是她自找的。”
姬雪雁听爱子絮絮叨叨说个不休,知道是在对自己施激将法。
她想着楚儿憔悴着小脸,眉目间的神色却依然从容坚定,而东海上风云变幻,令人难以预料的飓风恶浪随时会出现,禁不住心头一软,哼道:“现在不是我要不要留下她,而是她自己执意要走,我有什么法子?”
丁寂一喜,晓得有门了,说道:“只要您答应不赶走她,其它的事都由我来解决。”
姬雪雁一拂衣袖朝前走去,红影倏忽不见,声音远远传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见到她。其它的我都不管。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丁寂喜道:“多谢娘亲!”转身回返。刚一进屋,就见那名侍女委顿在软榻上,屋中哪里还有楚儿的踪影。
丁寂心一沉,解开侍女的禁制,问道:“敏姐,楚儿姑娘呢?”
侍女道:“她点了我的禁制,已经走了。我想叫你,可又发不出声音。”
丁寂一跺脚道:“坏了!”匆匆吩咐道:“敏姐,你去禀告娘亲,我去追回楚儿。”
他出了门,驭动雪朱仙剑往西驰去,舒展灵觉四处搜索楚儿的踪迹。飞出约有二十余里,远远看见前方海面上一袭红色的身影,正艰难地御风前行。他扬声唤道:“楚儿姑娘,快停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楚儿闻言身形去得却更疾了。丁寂收了仙剑,施出“穿花绕柳”身法抢到她的跟前。楚儿侧转,想从丁寂身边掠过,又被他横身挡住。
楚儿杏目一寒,娇喝道:“闪开,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丁寂笑道:“那好,你什么也别说,只管听我说行不行?”
楚儿哼道:“丁公子请自重,我没心思和你嬉皮笑脸。”闪身再次试图绕过丁寂。不防用力过猛,胸口剧痛椎心,身躯一晃竟直直朝海里坠落。
丁寂纵身冲上,探臂揽住楚儿纤腰,道:“你也真够硬的,都这样了还想一个人飞回天陆?”
楚儿被他抱住挣脱不得,扬手就是一个耳光。丁寂哪可能再给她第二次搧自己的机会,头往后一仰躲了过去。
谁知他防了上面,却没照顾到底下。楚儿右膝一顶,虽说仍旧是虚弱乏力,可这一下仍够丁寂受的。“哎哟”一声,不由自主松开了手。
楚儿失去扶持,身躯又急速往下坠去。
丁寂忍疼伸手抓住她胳膊,怒道:“我丁寂从来不打女人,可你也别不识好歹得寸进尺。惹火了我,扔你下去喂鱼。”
楚儿一闭双眼,漠然说道:“随你。”
丁寂一怔,说道:“有件事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的命和我的命,都是小蛋舍生换来的。你不愿接受我们老丁家的照料,可以。但是,你不能枉费了小蛋的苦心!”
楚儿静静听着,依旧没有说话,却不再挣扎。丁寂低头打量,她胸前的绷带又开始渗出血迹,嘴唇也有些发紫,显然不能久支。
他把语气放缓,道:“你不想回长离岛,我能理解。换了我,同样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