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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蓝光剑振声龙吟,飞转长空,收入丁原右掌掌心不见。
万劫天君厉电般的目光射向丁原,森然道:“大梵仙羽,好的很!”
丁原对视老魔,潇洒自如地笑道:“阁下的末日将至,当然好的很!”
心里却暗叹道:“这老魔果然今不如昔,至多只剩下当年一战的五成道行。不然激战至今,咱们这边的人少说也要倒下一半。”
盛年阔步腾空,伟岸如山,右手宽阔厚重的石中剑铿然镝鸣,遥指万劫天君,宏声说道:“请多赐教!”
他那黑亮的脸膛上红光一闪,石中剑缓缓推出,绝强的剑气凝如洪潮,引而不发,全不知他的剑锋下一刻会刺向何处。只这一式“一诺千金”便令得他无愧于正道翘楚大派的掌门身分!
万劫天君卓立不动,一束束对面迫来的凛冽剑气在他身周盘旋激荡,撕裂开迷离血雾。
他的神识锁定盛年剑锋,寒着脸说道:“老夫在此僻居二十年,先是曾山,后是一恸那老和尚,如今又是你们。这般三番两次挑衅于我,实是自寻死路!”
盛年心念坚稳沉静,丝毫不受万劫天君射来的眼神影响,全身翠霞真气浩荡奔腾,化作一股充斥天地的浩然之气,尽注石中剑中,无俦无伦。
他凛然答道:“盛某光明磊落,问心无愧,死又何惧?阁下倒行逆施,视人命如草芥,最终落得孤家寡人,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生又何欢?”
众人轰然喝采道:“盛掌门说得好!”
小蛋更是觉得热血沸腾,凝望盛年雄伟英姿,脑海里闪念道:“大丈夫生于天地,理应如此!”
石中剑寸寸进逼,随着盛年坚定沉着的步履迫至万劫天君胸前六尺。
万劫天君居然仍旧不出手招架,更不朝后飘飞躲闪,嘴角含着一抹轻蔑冷笑盯着剑锋不语。
喝采声陡然停歇,场内鸦雀无声,喧闹转为死寂,不过短短一瞬,却平添了三分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更教每人都有透不过气的错觉。
五尺、四尺、三尺——盛年的面色愈发凝重,自他创出“一诺千金”以来,从未有人能够在剑锋迫近至三尺之处,还能挥洒自如,毫无反应!
但他剑势已臻满盈,绝不可就此收招,否则万劫天君趁虚而入,自己非是死即伤。
两尺、一尺五寸……万劫天君一声长笑,身影忽然像雾气一般涣散消隐,石中剑“吭”地挑空,盛年眼中已无敌手影踪!
众人惊呼声里,他临危不乱,更不收剑抽身,反而藉助一诺千金石破天惊的爆发之势,身剑合一朝前飞掠,全不问万劫天君下一刻会从何处现身。
血雾一荡,万劫天君遽然出现在原地,目送电掠而去的盛年,嘿然道:“好应变!”
需知方才盛年若收招疾退,则剑招走空后的巨大反挫之力势必回荡气血,令他身手凝滞。此刻万劫天君再从背后掩袭,当真有死无生。故而千钧一发之际他索性彻底释放剑势,合身前冲,反令老魔始料不及。
这一记交手兔起鹘落,生死一线,人人都不由捏了把冷汗。盛年回身抱剑,脸上波澜不惊,缓缓道:“血遁大法!”
万劫天君嘿嘿笑道:“一巧破万钧,这般浅显的道理你也不懂么?”
众人听他颐指气使,讥笑盛年,均都心头有气,但对老魔孤身对撼两派数十顶尖高手的风范,亦不得不生出钦佩。
惟独霸下不以为然道:“老魔臭美得很,明明自己招架不住盛掌门的剑招,只得落荒而逃,还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瞧往后别叫‘万劫天君’了,改个名字叫‘万赖天狗’岂不贴切得多?”
场中顿时响起哄堂大笑,使得刚才紧张压抑的氛围也为之一缓。曾山一挑姆指,赞道:“小龟说得妙啊,这名号果然又响亮又好记,比他原先的名字好听多了!”
万劫天君没想到霸下居然言词如此犀利刻薄,心中杀机大炽,右肩几无徵兆地微微一振,胳膊“呜”地暴涨飞伸,如血虹经天,张开一只巨灵魔爪朝着小蛋插落。
小蛋听霸下出言讥讽老魔,便知对方睚眦必报,不刻即要出手报复,早已暗暗澄念运气,蓄势以待。
眼看万劫天君的右爪宛若一片血云般幕天席地盖落,他心头出奇的宁静,只回想着适才盛年动静结合的那式剑招,雪恋仙剑斜斜上指,仍是一招“擎天柱石”。
万劫天君见小蛋第二次使出“擎天柱石”,心下冷笑道:“这傻小子妄图螳臂挡车,老夫正好杀他立威!”已对剑招的诸般变化了然于胸,五指收拢,欲连人带剑一并捏得粉身碎骨,稍泻满腔杀机。
孰知雪恋仙剑甫一举过头顶,旋即凝铸不动,汩汩剑气内敛流转,峙若山岳。
盛年眼睛发亮,击节叫道:“好!”却是小蛋借“擎天柱石”之形,蕴“一诺千金”之神,而且比盛年来得更加干净彻底,索性将剑势静到极致,更不变动分毫。
万劫天君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小蛋居然还有这手,爪上的所有后招变化全数落空,眨眼间主客易位,一爪捏空。
小蛋灵台清晰地映射出魔爪轨迹,在万劫天君五指将合未合的刹那,手腕旋动,雪恋仙剑划过一道轻盈迅灵的雪白光芒,“吭”地切中魔爪尾指。
万劫天君被这一静一疾的时间差打得措手不及,尽管仙魔金身足可捱下一剑无碍,但觉颜面尽失,立时恼怒,拇指如一方磐石般按向小蛋头顶。
小蛋藉仙剑反弹之力朝后飘退,左手挥出金蝎魔鞭,“铿”地缠住老魔拇指。
万劫天君一催魔气,欲将魔鞭震碎。未曾想气劲到处,竟与小蛋的铜炉圣淫仙流水乳交融,一兜一转反向外泻。
他惊咦一声,指尖劲力骤增数倍,化作一股沛然莫御的惊涛顺势迫入魔鞭。小蛋的“周而复始”吃不住如此强横的冲击,低哼飘飞,金蝎魔鞭翩若惊鸿翻卷而回。
不待万劫天君乘胜追击,丁原扬声道:“万赖天狗,你的对手是我!”
身如游龙,剑气飞腾,已从另一侧攻向万劫天君。
万劫天君没拾掇下小蛋,正自懊恼,闻言阴冷一笑道:“你也配!”
右臂回收,左手在胸前连转数圈,立时生成一道数丈狂飙,扑向丁原。
这一场场龙争虎斗看得众人心旌摇荡,眼花撩乱,更没想到一路上少言寡语,木讷低调的小蛋与万劫天君接连两次正面硬撼,非但没有吃亏受伤,反教老魔防不胜防,无可奈何。
再看丁原褚衣光剑,睥睨四海的神威雄姿,不约而同地感慨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二十年前一个丁原已撼动天陆,而今这个小蛋又横空出世,惊艳当场。莫非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我辈均已垂垂老矣?”
正这时丁原已迎上狂飙,手起剑落将它一劈两半,穿花绕柳从中掠过,剑招由刚猛骤转轻灵,只见紫色剑芒翻飞旋舞,随着他矫若游龙的身姿飞凌万劫天君头顶之上,幻化出层层光花,浑若天成,无懈可击。
只有盛年、一正大师等人少数的绝顶高手才看清,丁原在弹指之间竟一气攻出六十四剑,合成一圈太极般的光幕,犹如天罗地网将万劫天君紧裹在内,无论对方如何趋避躲闪,也都逃不过他这鬼斧神工的仙剑一击。
盛年不由自主记起了:丁原留在后山思悟洞内的那六十四只譬如神来之笔的足印,再与眼前的剑招对照印证,一缕明悟涌上心头。
他又惊又喜道:“丁师弟的这式剑法独树一帜,实乃登峰造极之作。这二十年来,他的修为已渐转精纯飘逸。我虽身为师兄,亦远有不如!”
思忖间万劫天君右手屈指连弹,“叮叮叮叮”一连激出六十四束天择芒,宛若一蓬蓬光彩夺目的烟火在他身周怒绽,剑光血芒交相辉映,教人已看不清究竟谁在主攻,谁在固守?
丁原剑势穷尽,余韵不绝,陡然振剑长啸,身前剑华散尽,终露峥嵘。
雪原仙剑焕放出绚丽光芒,凝成无坚不摧的疾电,直刺万劫天君胸口。
万劫天君一凛道:“这是一剑,还是六十四剑?”原来丁原这看似简简单单直来直往的一剑当中,竟将方才六十四剑的所有变化与神韵菁华融为一炉,连老魔也要生出无可匹敌之感。
万劫天君无暇多想,掌刀疾劈丁原小腹,竟是以攻对攻,全不防守。
旁观的众人无一不是正道一等一的高手,设身处地之下,均觉得舍此之外,再无他方能够破解丁原这式完全无从招架的剑招。
然而丁原早料到对方会自恃不坏金身,以命搏命,几乎是在万劫天君竖掌的同时,雪原仙剑蓦地幻化成六十四束紫芒,如惊涛骇浪席卷而去。
腾出右手捏指成拳,一式“山”字诀固若磐石,直撄其锋。
“砰!”
拳掌交击,丁原身形飞荡,“嘿”地从口中逸出一抹热血,身上的都天伏魔大光明符光芒骤亮,消散掌劲。
“嗤嗤嗤嗤——”六十四束剑芒无分先后刺中万劫天君,爆裂开蓬蓬血光。老魔身影剧晃,身上现出千疮百孔,煞是可怖。
丁原面色苍白,扬手收摄仙剑,微微喘息道:“万赖天狗,这招‘忘一归真式’滋味如何?权且算作当年的一点利息!”
万劫天君全身血光大炽,头顶雾气丝丝升腾,徐徐平复着伤口,说道:“这招虽是老夫落了下风,但阁下的伤恐怕还要来得更重些。”
他的言词中少有的用上“阁下”这样的敬称,显是震撼于丁原的这式“忘一归真”。话音落毕,全身伤处已尽数复原,好似从未受伤一样。
曾山见猎心痒道:“万赖天狗,我等你半炷香,咱们再来打过。”
万劫天君冷笑道:“你们既要用车轮战对付老夫,又何必假惺惺留下半炷香给我?不妨全都上来,老夫又有何惧?”说罢振身而起,如一蓬血风直拂向众人。
淡嗔师太、无痛大师等人齐齐出手拦截,可万劫天君的身法委实快得匪夷所思,诸般仙剑佛杖一一落空,瞠乎其后。
万劫天君身形毫无凝滞,竟视群雄如无物,单刀直入,已闯进重围。
无痛大师心念一闪,惊叫道:“不好,快保护方丈!”
但万劫天君的速度直比他的声音还快三分,没等话音落下,已欺身到无涯方丈近前,抬手抓向胸前袈裟,狞笑道:“跟我走!”
无涯方丈闭合的双目陡然一睁,双手握起怀中云林三宝之一的碧玉禅杖往上一格。万劫天君的右手五指轻轻搭住禅杖,向外一推道:“撤手!”
无涯方丈只觉一股澎湃魔气往自己身上压来,五脏六腑的伤势齐齐迸发,若不松手退后,待到碧玉禅杖反撞在胸口上,断无侥幸。
但这碧玉禅杖乃云林禅寺方丈信物,焉能轻易拱手让人?况且失去禅杖,在万劫天君连绵不绝的后招猛攻之下,自己更无力支撑。
他当机立断,双臂骨节喀喇喇爆响,强压内伤运起十成的般若神功,再将碧玉禅杖往外推格。
“砰!”禅杖倒撞在无涯方丈胸膛上,近处的人几可听到他胸骨断裂的声响。
无涯方丈张口喷出一道血箭,双手兀自死死抓紧禅杖不放,面色惨澹若金,神情却镇定慈和,涩声道:“阿弥陀佛——”
万劫天君也不禁钦佩这老僧的硬气,哼道:“而今西天佛祖也搭救不得!”右手松开禅杖,揪住无涯方丈的胸襟。
“砰砰”两记闷响,背上却已捱了无痛、无怨二僧的禅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