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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以往,童天赐一定会询问她有什么心事,自已能否帮忙,但这次见面,两人之间仿佛有了一道无形的阻障,他欲言又止,叹息一声回了房。
此时火红的夕阳正沉入远山,薄薄的雾色从四面八方升起来,很快天地间就一片苍茫。
童忧怔立花间沉思,她的心思细腻,当然发现了童天赐对她的反常,但她无法判定这种反常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她该告诉童天赐实话吗?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惊动了沉思的她,童忧回首一看,不由一愣,“彩袖姑娘?你不是在第二关吗?”
彩袖笑道:“我早就回来了,你们还走在我后头呢……只是没想到你们会住到这里来……”她手指转动衣带,脸蛋晕红,看着童忧欲语还休。
这几乎已是个“经典”的动作,一个女孩子如果这样对着一个男人,如果那个人还猜不出她的心意,简直就是白痴了。但彩袖眉目送情的人却偏偏是童忧,当然是白送。童忧对彩袖的示意毫无所觉,仍是温和地笑问:“你也住这里吗?你是荻园的管事,还是女仆?”
彩袖第一步示情失败,有些失望,“你猜。”
童忧道:“管事。”
彩袖笑道:“有眼力。”
童忧道:“你既是红袖的妹妹,为何做了金缕的下属?”
彩袖嫣然一笑,“我可不是下属。”
童忧一怔,彩袖这一笑美极媚极,无限艳冶,嗓音里含有磁性般的魅力,目光中有野性的火辣,有惊奇的探询,还有种意味不清、深不可测的柔情。她一怔之后,神色就平静下来,“想不到‘女阎罗’一派不仅精于毒术,而且精于媚功。”
彩袖讶异地看着她,“你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彩袖姑娘,别开玩笑……”陡然一股甜丝丝的香气冲入鼻腔,童忧猛然一惊,急忙屏住呼吸却已迟了,“这是什么?”
“绮罗香,一种媚药。”
童忧又惊又怒,“你……你竟……”
彩袖傲然道:“我喜欢你,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你们汉人只要占了姑娘家的清白,不都要负责她一辈子的吗?”
童忧啼笑皆非,这个小女孩的功夫虽然厉害,但为人处世却半点也不通!忽觉一股热焰从小腹升起,向四肢蔓延开去,即使用内力也压制不住!她心念百转,猛一咬牙,一掌拍向彩袖!
彩袖料不到“他”中了这么厉害的媚药竟然还能保持清醒,还有力气动手,险险侧身避过,打算拖延时间等“他”药力发作,童忧双袖一卷,身畔的繁花猝然分崩四散,千万片花瓣利刃般向彩袖兜去!彩袖吃了一惊,急忙飞退数丈,挥袖护面。四支花梗夹在花瓣中无声无息地飞至,射中她的左右环跳、曲池四穴,她立刻软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童忧象旋风般离去。
童天赐在半梦半醒之间心灵忽现警兆,一惊坐起,见床前立了个白衣女子,满面潮红,灿如晚霞,碎玉般的牙齿紧咬下唇,似是强忍着什么痛苦,不禁十分惊讶,“赵姑娘?你怎么了?”刚要下床招呼她,肩头却被用力按住。
赵轻梦把他按倒在床,颤抖着道:“你……请你……帮个忙,好不好?”
童天赐不解,“什么忙?”
赵轻梦回手拉下幔帐,轻声道:“我中了媚药。”
童天赐猛然明白了她的意图,急忙推开她道:“阿忧就在隔壁,你应该找他救你。”
赵轻梦眼波如梦,压在他身上搂住他的脖颈,喃喃道:“我只找你……只要你……”
童天赐极力想制住她乱动的身躯,厉声道:“阿忧是我弟弟!我不能……唔……”
赵轻梦吻上他的双唇,神智已有些模糊,轻唤道:“大哥……大哥……”
童天赐心中一震,全身的力气象被陡然抽干一样再也推不开她,这声音、这语调真象童忧……他闭上眼睛,就象是听着童忧的呼唤。一股甜甜的香气由赵轻梦呼出来,他吸进去,神思也不由得飘荡起来,伸手圈住赵轻梦,呢喃道:“阿忧……”
有人轻敲房门,“大哥,大哥。”童天赐从甜密的梦中惊醒,霍然坐起,刚一坐起,忽觉身上空空荡荡,冷意侵肌,身上竟是不着寸缕。
刚才不是一场春梦!他瞪着床单上的血迹,脑袋一片空白,生象是要瞪上一万年。
持续的敲门声拉回了他的神智,他匆匆穿上衣服,问道:“谁?”
门外的童归尘一愣,大哥怎么连他的声音也听不出了?“是我,归尘。”
童天赐拉开薄被盖住床单上欢爱的遗迹,正要去开门,门已被推开,吴兰心笑着走进来,“门根本就没闩上,六哥你还在外头敲这么半天。”
童天赐一见吴兰心就一阵心虚,他刚刚才占了她姐姐的便宜。
吴兰心看见童天赐的样子不禁一愣,童天赐即便在睡觉时也能做个行止标准完美典范的人,而眼前的他衣衫狼狈,头发凌乱,更加可疑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心虚神色。
锐利的目光扫向童天赐试图挡住的床铺,被子虽然是拉开的,但上面没有皱痕,不象是被人盖过;床单上皱痕却很多,太多了……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掀开被子,只看了一眼,就象被人用定身法定住了一样。
童自珍凑过去一看,也吃了一惊,“大哥,你……”大哥根本不象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连身为他的亲弟弟有时候都觉得他好象没血没肉没感情,不仅没有恶习甚至没有嗜好,哪个女人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大哥心动?
吴兰心一把揪住童天赐的前襟,怒道:“是谁?”可恶!以童天赐的性格推算,他就算不喜欢那个女人也一定会娶她,姐姐可怎么办?
童天赐低声道:“是你姐姐。”
吴兰心两眼圆瞪,张大嘴巴却哑然失声,怎么可能?姐姐怎么会做出这种自荐枕席的事?换了她做这行为还合理些,“我姐姐?赵轻梦?”姐姐是以什么身份投怀送抱的?赵轻梦?还是童忧?
童天赐垂下头,“是她。”
吴兰心道:“二哥呢?”
童天赐头垂得更低,“我刚起床,还没见到他。”若换了别的女人,也许他还能冷静自持地处理这件事,但赵轻梦是童忧的爱侣,他还有什么面目再见最亲近的弟弟?
吴兰心皱起眉,姐姐想干什么?都到了这种地步还不说出实情?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还能以童忧的身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大哥面前吗?
童天赐迟疑道:“阿兰,自珍……这件事……就托给你们解决,好吗?”
吴兰心忽然笑了,“你从没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人吧?你为什么不敢面对?你怕见的人是谁?你怕见谁伤心?赵轻梦?还是童忧?”
这句看似玩笑的话象根针一样刺进了童天赐心底深处,刺出了血来。他头一次感觉到被人看透心事的恐惧。
这时一个下人到了门外,“童大公子,第四关就要开始了,请几位公子一起过去。”
童烈问:“我二哥呢?”
下人道:“已经过去了。”
兄弟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童天赐,童天赐咬一咬牙,该来的总是要来,“咱们也去吧。”
蓝月楼客栈的前院搭了个半尺高的平台,帘幕重重,不知里面藏了什么。台下三百张席面几乎坐得满满当当,唯有最前排的四、五张桌子还有空位,是为四大奇门或与之齐名的人物留下的。
为天圣君预留的桌上空无一人,赵相岩的儿子们都已到齐,白云舟那桌只来了一人,灰袍散发,风致萧然,看见了他,满眼繁花都成了秋色。
有人轻声道:“童门七子,天赐天忌,有忧无畏,冰火归尘。那位就是七子中的二郎有忧,他的冶炼之技据说现今江湖没有人比得上。”
听他说话的人都不由得看向童忧的手,童忧单手持杯,手指纤长、有力、白皙,月光下根根如玉。“这么好看的一双手居然能打铁?”
“他们七兄弟一个比一个英俊,待会儿你见了就知道。”
“你说廖烟媚会不会看中他们兄弟里的一个?”
嘈杂的话音有些随风传入童忧耳中,但他仍一动不动,只是慢慢啜饮杯中之酒,思绪比刚到断鸿谷时更乱。他一径儿沉浸在自已的情绪之中,殊不知这般孤独漂渺的气质更令人心动。
忽有一人坐到他身畔,“童兄好象有心事?”
童忧淡然地扫了他一眼,“慕容公子想喝酒请自便,不要打扰我。”
慕容凤翔的笑容僵在脸上,幸好他们声音不大,会场嘈杂,旁人未必听到,不死心地又道:“怎么不见令兄令弟,只童兄一人在此独酌?”
童忧默然,童天赐猜出自己与赵轻梦是同一个人了吗?不论猜没猜到,心里都一样尴尬。但童天赐绝不会为了尴尬有愧就不到场。“他们就快来了。”话音未落,童门一行人自场外走入,引来无数称羡和嫉妒的目光,而七子中四郎如冰没有到场,又让人们有些失望……
一行人落座后,童天赐锐利的目光射向童忧身边的慕容凤翔,这小子又来凑热闹,还和童忧靠这么近!
这时丝竹声自平台那边传来,四围帘幕缓缓拉开。
一个女子俯趴在黄金色的台上,一轮明月静照着,台上除了这名女子再没半个人影,不知乐声自何处发出。而这名女子除了长长的黑发和满身缠绕的璎珞外,再也没有别的遮掩的东西。
悠远的丝竹,微弱得象自天外传来,似清晰,又模糊。
黄金台上的舞姬慢慢昂起身,月光照着她青春无邪的脸,但她的舞姿却充满媚意,那种动态的美,一纵即逝却令人百看不厌,它飘来忽去,难以捉摸,难以形容,却让人实实在在地感到动人的魅力无处不在地流动。
场中寂静无比,只听闻到有些人越来越重的喘息声,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生怕错过少女每一个微小的动作。少女渐渐舞到了台下,到了白云舟桌前、童忧身边。童忧尚无动作,慕容凤翔已经禁不住伸出手,摸上少女的面颊。
童忧轻轻叹息了一声,宛如佛门的钟声。慕容凤翔终究是四大世家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倏然神智一清,急忙把手收了回来。
少女目注童忧,见他的目光深沉如海,水波不兴,心中一震,那股流绕在周身的媚意立刻崩散,再无踪影。
群雄们也都霍然一醒,仿佛自一场迷醉的美梦中惊醒,再也不觉得少女有刚才那般美得动人心魂。
童忧轻叹道:“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我一直都没注意到你的彩袖上绣着金线,你应该叫金缕吧?”
彩袖以手环胸,抚着自己冰凉的臂膀,低应道:“是。”
童忧道:“为何那般对我?”
金缕道:“我久闻童门七子的大名,一直想亲眼见见,等不及你们到第四关来,就先到路上迎你们,终于在第二关见到了……”她声音越来越低,“我永远也忘不了你对我说话时温柔的微笑,那么有文采,那么多情体贴,我……我……我实在没办法不喜欢你……下午我对你用了‘绮罗香’,你却仍不理睬我,甚至我跳的天魔销魂舞你都能无动于衷……”
落音未落,她的胳膊猛然被人掐住,童天赐厉声道:“绮罗香是什么?”
“能令人动情之药……”
童天赐缓缓松手,看了童忧一眼,童忧的身子不由得缩了一缩。
他知道了!他终究还是知道了!
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