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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本是分开的两团烟雾结合为一,变成笼罩方圆五丈之地的迷雾,星光月色再不起任何作用,雾中伸手不见五指。
无双女另一绝技,是以黑布蒙眼,然后纯凭听风辨声的本领,避过往她掷来的飞刀。在此刻黑烟弥漫的情况下,她更是如鱼得水,尽展所长。
“叮!”
辜月明长剑变招,改刺为挑,在被无双女短剑劈至前先挑中她的短剑,挑得无双女娇躯一震时,往左方错开,以毫厘之差险险避过对方的右手短剑。
辜月明哈哈笑道:“姑娘了得,谈几句如何?”
无双女一声不响,如影随形,双剑分上下两路向辜月明施展一路细腻灵动最能在近身搏斗中发挥威力的剑法。
以辜月明之能,一时也无法反击,又知对方踪跃之术只在自己之上,绝对退不得,尤幸他惯于在漆黑的环境中制敌取胜,趁此剎那的喘息空间,剑势全面展开,硬以剑长的优势,拒无双女于四尺之外。
一时长短剑交击之声响个不停,挡了无双女攻来的数十剑。最令辜月明惊异的是以对方这么一个娇俏女郎,却是剑剑有劲,气脉悠长,且每一剑都能用上全身之力,剑法变化万千,每一刻都移到不同的位置,令攻击的角度令人难以捉摸,如此厉害的女子,他想都没想过。
烟雾转薄。
无双女娇叱一声,往烟雾的另一边连续凌空后翻,转瞬远去。
到辜月明街出烟雾,无双女已消没在湘水岸旁的林区深处。
辜月明还剑鞘内,这才发觉左手袖口被划破了,禁不住哑然失笑,又大感过瘾,如果能命丧此女手上,怎都比让巨盗恶贼宰掉好多了。
撮唇发啸,后方的灰箭奔至他身旁,辜月明飞身上马,凑到灰箭耳旁道:“让我们追上她,看看她长相如何?”
灰箭像懂人言般,沿小径朝南而去,灰箭虽不懂寻人,但要找寻附近另一同类,却是胜任有余的事。
钱世臣整张脸因着恼而拉长了,坐在贵宾厅里任红叶楼的管家娘艳娘说尽好话,仍不能安抚他。四个贴身护卫把守入口,当然不敢插话,气氛弄得很僵。
笑声从门外传来,钱世臣不用去看,也知是红叶楼的周胖子。
周胖子的名字恐怕没多少人知道,他也叫自己为周胖子,客气的称他周老板,即使唤他作周胖子,他也绝不介意。他是天生吃这行饭的人,手段圆滑,但却不像其它人般只会逢迎吹拍,而是深明顾客的喜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位高权重如钱世臣者,亦感到和他说话是一种乐趣,不但可以解闷,有时还可以说些无关痛痒的心事。
平时只要听到周胖子的笑声,他的气可消掉一半,可是今晚的心情实在太坏了。
昨晚季聂提的斥责和戈墨的劝告,只占心情坏的原因一小部分。他情绪低落的原因,是因薛廷蒿的忽然现身,令他十年来一直害怕的情况变成事实。
他很后悔。
如果光阴可以倒流,他绝不会请戈墨出手为他抢夺楚盒。这十年来他爱上风花雪月,有个他难以向戈墨吐露的原因,就是他想麻醉自己,逃避对未来的恐惧。
周胖子华衣丽服紧裹着的短胖身形映入眼帘,最令人瞩目的是他鼓鼓的肚子,扣子只是勉强扣得上。但以胖子来说,周胖子算是行动敏捷、手脚灵活了。
周胖子向艳娘使了个眼色,要地到门外去,老朋友般坐到钱世臣身旁,叹道:“我这个女儿真不听话,发起脾气来天王老子都管不了她。说出来没有人相信,不知道是否前世欠她的,我也受够了。”
周胖于是个颇为好看的胖子,除了嘴唇厚了一点,但皮肤净白里透出红润的颜色,神采奕奕,颧骨浑圆,鼻头有肉,一双大眼透射出明知是假仍令人没法怀疑的诚恳神色。
钱世臣看也不看他,不悦的道:“她仍不肯来吗?”
周胖子压低声音道:“她在吊钱大人的胃口。哈!男女之道,妙不可言,有时耍耍花枪,更有味道。对吗?”
钱世臣终向周胖子瞧去,面寒如冰雪,冷笑道:“她不是在吊我的胃口,而是在等人。”
周胖子愕然道:“她在等谁?”
钱世臣真的没法向周胖子大发雷霆,到青楼来他是要寻开心,而周胖子则是他在岳阳能找到最佳的陪客和对饮的伙伴。苦笑道:“老周你是不是刚起床呢?连轰动全城的事都不知道。今天正午时分崔明那小子伙同党在大街公然截着百纯的马车,出言调戏,惹翻了在附近喝酒大河盟的丘九师,被他出手教训,打得东仆西倒,抱头鼠窜。他奶奶的,百纯见丘九师那小子长得高大轩昂,情不自禁的约他到红叶楼来相会,所以今晚拒绝见任何人,包括我钱世臣在内,老周你还可以为她说什么好话呢?”
周胖子听到崔明的名字,立即明白过来。崔明是钱世臣正室夫人的干儿子,如果这件事不是有钱夫人在背后撑腰,崔明怎敢来惹百纯。周胖子更比钱世臣明白崔明等人是多么走运,若没有丘九师出手,而百纯不得不还以颜色,崔明等想抱头鼠窜亦办不到。
这回连钱世臣也认为周胖子要哑口无言、乏辞以对,可是周胖子想也不想的道:“这个布政使司大人更可以完全放心,我最明白我的女儿,像去年有个长得蛮不错的小子追逐她裙下,开始时她像对那丘九师般,一副姐儿爱俏的模样,岂知和那兔崽子喝了几次酒,竟一脚把他踢开,拒绝再见他。百纯就是这样子,最后还要看内涵,只有像布政使司大人般有文化素养的人,才能真正的吸引她。她不时在我面前,赞大人对古文化广博深刻的认识。”
钱世臣皱眉道:“问题在丘九师正是这么一个有内涵的人。我见过这个小子,我肯定没有人敢低估他对百纯的吸引力。”
周胖子慷慨激昂的陈词道:“布政使司大人仍是占在上风,因为有我站在布政使司大人这一边,我会全力助布政使司大人独得花魁,能否成功就要看我们携手合作的威力了。布政使司大人是知道没有人能勉强百纯的。”
钱世臣苦笑道:“死尸都可被你说得复活过来。但我今晚怎么办呢?”
周胖子道:“我说过站在大人的一边,当然一诺千金,现在我就去见百纯,不过大人也须让她一步,何时走由她去决定,如此我有十成把握让大人今晚见到她。”
钱世臣往后挨在椅背处,叹道:“那还不快滚去找她来陪我,或许我有办法令她不愿离开。”
周胖子向他竖起拇指赞道:“大人确实英雄了得,凭真本事去和丘九师较量。如果丘九师来,我会告诉丘九师,大人正和百纯在喝酒谈心,让他知难而退。”
钱世臣本只是随口说说,被周胖子一言惊醒,登时露出认真思索的神色。
周胖子暗抹一把冷汗,告退办事去,刚踏出贵宾厅,艳娘截着他,递上一个画卷,周胖子打开一看,失声道:“他在画谁?”
艳娘顽然道:“我也觉得不像枝香,唉!是第三十个了,现在人人听到画师两字便找地方躲。”
周胖子像不愿多看半眼,发泄般把画用双手搓成一团废纸,塞到艳娘手上,骂道:“如我红叶楼的姐儿像这不入流的画师画的那个模样,早关门大吉。立即叫他滚蛋,滚回他的老家去。”
艳娘问道:“给多少盘川打发他走?”
周胖子大怒道:“画功差成这样子,还要讨盘川?”想了想,又叹道:“罢了!罢了!给他一两吧!”
接着拂袖去了。
乌子虚首次想到逃离岳阳。
要单独接触前呼后拥、大群兵卫贴身保护的钱世臣,是近乎不可能的事,唯一的机会,或许是在红叶楼内。
可是自己知自己事,在行动期间,他是不可以踏足青楼,特别是有百纯所在的青楼。每当身处青楼,他会回复青楼浪子的本色,眼花撩乱下色迷心窍。后果当然是不堪想象。
而且事情巧合得令他胆战心惊,那边厢决定绝不去惹百纯,这边厢已站在红叶楼前,且发觉红叶楼是他最佳的选择。
自己该怎么办呢?凭剩下来的百多两银,可以捱多少日子?自己应否从大盗降格为小偷,四处偷钱?不!他乌子虚绝不可以沦落至此,从决定盗宝为生的那一天开始,他曾立誓遵守三不偷的原则,否则他会感到对不起自己,看不起自己,以后都难心中无愧的享受人生。
该怎么办呢?
就在此时,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汉子,被两个大汉押着从红叶楼的大门走出来,那文士愤然嚷道:“就算看不上我的画,好该依承诺给足盘川,让我回家,一两银子怎么够啦!”
其中一个大汉用力一推,文士被推得往前踉跆七、八步,差点跌倒在车马道上。
另一汉幸灾乐祸的道:“你算走运的了,谁叫你是第三十个来应聘的画匠,下一个肯定只得半两银。”
推他的大汉凶神恶煞的道:“滚!立即滚!再不走我打断你的腿。”
那画师给吓得脸青唇白,只好怨自己苦命的定了。
两汉对视苦笑,均摇头叹息。
推人的大汉道:“看来老板想以美人画庆祝我们红叶楼二十周年的大计要泡汤了,怎想到这些从各地来的画师如此不济事?”
另一汉道:“岳阳的画师既不行,其它地方的画师又好得到哪里去?”
说罢两人掉头回去。
乌子虚的头皮又开始发麻,这次却不是心生怯意,而是想到一个天衣无缝、一石二鸟的计划。
红叶楼占地极广,达五十多亩,以名闻岳阳的挂瓢池为中心,五组庭园依势沿湖分布。南面向大街的是三组比邻的楼房,高低错落有致,最宏伟的是位于正中的“红叶堂”,是红叶楼宅堂所在,来光顾的客人,都要先到此堂,接受热情的接待和安排。
另两组庭园分布东西,各有九榭两阁,融入池水清碧,满植藕莲的挂瓢池去。亭、廊、房、楼绕池布置,曲径通幽,假山玲珑峭削,松柳高大,花木扶疏,小桥流水,专招待真正花得起钱的豪客。
最后三组庭院位于池北,左右两组房舍密集,是二百多位青楼姑娘和近四百个婢仆栖身之所,合起来超过百幢楼房,规模极大。处于正北的是周胖子的居所,三进平房,建筑朴实,构造雅致。
每次当周胖子往来亭院之间,总感到从心底涌出来的自豪。他毕生的心血就是用在红叶楼上。原本红叶楼只是岳阳众多青楼之一,在他的努力下,合并了附近的四所青楼,扩充至眼前的规模,成为岳阳最著名的处所。
岳阳因岳阳楼而名扬天下,引得各地达官贵人、骚人墨客、风流名士,都以登上岳阳楼为平生夙愿,也令红叶楼客似云来,业务蒸蒸日上。他拥有的不再是一所青楼,而是一个青楼的王国。
周胖子坐在一张为他的体形特制的轿凳上,由四名健步如飞的大汉扛持,沿绕池而建的石径而行。值此夜凉如水的时刻,星光月色倒映莲池,景色迷人至极。
百纯不但是最红的姑娘,岳阳最著名的才女,在红叶楼更有特殊的地位。小姐她不愿跟其它人挤在一块儿,周胖子为她于中园特辟一地,建起一座以石墙环绕的两层楼阁,名为晴竹阁,是为中园四阁之首,其它三阁分别是风竹阁、雨竹阁和露竹阁,让她享受不受别人骚扰的安宁。
周胖子在晴竹阁前下轿,踏上登楼的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