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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必克一直冷冷站在众人之前,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暗暗佩服自己的易容之术高超,直可以以假乱真,居然被那个泰山派弟子错认做西门飞花。沉吟了一下,慢条斯理地道:“‘单掌打遍天下,一剑威镇四方!’”这句话一出口,庙外发一声喊,一群弓箭手吓得如惊弓之鸟般作鸟兽散。
铁怒戈颤音道:“穆庄主你的家财被花……影剑……看上了,我也帮不了了。”言未必,转身在人群中一钻,人影便不见了。他轻功果然不弱,逃跑起来也十分快,瞬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媚王惊呼道:“见鬼了!”纤腰一旋,挤过人群,人也在庙外消失了。瞬时间,人头攒动,先前同仇敌忾奋勇向前的一大群“江湖豪士”此时已争先夺后地挤出庙门逃命去了。
穆庄主横剑在胸,惊疑地一步步退出大门外,突然把剑一挥,剑花舞动护在背后,向后倒跃而出,身行落在几丈外,脚一着地便向大路上疾奔而去。整座初时还有些拥挤而且吵吵嚷嚷的破庙这时冷冷清清,除了颜必克外,就只有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年了。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随穆庄主同来的皇甫云。
颜必克逃过一劫,惊魂未定,要知道他刚才可全是强装笑颜,但他现在却是露出了舒心的微笑,一种大难不死的侥幸,笑嘻嘻地走到皇甫云身边:“这位仁兄,你干吗不逃?你难道不怕我吗?”
皇甫云一声长笑道:“你也是一个人,我为什么要怕你?”颜必克拍拍他的肩膀道:“哈哈,好,很好。你确实不和他们一般贪生怕死,难得遇上你这样的人,我和你义结金兰,不知你意下如何?”
皇甫云凛然道:“好!那么先让我杀了你。”说着抽剑出鞘,冷冷地看着颜必克,随时便要一剑刺出。
颜必克一愣,问道:“为什么?好端端的我们为什么要打架?”
皇甫云冷冷道:“你是个杀人魔头,武林中人人人得而诛之,谈什么打架不打架?”
颜必克哈哈大笑,撕下半边粘在脸上的面皮,道:“我这‘花影剑’是假的,想不到无人看得出来。”
皇甫云收起剑,兀自不相信“西门飞花”是颜必克所扮,三分相信,七分怀疑地道:“你真的不是那个杀人魔头吗?”颜必克道:“这还会有假的,来吧,我们这就结为兄弟。”当下不由分说地拉过皇甫云,皇甫云初时错认了颜必克,此时再看他也觉得十分投缘,当下二人在香案前燃香祷告道:“黄天在上,后士在下,皇甫云与颜必克结为异姓兄弟,誓同生死,祸福与共,神人共鉴!”
颜必克本来生性豪爽,结识了一位好兄弟,更是兴奋,大声道:“你我今日相知相识,何不上酒楼喝他个痛快。”当下二人携手出庙,颜必克高歌长啸道:“甘琼烈酒兮三百杯,呼朋引伴兮痛快饮,可笑世人兮皆碌碌,不醉不归兮吾独自在……”
二人边说边走,忽闻路边传来悲戚的抽泣声,却是个妇女搂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坐在一边哭泣。皇甫云走过去说道:“这位大婶,你因何伤心,在此哭泣?”
妇女警觉地抬起头看了皇甫云一眼,见他面目颇善,摇摇头又低头不语。皇甫云一连问了几遍,她这才哽咽着道:“我和我那老头子本来经营有一家客店,小本生意,只涂糊口,也不求挣钱多少,附近的客人都很喜欢到我们店里来,有客人要落脚的二楼刚好有几间上房,我们也从不收房客银子,谁料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我们的店里来了位钦差老爷,他的一个仆人想要谋主害命,被当场打死了,那个老爷一怒之下,说我那老头子是同谋,一起设计好了来害他……天地良心!我们两个老骨头平日是踩着了地上一群蚂蚁也不忍心的,如何会去干那伤天害理的事,可怜我那老头子……二话不说就被……下进了大狱,小店被封了,我一个老婆子身无分文,也没办法到牢里去看他,也不知道他在里面被折磨得……怎么样了……”
皇甫云挽住老妇道:“老人家请放心,我们一定为你主持公道。”颜必克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妇,眼中闪烁着惊疑之色。
老妇讲到悲处,不能自抑,一把鼻涕一把泪,停了好久才道:“我走投无路,只好和我女儿到一个本家那里讨一口饭吃,那本家是我那老头子的亲弟弟,倒是愿意接纳我们娘俩,我们娘俩就帮他干些家务,只是前天突然来一群官差,说是我那叔叔偷了人家的耕牛,天哪,那头耕牛可是一个路人牵过暂且系在叔叔家门口的,可怜我那叔叔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也被抓走了……我和婶子到府衙去鸣冤,出来一个师爷打扮的男的传话给我们说,只要把我们的女儿送给知府大人当小老婆,便放了我那叔叔,而且也可以连我那老头子也一道放了,可是老身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却又如何……我想来想去,官老爷千方百计,只是看上了我这个闺女,我害怕他们用强,只好带着她逃了出来,眼见前路茫茫,也不知到哪里去,所以在这里哭……”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那少女满脸泪容,扑在老妇怀里只是哭。
皇甫云怒火上冲,脱口骂道:“狗官!就只知道鱼肉百姓。”
颜必克道:“老妈妈,您老那家客店可是叫‘蓬莱客栈’,那个钦差老爷差点被手下人谋财害命的前天夜里,是不是有一个姑娘带着一个受了伤的少年来投宿?”
老妇道:“正是叫‘蓬莱客栈’,那天夜里确实有一男一女来投宿,那个女的还下来向我们店里的阿六要了一碗盐,我们以为她要给那男的喂盐水,也不过问,公子又是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的?”
颜必克给了老妇和她女儿一些银子,暂且让她们去寻个地方落脚,和皇甫云展开身形向城中窜去,路上找一个路人问明了知府大人的住宅,沿路循来,悄悄地翻墙而入。
皇甫云轻功不弱,颜必克素有“飞天鼠”之名,轻功之佳更不必说,二人在一座幽深别致的大宅内闪来闪去,竟无人知觉。听得一间灯火通明的大屋内传来放荡的调笑之声,颜必克道:“这厮必在这里了!”眉头一皱,居然有了一个极好的计策,附在皇甫云的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说得皇甫云张大了嘴:“这样能行吗?”
颜必克拍拍他肩膀,笑道:“没问题!”挺起身,大摇大摆向大屋走去。一脚踢开屋门,门内四五个裙衫不整的女子正围着一个肠肥脑满,长得像一头猪的男子斟酒夹菜。屋内人见颜必克进来,颇有些惊讶。那倒在一群女人中间的男人睁着一双醉眼道:“你是谁?谁……谁叫你……进来的?”,打了个极响的饱嗝。
颜必克一看到他便是那个当日在蓬莱客栈中下猛药毒死自己的主人钦差刘澄福的“小鞋子”,当日颜必克就躺在床下,对他如何刘钦差一时没有死透又用力把他掐死,如何制造凶杀场面的假象,又如何把自己易容成刘钦差等候捕头的到来的一连串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这时电光石火一般在眼前闪过,仍是记忆犹新。刘橙福当日到客栈来是为了占老板的女儿为己有,他这个钦差平日也不知干下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本是死有余辜,但“小鞋子”害主夺官的手段也太过令人发指,颜必克此时见眼前这个雍容富态,肠肥脑满的“刘澄福”,实在无法把他与当日那个虎背熊腰,下手狠辣的“小鞋子”联系起来。
颜必克大喝一声道:“你就是这里的狗官吗?”
“小鞋子”哈哈大笑,仍是一副醉态:“我……我是堂堂四品知府,百姓叫我……‘清官’,不是……不是狗……狗官。”
颜必克道:“不是狗官,那就是猪官了。”一跃而前,把“小鞋子”提着摔出门去,抱起来便往皇甫云的隐身处奔去。“小鞋子”圆球一般的身躯“蓬!”一声撞在青石板上,立时昏了过去,颜必克迅速地脱下自己身上衣裳给他换了,又仔细对照“刘知府”作了一番易容。“刘知府”脸上颇蓄有须,颜必克干脆扳过他头来,拔下他的胡须来,那些胡须本也是“小鞋子”扮做刘澄福粘上去的,颜必克一拔全掉了下来,一发都粘在自己唇边。
此时知府宅内已乱做一团。颜必克把现出原形的“小鞋子”塞给皇甫云道:“明天记得照我说的去做。”皇甫云点点头,抱起“小鞋子”消失在黑夜中。
颜必克整了整衣服,大喊一声:“老爷在这里!那些上线开拔的贼子已被我赶跑了!”众家丁提着灯笼围了过来,交口称赞道:“老爷神勇。”,奉腴之词肉麻之至,拍马之声不绝于耳!
颜必克已一天没有进食,腹中饥饿难耐,当下风卷残云,将刘知府留下的一大桌珍馐佳肴吃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下人睁大了眼睛道:“老爷今晚真是能吃!”颜必克瞪起眼道:“难道你不能吃?”那人吓得不敢说话,颜必克叱退了所有的女人和下人,鞋袜也不脱,爬上床仰八叉就睡。
第二天正熟睡之间,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外面有人道:“老爷,外边有人击鼓告状。”颜必克迷迷糊糊地道:“啊……啊……”猛然想起昨晚之事,爬了起来,门外已备好官轿,颜必克急急的钻了进去,几个大汉抬起来便走。
颜必克穿着刘知府的官袍,坐在官轿里在大街上走过,心里说不出的舒服,不时掀开布帘往外看,偶尔看见几个美貌的少女就不失时机地向她们抛媚眼。但是每个人见官轿到来,都慌忙躲到一边去。颜必克突然想起,如此不好,虽一时惩治了狗官,只怕他以后还鱼肉四方,但如果杀了他,朝廷不定又派下哪个更贪婪的狗官来。当下唤来了一个随从,吩咐他如此这般办了,那随从诚惶诚恐跑去了,不多时捧来一张大宣纸。
颜必克走出官轿来,背着手在大街上慢慢的走着,这时前边传来吵嚷之声,不远一群狱卒正在殴打一个衣衫褴缕的老汉。
颜必克走上前道:“住手!他犯了什么罪要你们如此狠毒的殴打?”一个带头的狱卒跪下道:“启禀知府,这刁钻小民偷了我家一只大公鸡却不承认,我们让他还,他却还出手相殴,打得我和几个兄弟遍体鳞伤,几乎连路都走不动了。”,说着掀起衣角一片小小的破裂处,以示“证据”,他率领众人殴打老人已是显而易见之事,却又如此“恶人先告状”地诉苦,脸上甚至连一点羞愧之色都没有。
那老汉已被打得趴在地上说不出话来,身上没有一处不流血,只有口中还呵呵急促地出气入气。他的面前用草绳绑着一只大公鸡,鸡翅上叉着草标。那跪着的狱卒又道:“这只大公鸡我平时看得比我亲爹还重要,没料这个刁民这么狠毒!”
颜必克没有遇到这么无耻的场面,热血上涌,大声喝道:“放你妈的……”捂一捂嘴,哪个“屁”字硬生生收住,续道:“嗯……啊……,这只大公鸡确是你的?你确实把它看得比你亲爹还重要?”
那狱卒对这场面已经习以为常,以为“刘知府”这样说是又要有意要包庇他了,眉开眼笑道:“没错,没错,我每天亲自喂这只鸡,就是我亲爹也未必有它重要。”颜必克大喝一声道:“来人啊,把他抓起来。”
两个随从奔过去架起那个跪着的狱卒。狱卒大呼冤枉。颜必克看着大公鸡道:“你大逆不道,你亲爹的双腿被绑着躺在地上,你竟像没看见一样。还不快过去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