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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在想,故意俯身穿着靴袜,趁机朝身后望去,口中漫不经意地道:“你年纪大大,我不与你动手。”
那灰衣老妇脸上皱纹累累,牙齿似已落尽,看来总有九十高龄,只是精神墅钎,火气似还不小。
只听她哼了一声,鸠头拐杖在地上一顿,道:“你下海去捞衣裳吧!”猛一挥手,将那长衫朝悬崖扔去!
华天虹大吃一惊,只怕《蚩尤七解)尚在袋内,顾不得才穿一只靴子,身形一纵,横里截了上去,大声叫道:“衣袋中有……”
但听灰衣老妇嘿嘿一笑,道:“小混蛋!我得好好管教你!”
也未见她晃身作势,探手之间,一把抓到了华天虹腰际,将他挟在胁下,风驰电掣而去!
华天虹衣衫未曾抢到,腰眼一麻,身子顿时软绵绵的,半丝气力也施展不出,耳听玉鼎夫人遥遥叫了一声,耳畔呼呼风响,眼下恍恍榴榴,连身外的景物也看不清楚,有心运气自解穴道,一口真气始终无法凝聚。
那灰衣老妇奔行之快,无与伦比,直奔西方,也不管有路无路,纵高伏低,如履平地。
约莫驰行了两个时辰,那灰衣老妇始才歇下足来,将华天虹往地上一扔,走到一块大石之旁,缓缓坐了下去。
华天虹头晕眼花,停了半晌,始才定下神来,手足一伸,发觉穴道已解,即忙翻身站起,打量四周的景物。
但听那灰衣者妇喝道:“跪下!讨打么?”
华天虹心头发慌,双膝一屈就待跪下,忽又胆气一壮,胸膛一挺,一揖到地,陪笑道:“姥姥是谁?小子是不跪坏人的。”
那灰衣老妇双眼一翻,拐杖一顿,喝道:“小色鬼!你是好东西?再不跪下,我给你老大一个耳刮子!”
华天虹暗暗忖道:纵是燕山一怪,也不能轻易打着自己,这老婆婆好生古怪!
他心虚胆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口中道:“姥姥这一把年纪、只要不是坏人,小子理该跪下。”
那灰衣老妇嘴巴一瘪,哼道:“刁滑无赖,简直是个小泼皮!”面庞一转,望向他处。
华天虹见她似在想心事,于是悄悄地站了起来,那灰衣老妇猛一转面,怒声道:“你是当真讨打?”
华天虹陪笑道:“老人家……”
但见人影一晃,那灰衣老妇一耳光刷了过来,华天虹急忙腰肢一拧,朝一侧疾地纵去。
那灰衣老妇似是早已算定华天虹的退路,手掌落处,不偏不倚,啪的一声,清清脆脆,一耳光拍在华天虹的右颊之上,打得他两眼直冒金星,一连窜出四步。
灰衣者妇行动如风,耳光打过,霎时好端端的坐在原处,冷笑道:“小混蛋,你那老子见了我也服服贴贴,你有多大的气候,竟敢在我面前逞能,赶紧跪下,否则我活活打死你!”
华天虹怔了一怔,双膝一屈,跪了下去,哭丧着脸道:“我早知姥姥是一位前辈尊长,否则的话,小子哪有命在?”伸手一抚脸颊,但觉滚热烫手,幸而犹朱肿起。
那灰衣老妇冷冷一哼,道:“小无赖!”顿了片刻,倏地双眼一翻,哼声道:“你自己讲吧!下次还沾花惹草,撩拨女人么?”
华天虹齐耳根一片通红,道:“小子冤枉……”
灰衣老妇鸠头拐杖一顿,喝道:“混账!无风不起浪,你若堂堂正正,人家会死皮赖脸么?”
华天虹闻言一忖,暗想:这话也有道理,物必自腐,而后虫生,我若规规矩矩,别人纵然有意,也不好表露出来。
转念之下,不禁心神暗凛,整一整脸色,肃然道:“小子知错,下次不敢对妇女随和了。”
那灰衣老妇脸上神色稍鼻,道:“知过必改,善莫大焉。饶你这一遭,下次再犯,就让你娘来管教你,看她怎样对付你?”
华天虹双目一睁,道:“姥姥识得我娘么?”
灰衣老妇冷冷说道:“废话!”
华天虹初次遇上克星,心头原甚气闷,一听这灰衣老妇是自己母亲的故人,顿时倚歪就歪,摆出小辈的嘴脸,膝行几步,涎脸笑道:“老人家,我娘如何称呼您?最近期间,您老人家见过我娘么?”
岂料,灰衣老妇软硬不吃,怒声道:“少啰嗦,你提着脑袋作耍,几曾记得母亲?”仰脸一望夕阳,接道:“快去找点吃食,来馒了打折你的双腿!”
华天虹逐鹿江湖,独当一面,俨然是侠义道新兴势力的主脑,今日莫名其妙地挨了两记耳光,心头实是光火得很,但他聪明剔透,能屈能伸,心感这灰老妇来历有异,虽嫌倚老卖老,对自己尚无恶意,心念几转,终于忍气吞声,反身疾奔而去。
西南方有一片屋宇,看来是一座小镇,华天虹疾奔了过去,跑了几步,发觉自己左足穿着靴袜,右足光着脚板,跑起路来十分别扭,索兴将左脚的靴袜弃掉,赤着双足,大步奔去。
跑到镇口,忽然记起自己身穿亵衣,长衫已落海中,身上一文不名,不禁暗暗发愁,忖道:没有银子何来食物,难道强抢硬夺不成?
心头自思自量,不觉将小镇走了一遍,见这小镇仅有一条街道,街道尽头,有一座兼营酒店的客栈,暗忖:和尚吃八方,酒店客栈吃十方,既不能活洁饿死,少不得厚下脸皮,打一次秋风了,心念一决,昂然走了进去。
门边一个店小二,一见华天虹这副形象,不由双眼一愣,道:“这一位……”
这等市井小人,正是只重罗衣不重人,华天虹形象狼狈,令他狐疑大起,但瞧华天虹那副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的气概,刻薄言语,偏又不敢道出口来。
忽听一个响亮的嗓子道:“乖乖我的儿,敢情是偷香窃玉,正在上火的当口,那一位闯回来了!”
哈哈之声大起,一阵哄堂大笑。
华天虹勃然大怒,循声望去,右壁一张酒桌旁,坐着三个肩背长剑的中年道人,讲话的正是居中那个道人,满堂笑声,也以三人最响。
只听下首那道人接口笑道:“五师兄果然高明,颊上还有五个爪印哩!”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哈哈之声,垢耳欲聋。
华天虹一听左面笑声震动耳膜,显然发笑者是身负上乘内功之人,移目望去,只见左侧靠门一张酒桌上坐着四人,两个是身穿黑绸长衫的老者,两个是劲装疾服的大汉,四人身上全都携有兵刃。
此时夕阳鲫山,正是落店投宿,打尖用饭之时,这村野小镇上的酒店,居然上了八成,座上十张酒桌大多有了客人。
除这两起人外,其余的食客皆是商贾模样之人,华天虹目光转动,横扫了四痤一眼,倏地猛然一怔,几乎叫出声来。
原来角落里一张酒桌前,坐着一位荆钦布裙,但却国色天香,令人不敢逼视的少女。华天虹并非登徒子,目睹美色,原不会如此惊怔,只是那布衣少女柳眉星目,琼口瑶鼻,美秀绝尘之外,并有一层照人的艳光,一眼望去,不是白君仪是谁?
然而,白君仪遍身绔罗,这少女布衣无华,白君仪意气飞扬,这少女文静端庄。只见她面前放着一碗素面,蜂首低垂,正在缓缓吃着,对那哄堂的大笑之声,好似根本未曾听到,这哪里是白君仪的模样?
华天虹先是一怔,继而心头一动,业已猜到这布衣少女是谁,不知何故,他竟然感到扭促,暗暗懊悔,不该衣履不整,冒冒失失地闯进店来。
忽听先头发话那中年道人敞声道:“好小子,一见美色双眼发直,果然是个好色之徒!”
华天虹怒不可抑,眼看在座之人,一忽望望自己,一忽偷瞥那布衣少女,脸上俱是嘲笑之色,不禁暗暗恨道:“狗贼道,你是瞎了眼珠!”
他今日连挨两记耳光,心头本有一股闷气,这中年道人一再撩拨,令他失了素日的宽宏,心中升起了一股歹念。
当门有一张空桌,华天虹包眼打量一瞬,举步走了过去,背朝门外,大刺刺地坐了下去。
那店小二也未看出风声不对,随同走了过来,嘻笑道:“客官也要吃酒么?”
华天虹强压怒火,冷冷说道:“先拿茶来。”
那店小二见华天虹是众人嘲笑的对象,又是外地口音,有意凑趣,故意高声唱道:“先拿茶来,是落难公子吃的,要凉茶华天虹暗暗恨道:这奴才,你也敢跟着起哄,少时再收拾你。
须臾,那店小二端来一壶冷茶,一面排布杯筷,一面嘻笑道:“公子爷像是遇上了打劫的,要叫什么?”说话中,目光在华天虹身上四处扫动,似乎在提醒他身上并无银子。
华天虹冷冷哼了一声,将那茶壶置在酒桌中央,茶杯靠近壶嘴,拿起一根竹筷向茶杯之内插入,说也奇怪,那根竹筷似是插在香炉之内,端端正正竖着不动。
霎时,那三个中年道人,两个黑衫老者及两个劲装大汉,脸上全都变了颜色。
要知这一手将内家真力贯入竹筷,竹筷插入杯底的功夫,不是等闲之辈所能办到,似华天虹这样做得漫不经意,不落痕迹,更是大不寻常之事。再者,华天虹摆出了通天教的暗记,也令这几人大感意外,惊疑不已。
那般商贾旅客虽莫名其妙,但已瞧出华天虹是江湖人物,一时间,堂中鸦雀无声,数十道目光齐皆投注在华天虹桌上。
只见华天虹揭下茶壶盖子,朝壶身轻轻敲出。
当——当——当——一阵清脆悦耳,响亮异常,余音缀绕,悠悠不绝的音响,自那小小的瓷壶上发出,传入众人耳际,正像道观内的击磐之声一样。
满堂食客全都惊得目瞪口呆,都被他这奇妙的把戏唬住,连那沉静至极的布衣少女也停了筷子,星目大睁,望住那茶壶一瞬不瞬。
华天虹旁着无人,朝身畔那脸无人色,战战兢兢的店小二道:“通天一柱香,你懂么?”
那店小二直打哆嗦,弯腰不迭,道:“小的懂,小的懂,公子爷要什么?”
华天虹沉声一哼,道:“赶紧弄四色菜肴,连同酒饭,以托盘盛着送来。”
那店小二暗赌连声,屁股一扭,垫着脚尖,眨眼溜进了厨下。
忽见那三个中年道人相互交换了一下脸色,倏地齐齐站起,步出座位,朝华天虹这面走了过来。
来至近处,三个道人并肩一站,那被称作五师兄的道人居中站定,单掌当胸,打了一个问讯,道:“这位朋友尊姓大名,可是新入敝教?”
华天虹暗暗忖道:今日不能泄底,免得传入江湖,成为一个笑柄。
转念之下,不答所问,道:“你们与天辰道长怎样称呼?”
那道人容色一动,道:“那是贫道三人的师叔。”
华天虹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道:“你们是教主座下的弟子?”
那道人微一稽首,道:“贫道三人皆是教主的亲传弟子,朋友在哪一坛下受礼?”
华天虹将手一摇,冷冷说道:“不必多问,天辰道长与我称兄道弟,你们不知不罪,付掉酒账走吧!”
但听左边那道人叫道:“五师兄,一定是冒牌货!”
居中那道人冷冷一哼,凝目朝华天虹打量一眼,道:“朋友再不道出来历,休怪贫道无礼了!”
华天虹道:“你早就无礼了,二罪并罚,省得我多费手脚。”
只听呛嘟声响,三个道人俱将长剑撤到了手内,身形一闪,三人散作三方,堵住大门,扼住了华天虹的退路。
顿时,杯盘桌椅乒乓乱撞,四座食客纷纷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