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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追的二人果是一前一后,时间一久,最后那人越掉越远,终于气息粗重,落足拖重,举步之间,地上积雪四溅,再奔一程,已被皇甫星丢得踪影不见。
此时天将破晓,雪野沉静,四顾茫茫,皇甫星拖着身后那人,已经奔离靖州五十余里。
那人紧追不舍,无奈两人脚程不相上下,虽未落后,却也无法赶上,半途而废,又感到心有不甘。心烦意乱之下,那人不禁怒哼一声,猛力一阵急窜,霎时衣襟风响,嗖嗖不断,居然赶上了五六丈远。
皇甫星大吃一惊,衡量情势,知道难以摆脱此人,只得将心一横,转身立定,横剑待敌。
那人一掠而至,发觉皇甫星仅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不禁大感意外,怔立当地,惊疑不止。
皇甫星打量那人,见是一个貌相阴鸷的蓝袍老者,一对鹰目由自己脸上移到剑上,又从剑上移到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不觉敞声一笑,道:“这位朋友,大好的新年不过,穷追小可干嘛?”
那蓝袍老者本在暗暗调息,闻言之下,只得开口道:“你鬼鬼祟祟,见人就逃,定是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家老爷遇上,哪有不管之理?”
两人这一讲话,霎时胸前起伏如浪,同时微微喘息起来。
皇甫星成竹在胸,故意“哦”了一声,道:“我以为阁下是神旗帮的匪类,原来是一位老爷,得罪得罪。”双手一拱,行了一礼。
但听那蓝袍老者怒声道:“小子瞎了眼睛,你家老爷姓赵,正是神旗帮的护法。”
皇甫星浓眉一皱,道:“原来是赵老护法,后面一位是谁,怎地尚未赶来?”
那蓝袍老者哂然道:“小子刁滑得很,后边那位姓林,是神旗帮的香主,赵老爷这就赶回总堂过年,小子是何来历,说得清楚明白,你老爷带你去拜见帮主,包你富贵无极。”
皇甫星所练的内功心法,为各派内家心法中的翘楚,特异之处甚多,这时一面调理真气,一面含笑道:“阁下苦苦追赶,原来是邀请小可入伙,但不知是香主大还是护法大,比起那柯大堂主如何?”
那蓝袍老者傲然一笑,道:“帮主之下数到总堂堂主,香主在总堂堂主辖下,地方分堂位卑职小,不过油水很肥,护法老爷直属帮主,地位超然,不受旁人指挥,小子的师父是谁?这把铁剑古怪得很。”
皇甫星微微一笑,不答所问,道:“神旗帮内共有多少护法?”
那蓝袍老者哈哈笑道:“不多不少,整整三十个,赵老爷是开国元勋,久随帮主,算是亲信之一。”此人声音嘶哑,中气充沛,敞声说笑,听来刺耳之极。
皇甫星暗暗心惊,忖道:“神旗帮当真势大,单是护法就有三十之多,这姓赵的自诩亲信,只怕武功还是次等的。”转念之下,故意含笑道:“小可身有要事,咱们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那蓝袍老者倏地震声狂笑,道:“小子!遇上就是有缘,别想再逃了!”晃身上前,一指戳去。
这一戳看来轻描淡写,其实罩定了皇甫星上身诸大死穴,蓄势不发,后招连绵,端的毒辣无比。
皇甫星惊怒交迸,铁剑一挥,反袭过去。
只听那蓝袍老者纵声一笑,身形晃处,掌中倏地多了一柄短剑,挫步旋身,寒芒闪闪,径削皇甫星的手腕。
一时间,惊芒电掣,乌光隐隐,刷刷之声不断,晓色朦胧中,两条人影交相盘旋,展开了一场惨烈的血战!
激战间,皇甫星左肩伤处疼痛刺骨,但他生性勇毅,那伤处虽然疼痛,还未损及功力,因而强忍痛楚,与蓝袍老者周旋,但瞧那老者左指右剑,招招狠毒,仿佛自己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非取自己的性命不可,不禁恼怒异常,喝道:“姓赵的!你如此见迫,为了什么?”
那蓝袍老者亦是暗暗心惊,他万料不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轻功既佳,内功剑法也是这等高强,但他自恃数十年的功力,心虽惊异,想来仍可获胜,闻言之下,扬声笑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小子赶快弃剑投降,赵老爷念在年幼,从轻发落。”
皇甫星暗自想道:“这班匪类恃强凌弱惯了,哪来的道理可讲?”
转念之下,知道若不取胜,万难脱身,于是安下心来对敌,寻找敌人的破绽。
须臾,阴沉沉的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
忽听那蓝袍老者厉声道:“小子,你的左臂怎样了?”他久战不胜,逐渐焦躁起来,怎奈皇甫星守得极严,任他的攻势如狂风骤雨,依然无懈可击。
皇甫星左肩一受震动立即剧痛难当,故在拼斗之际,左手紧抓腰带免其摆动。听他探询,佯笑道:“我这左手出则伤人,彼此无怨无仇,我不忍骤下毒手,但是你若不知进退,那也难说得很。”
蓝袍老者知他顺口胡诌,鼻中低沉一哼,剑势一紧,疾攻不已。
皇甫星忽感压力大增,不禁暗暗着急,只怕那姓林的香主赶到,那时以一敌二,定是有败无胜之局,心念一转,决定冒个大险,倾力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蓝袍老者短剑连挥,一连攻出九剑。
这九剑一气呵成,快得肉眼难辨。皇甫星存心露出破绽,铁剑左封右挡,看来已无还攻之力,足下顺水推舟,一连闪退九步!
那蓝袍老者睹状大喜,短剑一引,诱开皇甫星的铁剑,左手骈指如戟,猛地袭了过去!
这一指快如电光石火,正正戳在皇甫星的“乳根”穴上,他纵是铁打铜浇,势非倒下不可。谁料,皇甫星的身子不过颤了一颤,随即大喝一声,猛地一剑劈去!
此时两人相斗已逾百招,大雪纷飞,寒风刺骨,两人都打得非常艰苦,蓝袍老者急欲收功,这一指用了全力,岂料皇甫星非但不倒,反而挥剑劈来。老者情急之下,猛地一侧上身,匆匆一剑隔去。
皇甫星这倾力一剑,势若泰山压顶,只听一阵金铁交鸣,蓝袍老者的短剑已被砸飞,铁剑过处,自右肩而下,顿时被劈作了两半,鲜血四溅,惨不忍睹!
他初次杀人,心头激动不已,怔了一瞬,急忙退后几步,席地坐下,闭目运起功来。
原来他的父亲武功盖世,为当年侠义道的泰山北斗。北溟大会之前,眼看群邪势盛,大劫难逃,乃将毕生武学,融为十六招剑法,写作一本小册,连同这柄铁剑交在他的手里,以便自己死后,儿子能够承袭一点自己的武学。所以他的内功和剑法,得自乃父亲传。
他母亲原也是当年的顶尖高手,其后功力虽毁,一身武学犹在,但因她那门武功不宜男子习练,因此一切掌指拳剑俱未传给儿子,只让他专攻那十六招剑法。不过,所有易筋锻骨、疗伤解毒、穴道移位等上乘防身保命的功夫,却教得不厌其详,皇甫星也练得非常扎实。
话虽如此,那蓝袍老者一指戳到身上,也几乎将他体内的真气震散,加以狂奔之后,久战身疲,左肩伤势又痛,这时再也支持不住,就在风雪之下打坐练起功来。
行功一转,呼吸犹未调匀,雪野之上,忽然响起了一阵疾骤的马蹄之声!
张眼一看,好一辆华贵的马车,辕高八尺,通体漆成金黄,四匹黄骠宝马拖曳。那赶车的年约四旬,身穿貂皮短袄,头带银狐风帽,手执一根长达丈五、鹿皮编制的马鞭,富贵气焰,豪华模样,当真王侯不如。
他望了一眼,心中暗想:“这马车由南而北,想是正往靖州奔去,但不知……”
这马车快如飘风,眨眼到了数十丈外,忽听那赶车的道:“启禀小姐,有人……噫!是赵护法尸体!”嗤的一声,马车在雪地上擦了三丈多远,陡然停在皇甫星身前。
皇甫星仰头一望,不禁瞿然一惊,原来那赶车的一对眼珠精光熠熠,两边太阳穴坟起老高,一望而知,乃是内家高手,暗想有仆若此,主人可知,不由转眼朝车中望去。
车窗上帷幔深垂,不见人影,但听一个脆如银铃的声音道:“哪个赵护法?”
那赶车的扭头道:“赵戬。”
忽见窗幔一掀,露出一张云鬟高髻,美艳夺目的少女脸庞,另有一个身着红缎短袄的垂髻小婢,站在少女背后,高高掀着窗幔。
皇甫星眼前一亮,忖道:“原来是一个少女,想必身份尊贵,武功未必了得。”转念下,脑中倏地现出了秦畹凤的影子。
那少女探首窗外,瞥了雪地上的两片尸体一眼,美眸一转,再向席地而坐的皇甫星望去,顾盼从容,毫无惊异之状。
忽听车内那垂髻小婢道:“喂,是你劈了咱们这护法么?”
皇甫星看她才及豆蔻,天真未凿,十分惹人喜爱,不禁微微一笑,将头点了一点。
那垂髻小婢问道:“为了什么?”
皇甫星笑道:“我也不明白,他想杀我,我也只好杀他!”
忽听那美艳少女道:“敖三,将他那柄剑拿给我瞧瞧。”
那赶车的闻得吩咐,立即跃身下地,这一跃积雪不惊,毫无声息,真乃炉火纯青,轻功已臻绝顶。皇甫星早已看出此人厉害,当即一弹而起,凝神待敌。
但听那垂髻小婢叫道:“你乖乖的别还手,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啦!”
说话中,那赶车的业已一掠而至,伸手就抢铁剑,皇甫星岂肯束手,铁剑一抡,顺势削去,霎时,两人激斗起来。
那赶车的果真了得,右手忽击忽拿,招招不离皇甫星的穴脉,左手倏伸倏缩,下下硬夺铁剑,手法之玄奥快捷,竟不在那谷世表之下。
皇甫星暗暗焦急,想那马车快似风驰,这赶车的身手高强,自己奔驰力战之后,早已筋疲力竭,加以左肩受伤,不能动转,在这雪地旷野之中,逃不掉,打不赢,要不任人宰割,就只有血战身亡了。
他虽智勇兼备,无奈力不从心,寻思未了,那赶车的已是一指点到了他的腰际!
这一指来得突兀,化解闪避两皆不及,百忙中猛地一沉丹田真气,将腰间的穴道横移半寸。
那赶车的一指戳上,忽觉指尖一滑,弹了开去,不禁笑喝道:“小子有意思,这叫‘飞絮功’吧?”
皇甫星中了一指,痛得哼了一声,铁剑一紧,猛力攻了三招,那赶车的连连后闪,倒也不敢小觑。
他这剑法最是耗损功力,功力一尽,剑法形同虚设,重达五十二斤的铁剑,反而成了累赘,时时似要脱手飞去。
武功之道,难以勉强,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勉强又拆了二十余招,忽被那赶车的汉子扣住了右腕,顺手一抖,他浑身一颤,真气立散,胁下一麻,霎时被人点住穴道,摔倒在雪地之上。
赶车的汉子拿过铁剑递入车内,那美艳少女接去,反复看了半晌,忽然扣起两根纤纤玉指,在铁剑之上一弹,锵然作响,余音袅袅,美妙动人。
赶车的立在一旁,道:“这剑是玄铁混精钢铸成,宝刀宝剑无法削断,算是武林一宝。”
那美艳少女瞥了地上的皇甫星一眼,问赶车的道:“以前可曾有人用过这根兵刃?”
赶车的想了一想,摇头道:“成名的英雄,无人用过这柄铁剑。”言下之意,好似有名人物所使的兵器他全知晓。
那美艳少女转过面庞,朝皇甫星问道:“你是何人的弟子?”
皇甫星躺在地上,心头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见她神色淡漠,也就淡淡地道:“家传的武功,未曾拜过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