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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过后,屋中歌声忽歇,过了片刻,那批应召情酒的歌伎纷纷离去。
倏地,马蹄声响,四骑高头骏马衔尾飞驰出来,奔往城心而去。
华天虹看得真切,马上四人,当先一个是“八臂修罗”查挣,第二人是个豹头环眼、身形臃肿、一脸杀气的和尚,随后一人是个二十上下,一身黑绸劲装的少年。华天虹依稀记得,那日在黄河岸上,这少年曾与谷世表对过一掌,两人势均力敌,未曾分出胜负,最后一人姓乔名广,乃是风云会曹州分舵的舵主。
四人去远,华天虹看看四处再无动静,不禁举棋难定,不知是否应该继续尾随下去。蓦地,街角处一个卖炊饼的灶下,突然掠出一条人影,顺着屋檐闪跃前进,遥遥随在四骑马后。
华天虹一瞧那条人影的身法,心头猛地一震,忖道:“这等轻功,我再练五年也赶不上!”
那条人影顺着街边闪掠,速度并不很快,只是左摇右晃,一刻不停,华天虹使尽目力,始终无法看出他的身形,转眼间,前面四骑马已在一家赌场门外停下,那条黑影闪了一闪,顿时消失不见。
华天虹忙往暗中一缩,藏好身形,忖道;查挣不是等闲人物,后面这人既敢持虎须,也定非泛泛之辈,我的功夫大差,不要露出痕迹,坏了旁人的大事。
转念之下,他躲在暗中静静等待,半点不敢乱动!
“八臂修罗”查挣等入了赌场,那黑影再未出现,华天虹耐着性子等候,一直捱了个把时辰,才见四人由赌场出来,上马行去。
曹州的城门向例不闭,游乐场所五花八门,不一而足。东郊的河下有画肪,航上有艇妓。莫家庄内男女优伶俱全,吃喝玩乐,样样齐备。这四人游兴不浅,四更已过,仍旧纵马出城。
华天虹尾随在后,暗道:双方都是第一流的高手,纵然跟上三天三夜,也要瞧个水落石出。
将出城时,那条人影似因城外空旷,难以掩蔽身形,在城门后顿了一顿,华天虹看出他的身形,赫然是那天天见面的独臂疤面男子。
华天虹精神大振,跟出城外,忽被前面那独臂人发觉,那独臂男子扭头一望,身子停了一停,事已至此,华天虹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跟了下去。
“八臂修罗”查挣等是往莫家庄行去,出城约莫半里,后面那独臂人突然身形疾掠,眨眼追了上去,沉声喝道:“查挣!看看我是谁?”
“八臂修罗”查挣闻得语声,霎时下了马背,另外三人犹未扭过头来,独臂男子业已亮出一柄长剑扑了上去!
寒光乍闪,二人飞快地交手了三招!
“八臂修罗”查挣一瞧剑招,骇然叫道:“是苍髯客?”
说话中,两人又闪电般地斗了五六个回合!
华天虹看苍髯客武功之高,大出自己意料,不禁热血沸腾,莫名其妙地激动,忘了掩蔽身形,一直奔到近处,始才站住。
与查挣同行的三人业已下马,忽见华天虹追来,不觉全是一怔,那乔广曾在暗中见过华天虹“跑毒”。他朝那身形臃肿的和尚道:“启禀五爷,此人即是华天虹。”
这和尚在风云会中坐第五把交椅,江湖上只知他叫申三浩,谁也不知他的法号,因他嗜酒嗜色并好杀生,因而得了个“申三好”的别号。
申三浩闻得乔广之言,双肩一晃,霎时到了华天虹身前,道:“你是华元脊的后人?”
此人身材臃肿,轻功别走踢径,看来不甚灵便,速度却快捷无伦!
华天虹听他言辞无礼,也就冷冷道:“大和尚有何指教?”
他早有经验,与一帮一会一教之人没有多少道理好讲,这时口中讲话,左掌业已凝足功力,准备与他倾力一搏。
申三浩嘿嘿狞笑一声,正欲暴起发难,忽听那苍髯客厉声道:“查挣!苍髯客不报断臂之仇!”
华天虹暗忖:断臂之仇亦可不报,还有什么好拼命的?
只听“八臂修罗”查挣冷笑道:“有本领只管施展,查某陪你!”
苍髯客厉声喝道:“不报夺妻之恨!”
“八臂修罗”查挣怒喝道:“没得说的,我知你报杀子之仇!”
只听苍髯客凄声喝道:“三岁孩童,你杀他作甚?”
“八臂修罗”查钾咬牙不语,掌掌如排山倒海,力敌苍髯客一柄精钢的长剑!
这是一场惨烈无比的恶战,申三浩为那惊心动魄的战况吸住,忘了与华天虹动手的事。
苍髯客欲报血海深仇,精钢长剑招招进击,舍死忘生,锐不可当,“八臂修罗”查挣的八十一手“归元掌法”虽是威震江湖的绝艺,接战之下,一直迫落下风,始终难以扳转劣势。
申三浩一瞧情势欠佳,暗道:“苍髯贼与三哥仇怨如山,势难两立,留他在世,终是三哥的心腹之患!”
思忖中,他恶念顿起,狞笑道:“苍髯客,你败坏某家的雅兴,教你识得厉害!”
申三浩身形一晃,倏地扑上,一个大手印按了过去!
华大虹睹状,怒喝道:“大和尚不得以多胜少!”
他闻听查挣杀了苍髯客的三岁稚子,侠义心肠已被激动,一瞧申三浩以多为胜,顿时挺身而出,加以干预。
但听那劲装少年冷冷道:“此处哪有你讲话的!”他闪身上前,一掌拍了过来。
华天虹下山以来,连连遭受屈辱,九死一生之余,心头早已郁积一股愤怒,加以身蕴奇毒,每日经历一顿苦楚,使他性情大改,心肠与手段也变得狠辣起来。
他对一帮一会一教之人,痛恨已至极处,这时左掌凝足十二成功力,直待那劲装少年的手掌已快及身,倏地嘿然一笑,举掌一挥,一招“困兽之斗”,猛然击了过去!
只听蓬然一声暴响,双掌一接,那劲装少年顿时惨哼一声,登登登连退数步,口中涌出一股鲜血,地上留下一串深达三寸的足印,一直退了八步,终于跌坐在地!
乔广骇然大惊,急忙奔到劲装少年身前探视,见他双目紧闭,脸白如纸,胸头起伏如浪,虽是牙根紧咬,嘴角依旧有血渍渗出,瞧那样子,显然内腑五脏已被震成重伤】华天虹一掌震退劲装少年,转眼一望,申三浩已与查挣联手,双战苍髯客,苍髯客以一敌二,兀自攻多守少,不过先机已失,不似先头那种稳居上风的情势!
这三人都是成名已久的一流高手,各人都有看家绝艺,交战起来,奇招迭出,妙着连连,有的凌厉,有的阴毒,有的诡异,各有所长,各有千秋,华天虹看不数合,顿感心施摇摇,目眩神驰不已!
片刻间,三人已恶斗了五六十招!
那苍髯客一柄精钢长剑寒光闪掣,恍若奔雷疾电,叵耐对手两人都是名动江湖的角色,他以一敌二,接战不久,终于由上风打成平手,由平手转居下风!
华天虹暗暗忖道:这苍髯客强攻硬打,时间一久终须落败,他激忿当头,定然硬拼到底,不肯抽身后退……
他心念一转,顿时敞声叫道:“大和尚,别替三当家的丢脸啦!”钦然一掌,朝申三浩击了过去!
这一招“困鲁之斗”,乃是寒潭臾周一狂提精拣要,千锤百炼而成,配上那“丹火毒莲”孕化的刚猛劲力,一掌攻出,势若山崩海啸,威猛无侍,申三浩迫于无奈,只得将苍髯客舍下,转身迎敌!
只听“啪”的一响,双方硬接了一记,两人的身子同是一侧,面对面旋了几圈!
申三浩手臂震得微微发麻,暗暗惊道:小子好雄浑的掌力,诸小极若是送了性命,那可难为情。
他心中在想,双手不歇,左手忽击忽拿,封闭敌人的掌势,右手使“大手印”,一下接一下地按了过去!
原来那劲装少年名叫诸小极,乃是风云会诸元极的儿子,风云乡中,椿元极坐第二把交椅、地位之高,仅次于任玄一人,任玄死了儿子,若是诸小极也丧命在外人手上,风云会的人物,自然感到难堪。
忽听“八臂修罗”查挣厉声喝道:“华天虹,你好大胆量,敢趟这等混水!”
华天虹冷冷道:“有什么大不了!劈了查挣,华某投入通天教下。”
“八臂修罗”查挣厉声道:“通天教包庇不了你!”
华天虹冷冷一哼,道:“笑话!风云会死了老三老五……”
但听申三浩狞声道:“小子做梦!”他一轮疾攻,霎时迫得华天虹招架不迭,无暇开口讲话。
此时,四个人战作两处,“八臂修罗”查挣与苍髯客互争先机,拼死力战,苍髯客虽然积恨如山,恨不得一剑将查挣劈死,无奈敌人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双方半斤八两,一时之间,谁也无法制胜。
另外一面,华天虹力敌申三浩,和尚胜在临阵经验丰富,华天虹强在手法玄奥,内力雄浑悠长,两人旗鼓相当,一时半刻也无法判出优劣。
四人愈斗愈烈,越打越快,不觉斗出了百招之外。
今日之战,诸小极若未受伤,此时与申三浩联手,华天虹必然无悻。华天虹一去,两人再与查挣合力料理苍髯客,苍髯客以一敌三,结果也难逃败绩。只囚诸小极低估了华天虹功力,身受重伤,无法插手,形成了这以二敌二的僵局,、这等恶战,近十年来业已少见,乔广虽然掌管曹州分舵,其武功还无法与这几入搭手,他望了良久,朝诸小极轻声道:“这一战结局难料,在下升起讯号,将分舵的人召来如何?”
诸小极沉吟半晌,道:“召来倒是可以,不过姓华的小子目下是个奇货,引来一帮一教的人,那就难以料理他了。”
乔广道:“在下自己跑一趟。”他转身疾奔而去。
这乔广刚刚离去,战况陡地急转直下!
只见苍髯客独臂翻飞,长剑惊虹暴涨,寒光电掣,剑影如山,将“八臂修罗”查挣裹得风雨下透!
但听“八臂修罗”查睁厉吼连声。掌飓大盛,猎借震耳,想是正在竭力向外冲突!
华天虹见苍髯客大展神威,下禁精神大振,敞声一喝,一掌追着一掌,掌掌如震山撼岳,一连攻了十四五招,迫得申三浩急急自保,招架不迭!
申三浩怒发如狂,切齿道:“小辈,佛爷若不毙你,誓不为人!”看他一轮疾攻将遏,顿时双手电掣,左手擒拿点戳,右手“大手印”如狂风暴雨一般,反袭过去!
霎时,攻守易势,华天虹被迫得连连后闪,招架不迭。
忽听苍髯客口中,发出一阵十分低沉、怪异莫名的闷啸!
这一阵啸声如鬼哭狼嚎,凄凉悲壮,刺耳之极,华天虹与申三浩同是毛发直竖。“八臂修罗”查挣却心神俱颤,肝胆直落,双足猛地一蹬,欲待抽身逃遁。
但见寒光一闪,“八臂修罗”查挣一条血淋淋的左臂业已脱肩而下,血雨纷飞,洒溅一地!
查挣号称“八臂修罗”,武功练在双掌之上,左臂被斩,武功已失其半,这时哪敢停留?那条断臂犹未落地,人已纵跃如飞,瞬眼冲出数十丈远。
苍髯客阴沉沉一笑,肩头一晃,似欲追下,倏地心意一变,转身朝申三浩扑去!
申三浩惊魂欲出,双掌一并,猛地推出,借势纵跃开去。
这都是瞬息间的事,诸小极见查挣一逃,心头大起恐慌,一跃而起,朝坐马奔去。
苍髯客提剑而立,两道抑郁深沉的目光,冷冷笼罩在申三浩身上!
他是心碎肠断之人,沉默寡言成了习惯,这时望着申三浩一言不发,似乎申三浩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