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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君仪花容失色,疾退丈许,玉面带煞,瞋目不语。
但听白啸天冷冷说道:“仪儿沉住气,慢慢打!”
白君仪目挟霜刃,静立少顷,一声不响,闪身扑了上去,刹那间,两人重又恶斗起来。
白啸天乃是当世几个绝顶高手之一,双方手掌一接,他已看出女儿未伤,这时目不转睛,凝神望住皇甫星的掌势,等他那最后一式变化出手。
皇甫星招术进境神速,内功增进缓慢,斗到此际,渐感后力难继,但凭一股刚强无比的意志,依旧神威凛凛,力战不屈!
相斗未久,皇甫星重陷危境,险象环生之下,又使最后一招变化,一掌将白君仪迫退,只是白君仪有备在先,皇甫星再难与她硬拼。
白君仪疾退疾进,冷然嗤道:“皇甫星,你该黔驴技穷了。”
皇甫星钢牙一咬,暗道:“事不可为,同归于尽也罢!”
他心念一决,顿时大喝一声,奋起余力,猛攻不已。
霎时,攻守易势,皇甫星接连攻了一十三掌,果然引得白君仪左胸露出破绽。
这乃是寒潭叟精心设下的战术,实非白氏父女所能逆料,皇甫星演练已熟,时机到来,想也未想,猛地一掌按去。
这一掌飘忽之极,诡异万分,简直毫无来由,白君仪若不熟悉这“困兽之斗”的来龙去脉,也许临时还能解救,但她先有成见,意念未动,身子业已展动,待得警觉有变,闪避已是不及。
这乃是瞬息间的事,但听白啸天与那中年文士齐声暴喝,两人双双飞扑上去!
孰料,情势忽变!但见白君仪皓腕一沉,“砰!”的一响,一掌击在皇甫星的心口,打得皇甫星惨哼一声,登登登连退三步,双腿一软,一跤跌坐地上,满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抿也无法抿住。
场中沉寂如死,白氏父女和那中年文士立在场中,各人脸上皆是一片古怪之色。
原来皇甫星一掌按去,眼看可以毙敌掌下,哪知目光落处,发觉自己手掌所袭的部位,正是白君仪的胸脯,他幼承母教,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一旦惊觉到招式下流,顿时如避蛇蝎,缩手不迭,白君仪就势一掌,正好反击在他的胸上。
寂然片刻,白啸天忽然目光一转,朝那中年文士一使眼色,那中年文士会意,迈步向前,抬手一掌,疾向皇甫星当顶击下。
但听白君仪厉声叫道:“姚叔叔!”
这促声一叫,充满了惊恐之意,那中年文士心神一凛,猛一缩手,扭头向她望去。
皇甫星心脉几被震碎,坐在地上,默然待毙,忽听白君仪喝叫一声,不禁为之一怔,目光一转,亦向她的脸上投去。
只见白君仪那美艳如仙的面庞上,突然盖上了一层万载玄冰,冷冷说道:“爹爹,杀了此人原不打紧,女儿在江湖上走,却感到脸上无光,您若顾念女儿的颜面,今日必得高抬贵手,放这皇甫星一条生路。”
她讲得斩钉截铁,冷峻异常,简直不像女儿对父亲讲话,白啸天闻言一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片郁怒之色!
那中年文士,见他父女就要翻脸,心中暗暗忖道:“小丫头记仇心重,反脸无情,今日之事,我若不开口讲话,势必遭她衔恨,她那暗箭难防,我还是留神一点的好。”
这中年文士姓姚名策,绰号“毒诸葛”,北溟会上始才崭露头角,白啸天将他罗致旗下,依为股肱,对他言听计从,神旗帮得有今日,其功劳确不可没。
此人心机似海,手段毒辣,识者无不摇头,因而在“诸葛”之上,为他加了一个“毒”字。他为自身打算,眼珠微转,顿时计上心来,以练气成丝,传音入密之法,朝白啸天道:“老怪物将看家绝艺传给少年,定是在他身上存着希望,依姚策料断,十九是想他助其脱困,此事与‘金剑’有关,就此将他杀掉,只恐失之交臂,错过一条线索。”
白啸天微微点头,亦以练气成丝,传音入密之法道:“军师所论不差,只是‘金剑’果在任玄手中,以皇甫星的武功,也是无法取到,谋之与他,何如咱们自己设法?”
“毒诸葛”姚策道:“一帮一会一教是江湖三大,冲突起来后果堪虞,咱们未曾准备就绪,不宜遽尔启衅,这皇甫星若打头阵,对咱们不无好处。”
白啸天将头一点,脸上露出迄未曾有的笑容,道:“军师讲的甚是有理,不过我总觉得,这皇甫星年纪虽小,却有气吞河岳之势,倘遇机缘,必成江湖大害,既不能收为己用,还以早早诛灭为是。”
“毒诸葛”姚策莞尔一笑,道:“此人虽是名家之后,但那几个大对头已死,残存的屈指可数,武功也较逊一格,这皇甫星或许能成气候,但也不是三年两载之功,帮主在他身上钉上几根‘锁魂神针’,何愁他飞上天去?若能将那几个漏网的对头勾引出来,一鼓歼灭,也是一劳永逸的事。”
白啸天哈哈一笑,拊掌说道:“军师高见,三年两载之内,神旗帮中武功强过他的,至少尚有二十余人,咱们何忌他一个小人!”
他二人先是密谈,白啸天突然拊掌言笑,皇甫星与白君仪都不解其中之意,两人面上同是一片迷惘之色。
白啸天说罢之后,由怀中拿出一个锦盒,由盒中取出三根长约两寸,蓝光闪闪的毒针,道:“皇甫星,这是三根‘锁魂神针’,我将它钉在你的身上,这针毒一年之后才发,发必致命,独门解药在我身上,你谨记住,到了时期,来神旗帮见我。”他举步走了过去。皇甫星心头震怒,但知多讲无益,坐在地上咬牙不语。
白啸天走到他的身后,手掌一撒,三根蓝汪汪的毒针,霎时钉入他的脊椎骨内,皇甫星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身躯颤抖一阵,随即平静下来。
白君仪立在一旁,口齿启动,欲言又止,旋即转过脸庞望向别处。
皇甫星暗暗一叹,挣扎起身,虎目一睁,环顾众人一眼,道:“诸位若无留难,在下就此告辞了。”他将手一拱,转身行去。
刹那间,白啸天脸色一片铁青,“毒诸葛”姚策和白君仪亦都神色一变,三人皆知皇甫星逃不出神旗帮的罗网,但却同感受了折辱,都觉得打了一次败仗!
寂静片刻,“毒诸葛”姚策倏地朗声一笑,道:“小灵去替他领路,传令各寨放行。”
小灵闻言,急忙向皇甫星身后追去,白啸天怔了一瞬,忽然自言自语道:“英雄豪杰,不迷于美色财宝易,不迷于威名权势难,不知这小儿是否例外……”
且说皇甫星缓步前行,只感头晕目眩,双腿发软,心口剧痛难当。
他甫出江湖,两度重伤,心内实有无法言宣的难过,但他并无怨尤,亦不感到沮丧,仅只忧思隐隐而已。
他暗暗忖道:“一切都可不计了,只有那‘丹火毒莲’,那是娘所要的东西,无论如何,我得将它找到。”
忽见小灵赶了上来,道:“皇甫星,我替你领路。”
皇甫星闻言,打量四外一眼,原来自己在竹径中迷了方向,急忙道声有劳,随她行去。
两人走出后寨,忽听蹄声震耳,敖三驾着白君仪的座车,由寨内疾驰出来。
马车一停,敖三飘身落地,递过一粒药丸,道:“在下奉命,恭送皇甫星公子出神旗帮的地界,公子要到何处,只管吩咐在下。”
皇甫星抬眼一望,见车辕上插了一根卷着的黄旗,那是前此所无的,想了一想,道:“我北上燕云。”
敖三点头称是,跨上一步,伸手拉开车门,皇甫星见他态度忽改,以下人自居,心头虽有所疑,但亦懒得多想,朝小灵点了点头,举步登入车内。
鞭丝帽影,车声辚辚,皇甫星转而北上。
这一段日子,他着实显赫,车上插着神旗帮的“风雷令”,这面黄旗虽小,权威却是大极,马车过处,黑白两道的人物无不退避三舍,住村宿店,无处不是最丰盛的供奉,皇甫星人在何处,何处就是一片肃静,行不数日,车内竟是堆满了金银!
皇甫星服过一粒药丸,长日练功疗伤,静坐养息,不到十天光景,伤势已大见好转了。
第九章 苦心孤诣
这一日,他独坐车中,闷闷不乐,耳中忽然听到喝叱打斗之声,探首窗外一看,原来道路前方,正有一群人在血战!
一轮手推的独轮车停在道旁,车上铺着一床破旧棉被,棉被上蜷伏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那老头儿,浑身捆着破布,布上血迹斑斑,人却昂着脑袋,正在凝神观战。
场中,一个白发萧萧的婆子和一个身躯魁梧的大汉,两人背对背应敌,四只肉掌,力敌四周九个手执兵刃的男子,老婆子和彪形大汉同是伤痕累累,破旧的衣衫已被鲜血染红!
另外,一个高颧鹞目,双臂特长的彩衣男子,双手叉腰,站在一旁督战!
皇甫星犹未看清场中的情势,那督战的彩衣男子业已认出这辆马车之人,转眼又见到那迎风招展的“风雷令”,不禁惊得面无人色,双掌急挥,大喝道:“退!退!退!”
他连叫三个退字,那九名手执兵刃围攻老婆子及彪形大汉的男子闻得急令,顿时纷纷后跃,退下阵去。
皇甫星也看清了那男女三人的惨状,百脉贲张之下,手敲车板,连声叫停。
敖三此行奉有密令,对皇甫星装作恭谨,岂料一路行来,为皇甫星那种凛然正气所移,不知不觉间,竟是出乎诚意,当真恭谨起来。
马车一歇,皇甫星跨下地,敖三立即向那惊悸满面的彩衣男子道:“这位是皇甫公子,唐分堂主见过。”
那彩衣男子朝临风飘拂的“风雷令”微瞥一眼,迅即抱拳躬身道:“在下唐镇,参见皇甫公子。”
那九名男子早已插回兵刃,这时随同唐镇行礼,齐声唱喏。
皇甫星暗暗忖道:“我内伤未愈,无法动武,为今之计,少不得狐假虎威了。”
转念中,他将手一摆,故意冷冷道:“唐分堂主免礼。”他一指那老少三人,问道:“这三人是什么身份?”
那唐镇躬身道:“车上的老头儿名叫‘亡命虎’宗辽,老婆子叫做‘无牙虎’,另一个是两人的儿子,唤作‘不啸虎’宗浪,江湖豪杰称这一家三口作‘宗氏三虎’。”
皇甫星浓眉一耸,问道:“犯了何事?”
那轮车上的“亡命虎”宗辽听到此处,倏地冷嗤一声,道:“杀了你的老子!”他曲臂当枕,卧倒下去。
唐镇与身后的九个男子闻言大怒,齐齐转面,瞪眼望了过去。
皇甫星微微摆手,道:“唐分堂主先讲原委,我自有法子收拾他们。”
唐镇急忙回头,道:“这宗氏三虎凶悍好斗,憨不畏死,事无大小,动辄与人拼命,月前坏了咱们帮中的两个兄弟,总堂传下号令,宗氏三虎所到之处,各处分堂须在三人身上各留记号,但只保住三人的性命,以待后令。”
皇甫星一听,不禁热血沸腾,勃然震怒,忖道:“这批贼子!若不早早诛灭,武林苍生哪里还有活路?”
唐镇见皇甫星怒容满面,只道他忿恨宗氏三虎,急忙躬身道:“公子请勿动怒,在下这就动手,在他们身上留过记号,立即陪公子到下堂歇马。”他将手一伸,由身后一人手中取过单刀,朝宗氏三虎大步走去。
皇甫星心念电转,觉得此时翻脸实不相宜,于是纵声叫道:“唐分堂主稍待!”
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