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酣战之中却有一个人黯然神伤,悄悄的从人堆中觅隙穿过,似乎这场大战与他无关似的。这个人竟是被推举为新盟主的李逸!
李逸初来之时是豪气干云,雄心勃勃,此际却是精神颓丧壮志冰消。心中想道:“集天下‘英雄’之力,纵然打败了几个女子,又有什么意思呢?”再一想到今日来参加“英雄会”的,大半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来,还有一些则是滥芋充数,被龙三这一伙人临时拉来,以壮声势的角色。真正的英雄豪杰,那是少之又少!有限的几个高人,如归云庄主、白马观主等人又已飘然而走,只剩下一个谷神翁在支撑场面,肉己心目中轰轰烈烈的“英雄人会”,竟变成了笑话一场,默念,“伤心宇内英豪,尽归新主;忍见天京神器,竟属他家,”这两句话,缅怀王室光荣,惆帐“义旗”难举,不禁黯然神伤,遂也俏悄走了。
这时场中混战正酣,群雄被那两个丫头打得昏头昏脑,大家都在凝神应付,竟没留意到他们的新盟主出走。李逸的本领比起武玄霜的丫环自然是高明得多,但一来他已心灰意冷,二来他也不肯贬低身份去和武玄霜的丫环较量,因此只以轻灵的身法,避开了红绸的翻卷,刀枪的突击,在人丛中觅隙穿过,刚刚穿出混战的核心,忽听得武玄霜一声长笑,谷神翁怒声喝道:“好呀,你今日迫得老夫用剑,可莫怪我再不留情!”
原来谷神翁和武玄霜恶战了数十回合,谷神翁功力虽然较高,但到底是上年纪的人,稍输灵敏,武玄霜又溜滑之极,随机应变,每每在极凶极险之际,以巧招避过,谷神翁身怀一样绝技:通臂拳、金钢指和蹑云剑,而今舍剑不用,但凭拳指两大绝技,竟是奈何不了敌人。谷神翁这十年来从没有用过剑,刚才又有话在先,虽然明知若不用剑,就克制不了这少女,却也不便拔剑。久战不下,心中焦躁,突然施用险招,不顾自身,左了一拳,右指一划,同时施展通臂拳金钢指两样功夫,眼见武玄霜闪避不了,势将两败俱伤,却忽听得武玄霜哎哟一声,青剑红绸同时抛出,武玄霜这一怪招大出谷神翁意外,左手手腕竟给红绸重重束着:谷神翁运起神功,大喝一声,右指一弹,弹开了武玄霜的青钢剑,左臂一振,束腕的红绸裂成片片,武玄霜飞身一纵,接过了空中飞来的长剑,娇声笑道:“承让一招,但我的红绸被你裂成碎片,姑且算你扯平了吧。”谷神翁勃然大怒,这时他才刚刚拔出剑米。
李逸见谷神翁竟要放剑,谣了摇头,不欲再观,疾向前走。
走出草坪,刚欲登山,忽见前面的一块大石,石缝中十幅红绸飘出,李逸怔了一怔,叫道,“谁在里面?”叫声未停,匕官婉儿一跃而出,叫道:“李逸哥哥,是我,是我!”
这一刹那,李逸几乎疑心是在梦中,自从那一次巴州夜变,两人分乎以来,李逸无时无刻不在为上官婉儿提心吊胆。原来那天晚上,李逸先到已州,得到龙三先生的通知,叫他到城外一个秘密的地方,去会见谷神翁,商谈峨嵋金顶英雄大会之事。
李逸不便告诉上宫婉儿,故此等到上官婉儿也在他那一问客店投宿之后,他留下一个“有事外出”的便条,便匆匆走了。哪知废太子李贤当晚便被刺杀,而且恶行者与毒观音参与其事,李逸事后得知,深怕上官婉儿也被卷入漩涡,遭了恶行音与毒观音的毒手,每一念及,深深自疚,觉得自己虽然有紧要的事情,也不该抛下她一人独在已州。
这个多月来,李逸当真是魂梦不安,却不想突然在这个地方,这个场合,竟然见着了上官婉儿。李逸呆了一呆,“婉儿”两字还未曾叫出,忽有一人疾如奔马,蓦地跑来,伸出钵大的拳头,向上官婉儿便是拦腰一击!
这个人乃是雄巨鼎。他那里知道上官婉儿与李逸情同兄妹,他突然见到上官婉儿从石笋缝中窜出,只道她也是武玄霜预先埋伏的丫头。他对李逸忠心耿耿,生怕上官婉儿会袭击李逸,故此先发制人!
李逸急忙喝道:“住手!”哪里还来得及?只见雄巨鼎的拳头已堪堪打到上官婉儿身上,李逸飞身扑救,就在这一刹那,忽见红绸一闪,一个少女怒声斥道:“谁敢害我小姐的朋友?”红绸一翻一卷,登时把雄巨鼎水牛般粗壮的身躯卷了起来,摔出数丈开外,可是上官婉儿也被雄巨鼎打晕了。
这个少女乃是武玄霜的丫头如意,她比李逸先一步赶到,摔倒了雄巨鼎,立刻回身来斗李逸,怒声骂道:“好不要脸的什么英雄盟主,为什么欺负一个不懂武功的小姑娘。”李逸哪有时间分辩,刚刚闪开了那丫头头的几招杀手,场中群雄已有若干人发现了李逸,纷纷跑来,李逸叫道:“谁都不许伤害地上的这个少女!多谢你们拥戴,我却没有面目做你们的盟主了!”飞身一掠,从如意头上疾飞而过,直上峰巅,如意和追来的诸人都大感意外,但见李逃的背影,倏忽之间,已消失在密林茂草之中,如意记起了小姐的吩咐,一个转身,挥动红绸,义来卷群雄的兵器,将他们迫得步步后退,远远地离开了晕倒的上官婉儿。
李逸登上了高峰,向下俯视,但见场中激战正酬,谷神翁和武玄霜的两柄长剑矢矫如龙,剑光纠结,剑气弥漫,正自斗得难分难解。李逸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中本想一走了之,但却仍然还是停下了脚步。
这时谷伸翁和武玄霜已斗到百招以上,双方剑法有如暴风骤雨,越来越紧。谷神翁以拳、剑、指三绝伎称霸武林,尤其在剑法上更有独特的造诣,他所创的剑法名叫“蹑云剑法”,当真是移步换形,动剑变招,追风蹑云,极得轻灵翔动之妙。但武玄霜的身法展开。亦是翩如惊鸿,矫若游龙,剑势有如抽丝剥茧,绵绵不断。虽然略处下风,仍然抵挡得住。
谷神翁是武林盟主的身份,这十年来,不论与谁对手,已不屑使用兵器,如今是做了盟主之后,第一次用剑,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竟然久战不下,深感面上无光,心头动怒,力透剑尖,一记绝招杀出,武玄霜横剑一封,但听得剑尖上“嗡嗡”一阵啸声,两枝剑都给对方荡了开去,不过武玄霜的剑上却多添了一处缺口,武玄霜吃了一惊,心道:“这老匹夫的功力果然是远胜于我!
武玄霜固然力惊,但谷神翁的惊诧,亦不在她之下。他本以为这一下定能将武玄霜的长剑震飞,那知还是给她挡住了,两人催紧剑法,又个了十余廿招,武玄霜机灵之极,剑势虚多实少,一沾即走,瞬即百变,避免和谷神翁硬打硬拼,这样游斗的结果,虽然仍是谷神翁占上风,但看这情形,谷伸翁亦自心知,非斗到一千招之外,只怕难分胜败。
激战中忽然听得导声曳空,仿若尤吟虎啸,谷伸翁心头一凛,但听得有人哈哈笑道:“谷老弟,十年未见,你的剑法进境如何?小兄来看你了。”声到人到,场上群雄,骇然注目,只见来的人一袭青巾,身上的一件青色长衫,脸上也透出一层青气,不知怎的,一见之下,就令人觉碍惴惴不安,而且,这人的相貌看来还未到五十年纪,劾下有几根长髯,状如落拓不羁的名士,论相貌,似比谷神翁年轻得多,但他却叫谷神翁做“老弟!”
群雄注目之下,只见谷禅翁的面色白里透红,剑招渐见凌乱,那青衣人看了片刻,摇了摇头,朗声吟道:“神翁自负蹑云剑,金顶争雄得胜无?只怕虚名真误你,平添笑话落江湖!”
谷种翁面色越发涨红,原来这人名叫符不疑,乃是武林中的一个隐士,行事颇为怪诞,谷神翁和他以前甚有交情,只为一次他讥评谷神翁的剑法,谷神翁和他吵了起来,两人不欢而散。一别十多年,不料而今,他也突然来到了峨嵋金顶,又恰恰碰到了谷神翁和武玄霜比剑,因此一到场便作打油诗来嘲笑他。
谷神翁被符不疑嘲笑得面红耳赤,高手比斗,那容分心,只听得嚓的一声,青光闪处,武玄霜一剑从他头顶削过,谷神翁霍地个一个凤点头,堪堪避开,只差半寸,险些就要给她削去一层头皮,符不疑又大笑喝道:“险些送掉老头皮,如今低首拜娥眉!”武玄霜接着笑道:“盟主雄风随逝水,笑煞天山符不疑。”
场上群豪对符不疑是久闻其名,却不认识其人,而今一听,这个怪客竟然是符不疑,都不禁大吃一惊。谷神翁也暗暗嘀咕,心中想道,“原未他们是相识的。这个女娃子敢直呼其名,胆量不小。她的师父究竟是谁呢?”心中不宁,剑法更乱,他本来是胜武玄霜一筹,这时却反而给武玄霜迫得步步后退。符不疑人笑道:“谷老弟,你这场比剑早已输了,还比什么?不如咱们哥儿俩去喝杯酒吧!”
谷神翁见邀来的几个高手都己飘然而走,连新盟主李逸亦不知去向,一想这场比剑还有什么意思,当下心灰意冷,格什了武玄霜的一剑,立刻跳出圈子,飞奔下山。符不疑叫道:“喂,等等我呀!哈,你不肯等我?好,咱们就接着比一场轻功!”嘻嘻哈哈,追谷神翁去了。这两人轻功高绝,符不疑的笑声还在山谷之中回旋,他们的背影却早已不见。
新旧盟主都上了,群龙无首,场中大乱。武玄霜叫道:“明珠、如意,你们还没有将这班大英雄的兵器缴完吗?”如意答道“差不多啦!”武玄霜道:“缴完了械,就给我把他们的武功全都废掉。”此言一出,只听得哗哗啦啦一片声响,还未曾被缴械的人都把兵器抛掉,四散奔逃,只恨爹娘生少了两条腿。武玄霜仰天大笑,说道,“英雄大会,风流云散,省却咱们一番气力,就让他们去吧。明珠,你给我看看上官妹子去。”
李逸在峰硕目睹,见英雄大会瓦解冰消,心头悲痛之极。黯然叹道:“不错,这场比剑我是早已输了!不是输给了这个女子,而是输给了武则天。”心念未已,忽见武玄霜也奔上山来。李逸心头冰冷,豪气全消,不愿和她再战,急忙从乃一面下山。
上官婉儿被雄巨鼎击晕之后,迷迷糊糊中似觉有人给自己推血过宫,也不知过了多久,悠悠醒转,只见阳光耀眼,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回忆昨夜种种情事,真如做了一场恶梦。睁眼看时,草坪空荡荡的除了自己之外,连鬼影也不见一个,兵器却散满了一地,刀枪剑戟,什么都有。上官婉儿叹了口气,想道:“这个英雄大会,如此散了也好。只是那个武玄霜,她为何将我救了,却又将我抛在这儿?”眼光一瞥,忽见身旁的一棵树上。有剑尖所划的几行字迹。
第七回 刺客多愁感明主
上官婉儿一看,写的是四句诗,诗道:“是非岂难辨?真假总分明!此际暂分手、他年愿一心。”诗后的著名是“玄霜”二字。上宫婉儿何等聪明,心中略一琢磨,便知诗意,想道:“如今天下分成两派,一派反对武则天,一派拥护武则天。反对她的把她说成是邪魔蛇蝎,拥护她的则把她说成是圣帝明君。我是前一派,武玄霜则是后一派。武玄霜认为她是对的,所以她说:”是非岂难辨,真假总分明。‘她现在不愿强我从她,所以暂时和我分手;她希望日后我明白了真假是非,便会与她同心一意。“
诗意虽明,心头却乱。上官婉儿惘惘然有如乱丝塞胸,茫无条理,心中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