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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反对的就是在家养病的兵部尚书于谦。
丁一倒不意外:“若不反对,却就不是先生的性子了。”
张懋点头道:“确是如此,老大人是上了折子的,但其时老大人已抱恙,在兵部视事的是马景高,他把当时京城的治安琐事都列成折子,交给老大人批阅,老大人无法,便也只好点头了。”马景高就是马昂了,现时的兵部尚书,他把京师案件弄成节略给于谦,说是五城兵马司不力,派员监察是有必要的,于谦能说什么?
好了,丁君玥所监察的五城兵马司,指挥就是正六品的文官,丁君玥的公爹也是正六品的主事。于是六部的下级官员便多了个玩笑:“公爹遇着媳妇,是谁先见礼呢?”
至于丁君玥的丈夫,在翰林院里,更有好恶作剧的,称他是“娶得沙场伟丈夫”之类,那是不胜枚举了。这种情况下,那家里的氛围能和睦到哪里去?
丁一听着也是失笑,不禁笑道:“若给她加个嘉议大夫的阶官,那不得直接家变?”
“先生,宫中风波恶,还是照顾老大人要紧。”说话之间不觉已到了于谦宅前,张懋低声向丁一这么说道。
丁一握着张懋的手,点了点头道:“你和见深都是好孩子。你且留下,我有些事要跟你交代。”入得内去,于谦却是服了药,已睡了过去,丁一示意不要去吵醒老人,自行出来院子里休息。
文胖子不用丁一吩咐,安置了警卫,他现时也是霸道了,直接把警卫派到了巷口去。
不过也亏得如此安排下去,丁一入去看了于谦,出来院子里和于冕述话之际,警卫已在巷口拦下了十数拔人,都是打着探望于谦的名义,想来丁一面前露个脸的。
丁君玥来得很快,带了一个班的护卫,看着就是从军中提拔出来袍泽,行动举止尽新军的气息,见看丁一,敬了礼,那些护卫便很自然地补充到丁一的警卫人员之中去。
“父亲。”丁君玥看着护卫散开,却就情难自禁,扑到丁一怀里痛哭起来。
她有许多的委屈,有无能诉说的苦衷,任她在沙场上刚毅如铁,见着丁一,那许多的愁苦,便一古脑涌了出来。
“谁教你日子过得不痛快,我教他日子不用过下去。”丁一抚着丁君玥的秀发,对她安慰道,“不要怕,我给你作主,你有什么委屈,只管对我说就是!”这人本就极度护短,何况当面看着义女哭成泪人?
不过丁君玥倒是收拾了泪水,笑着摇头道:“不是,便是许久不见父亲,太过思念罢了。”
丁一问起她在夫家的生活,丁君玥也自然是择着好的来说,倒是让丁一松了一口气,她过得好,自然便也教他放心,于是就话归正题:“你把投毒案的事担起来,只管放手去办,不过别屈打成招,要办得有理有据才行。可明白?”
“是,孩儿明白。”
这边正说着话,于冕就过来说是于谦醒了,教丁一入内去。
张懋却就对丁君玥说道:“你这恶婆娘,煞会作怪,平日寻我喝酒,许多的抱怨,见着先生,倒就一切皆好!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小时候也没见你这般的两面三刀!”
丁君玥的脸上,有凄然的笑容,但很快她就抹去了泪水:“我与先生说什么?说四娘容不下我么?担心着义女变成小妾,赶紧把我嫁出来?无凭无据的,有什么好说?再说父亲才过而立,刚看着,都有几根白发了,着实不忍他再替**心!”顿了顿,又笑道,“夫婿对我还是极好的,只是公爹有点怕见我,每回去请安,磕了头便教退下。”说着她便又笑了起来。
张懋摸了摸鼻子,也只能苦笑了。
她口中的四娘,就是张玉,那是他的姐姐,他又能说什么?丁君玥虽然长大之后,并没有企图从义女变成小妾,但张懋却很理解,出身世家的张玉,对此却是不得不防啊!
这时房里醒来的于谦,看着左右无人,却低声对丁一说道:“投毒案,不要查。”
“这幕后主脑揪出来,只怕到时如晋你不知如何自处。”1152
第三章 立储(七)()
这时天色已昏,于谦待已又是极薄的,一豆油灯,先生卧于床,弟子立于旁,颇有几分抛却俗世繁华的洒脱。听着于谦的话,丁一并没有马上接腔,而是想了半晌才开口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能祸福趋避之?”
于谦听着长叹了一声,苦笑道:“痴儿,汝直要为师把话说透么?或是利于国家,又何必教汝罢手?东宫颇有隐忍之能,然观其行之微末,有视天下公器为私之意,他日得登大宝,或非华夏之福哉!”
听着这话,丁一却是不由得心头一震。
因为原本的历史上,于谦没有活到现在。而丁一有一点是记得清楚的,就是传奉官,传奉官的确就是朱见深搞起来的。在朱见深之前,不通过国家的科举考试,是不可能做官的,没有中进士,一般的举人,也只能任佐贰官而不是首领官。
但的确朱见深登基之后,就搞出不识字的文官,不会射箭的武将。
这就是传奉官,不经过科举考核,不经吏部,不经选拔、廷推和部议等选官过程,因为皇帝个人喜好,由皇帝直接任命的官员。不单单是把天下公器的官职,变成了人主※私器,而且更恐怖的是,后宫妃子、太监,就可以卖官弄钱啊!而这样当上官的人,他们又有什么水平能视事治民呢?
不过让丁一震惊的是,于谦尽管在病中,依然一言便切中了要害,很精确地预见了将可能出现的问题。而似乎于谦觉得时日无多了。说话也少了许多的婉转,似乎要把自己揣摸透了东西。一古脑地交给丁一:“投毒案?呵呵,如晋可有去卖古董的行当游玩过?那些摆着地摊。专把破瓦劣瓷摆在行人脚前,若是撞破了,便索要高价赔偿的,可听说过么?”
丁一听着,自然是明白于谦的意思,这就是碰瓷嘛。
“若是更险恶一些,生意不好,或要陷害同行的,就雇了人过去。一脚把自个的东西踢破,挤入人潮去了,摊主再起来,痛骂是同行找人来砸他生意的,如晋可有见过?”于谦卧在床上,声音很微弱,但说起的事,却是教人惊心。
“先生是说,见深自家弄出来的事件?”丁一听着马上就反应过来。
“如晋以前不是常说。‘谁得利,谁是主谋’么?合上此事,恰是应景。”
丁一就沉默了,然后于谦又咳了起来。他本身就有哮喘的人,加上病,能说这么几句话。真的不容易了,好不容易稍为平息下来。于谦反握着丁一的手,边咳边说道:“如晋、如晋。汝托人来说,想接我去海外,去海外,为师、为师这身体,着实是不堪了啊!咳咳咳!”
“汝于海外不易,若、若能成行,老夫是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以教化……”后面就咳到说不下去了,于谦的儿子在外面呆不下,连忙也顾不得规矩,跑进来看于谦情况怎么样。
谁知道于谦稍好了些,就骂儿子:“为何如此孟浪?为父与如晋所商,乃是军国之事,是汝该听闻的么?”吓得于冕连忙磕了头,又退了出去,于谦大抵就是这性子了,想想皇帝赐的东西,不用,扔一房子里锁着,逢年过节打开看看,他是很讲规矩的。
丁一看着,眼眶颇有些发红了,于谦这人不是圣人,他不是无所求,他也在意身后名,他也有刚愎自用的问题,他也有好权的问题等等,但一个人到了这地步,还有骂儿子说不应冲进来,听不该听的事,这职业操守真是没话说了。
“于冕非能任事之材,如晋切莫因着老夫的缘故,放置其于官位,到时成了庸官,以汝这性子,又是护短,怕是又生出事来!”于谦也算是宦海浮沉这么多年,真把人心都揣摩透了,直接就警告丁一,不要给于冕当官了。
“先生,学生在苏伊士时,曾用青霉素治好瘟疫,以为这抗菌药,治病上是有奇效的,但不知道有什么副作用没有,若是先生不介意,不如教学生一试?”丁一是真被这老先生感动了,提出了这么个方案。
于谦对于生死看得很洒脱,历史上被冤杀,都不肯求饶而是自辨什么的,听着笑道:“只管用便是!咳咳咳……”却又是昏天地暗地咳了起来,又惹了痰,咳又咳不出来,便连咳嗽也没有什么气力了,那脸上的潮红,看着真的随时就要撒手而去的感觉。
“医务兵!”丁一走到房门口大声地呼喊,又叫了于冕过去,“师兄入去侍候着吧。”
青霉素自然不可能包治百医,问题是丁一现在也就只有这能耐了。
工业体系都没能完整建立起来,别说现代医学体系了。
所谓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怕也就是这样。
于谦精神很差,咳了半天,也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医务兵给他注射了两个剂量的青霉素,又在于冕的侍候下,喝了点药,也就睡过去了。
丁一在院里子坐定,早就有炊事班借了于家的灶台,做好的饭菜热着,便端了上来。
“都吃饭。”丁一用筷子指着张懋和丁君玥一圈,又对于冕道,“把嫂子她们也请出来,不要讲究了,一块吃就是。”这年头一般女人不上桌的,不过在丁一这里,却是很不耐烦这种陋习。
于是,这小院子里,就有出现了一群人坐着马扎,围着几张拼起来矮桌,埋头吃饭的境况。其中有大明的靖海郡王,英国公、包括被朝廷封了金枪侯的丁君玥,以及于家的老小,倒是于冕的小孩,觉得这样吃饭很好玩,那眼睛瞄来瞄去,煞是可爱。
张懋这人从小就好色,饮食更是精细,不过跟着丁一这么长时间,又受英宗之命,整顿在京的部队,所以在丁一面前,吃起这军旅色彩浓烈的饭菜,倒也不至于有什么问题;丁君玥更不用说,原就是从这行伍出身的人。
不过跟在张懋身边的那个比他稍为年轻一点的青年,就有些皱眉,觉得颇为难受了。
并非说这饭菜不好,而是行伍的做法,虽说有鱼有肉,但总显得粗放一些,比起跟在张懋身边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饮食相较,当真就很难接受。
“初九,你当年还挂过第二师师长的头衔呢,这饭菜吃不下?”丁一看着就不太高兴了,冲着那青年人说道,“明天中午之前,你就去天津守备处,找你厉剑南师叔报告。”
这青年人就是当初容县钱知县的儿子,后来拜了张懋为师的钱初九。
听着丁一的话,他也只能哭丧着脸应道:“是,只是师祖明鉴,咱家太师祖有恙,弟子心如火焚,可若等太师祖痊愈,弟子再去天津听厉师叔教诲?”他这就是不想去,寄望丁一到时事忙,把这事忘记了。
“太师祖?”丁一听着很带江湖味道的称谓,不禁哑然失笑,向张懋说道,“这孩子你是怎么教的?”
“这厮就是这不长进的货,先生若真教他去天津,只怕得脱层皮。”张懋笑着说道,钱初九也算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虽说名为师徒,也可以说是发小了,厉剑南那边什么手段,张懋是很清楚的,颇有些舍不得让钱初九去受那苦头。
丁一却板着脸说道:“你还有脸说?误人子弟!初九,若是明天中午还没去报到,军法从事。对了,去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