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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听着点了点头,向黄萧养问道:“阿养怎么看?”
黄萧养摇了摇头,很直接地说:“如我是一哥,这仗都不知道怎么打,如何说起?”丁一却教他只管说,黄萧养也不矫情,想了想开口道,“我听那联络人说,打平乐是黄牛儿领的队伍,那二万人至少有过半是老底子的军兵。不知道一哥在平乐,放了多少军马?”
“第一旅下辖七个营,有三千人;第二旅下辖六个营,二千五百人左右;师直各直属队统共算起来也有一千多人。”丁一倒是一笔笔都在心中。随口便能说来,不用去查阅文档,“不过三个龙骑兵营突围去藤县,第一旅在平乐城内,大约二千人左近。”
黄萧养摇了摇头,沉默地想了半晌,才开口道:“一哥,听那战报说,虽然杀敌三百俘虏百余,不过自己也有百多死伤。轻伤的也有二百多,这战力按说不错……但这么说起来,统共也就五六千人,还把各处渡口、桥道都夺了,这五六千人围二万多人。如何围得住?”
虽然听着战死、轻重伤员加起来,也就和杀敌、俘虏的人数差不多,但黄萧养也是经历无数战阵的,当然知道这种抢夺渡口通道的战斗,是如何惨烈的一番厮杀,并且是以少击众,能有这样战果。已极为出乎他的意料,但是想想冲夺渡口的,只怕都是丁一麾下的精锐,而义军放在渡口守备退路的,一般都不会是什么精锐对方四倍的兵力,一般不太可能留什么精兵去守渡口的。
所以黄萧养认为。大致丁一的军兵,勉强战力能和义军中那一万老兵相持吧,不过只有五千人,还把人围死了,这怎么打?他又陷入沉默。丁一并没有催促他,黄萧养想了一阵,起身对丁一说道:“一哥,给我一千骑吧,阿养领着去冲一冲,不过桥头、渡口的路得让出来,若是侥幸的话……”他的意思,丁一明白,那就是勇将舍命去冲击敌阵,杀到对方胆寒溃散,只要让出能给对方逃生的路,那么也许就这么一鼓而下把义军杀散,平乐府城就保住了。
“阿养,我如何能教你这样去冲阵?”丁一皱了皱眉道,“若你有个什么损伤,你那妹子岂不要怪我一辈子?安坐,安坐。”他过去把黄萧养按在椅子上,却对刘铁说道,“把文件存档,回复前提:已悉。”也就是丁一不打算去对杜子腾指手划脚。
刘铁领命自去不提,黄萧养却就急了起来:“一哥!一世人,两兄弟!我造反,你都撑我,你都敢帮我安排后路着草!我点就不可以帮你冲阵?今日就轮到阿养撑你!我现在漏夜就出发,天光应该就能赶到,正好杀黄牛儿一个措手不及!”
他本来口音就很重,此时激动起来,更加夹杂着一些广东话,幸好丁一也是能说广东话的,换个人来,只怕连听都听不明白,不过丁一看着黄萧养,却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丁一没识错你!不过你先坐下,若是一会需要你帮忙,我不会客气,这其中为兄还有一些布置没有发动……”
丁一当然是不紧张的,丁君玥再派三个龙骑兵营突围出城,证明她对于如何守住平乐,是有着非常把握的;而杜子腾同意她的命令,就证明了对于战局的判断,有着一致性,尽管邢大合的第二旅出现一些伤亡,但丁一真的不太担心,他所担心的,是深入敌后的文胖子,那可是若一出事,很可能就全军覆没的。
碧水滩前的寨子里,三连长冒充着的巡逻队已经绕着寨子巡了一大圈,当第二次巡到牲口棚子外时,副连长和司务长就大模大样地离开了巡逻队,边走边扯着裤腰带,嘴里还说道:“拉泡屎啊,一会就跟上去的了。”领着巡逻队的三连长便用本地方言,哑着嗓子骂了几句粗口,招惹得看守牲口棚子的几个义军都在篝火边哄笑了起来,打趣道,“懒人屎尿多啊!”
副连长和司务长讪笑着,屁颠屁颠跑到了角落时里,牲口棚外那些烤火的义军有人还起哄道:“你老母,一阵荷砣屎,正好把冬蛇熏活,把你卵蛋咬左去,就好卵搞笑啦!”副连长期和司务长在这广西也呆了近一年,立时就蹲地暗处,用本地话回骂过去,惹得又一阵爆笑。
看着巡逻队行远了,有个老义军摇了摇头道:“啾,点解我觉得不是太对路呢?”但其他人问详细些,这老义军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大伙便又起哄,说这老家伙又打算在这里吓唬人了,看来这种事,这老义军平时也是没少干的。又有人冲着黑暗里叫道:“两只贼头,出来啦,你大佬都带着人行远了,你们还在这里扮野!”
副连长和司务长“嘿嘿”笑着跑了出来,一出来便冲他们讨酒喝,那些义军却是不干,说让他们偷懒过来烤火就是,哪还有请他们喝酒的道理?两人死皮赖脸挤到篝火旁,所谓自来熟便是这样,不用半炷香,就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喂!”那老义军突然冲着副连长叫道,“老友,等下、等下,你阿头系边个?头先行过去,看着脸生啊,这寨子里几个大佬,我都好熟的啊!”这不算是刺探,警戒程度要高成这样,那就不是义军,是细柳营或是戚家军了什么人会被派来看牲口棚子?至少在这年代,跟看城门的是没什么区别的,论资格倒也是有,论打杀和手底下功夫,就不见得有什么出色,又年纪大了,比不上年轻人能冲能杀的。
这一类人,平日的消遣,不外乎就是想当年,就是吹嘘自己当初跟义军里哪个大佬,也是一同上阵杀过敌的,自己是因为这个那个原因,例若膝盖中了一箭之类的,方才退下来看马棚云云。
副连长不屑地笑了笑道:“老兄,不要这样了。知道你出得来早,当年跟着蓝大佬就跟官军干过。不过,侯大哥提拔我阿头,都不用来请示过你老人家吧?啾,个个你都熟,讲到好似自己好犀利!”他是故意这么干的,否则问一句,答一句,这么被他接着问下去,假的总归是假的,难免会露出马脚来。
这倒就引发了其他守牲口棚子的义军共鸣了,不过司务长却就马上站出来唱白脸,以免和对方闹僵了,一会对方驱赶他们离开,那就又要费一番手脚:“我们大佬,先前是跟着郑昂郑大兄的,上回大伙也知的,郑大兄落在姓丁的狗官手里,唉,没几个人逃回来……侯大兄就提了我大佬出来……”
这算是报清了家门,那老义军倒也没有再纠缠下去,只不过司务长没有料到,却有人开口说道:“丁容城不是狗官。”那人看着颇魁梧,拿着一块劈柴撩着篝火,喝了一口酒却是说道,“我在怀集见过他,柴真戈要杀郑阿兄和牛兄,咱们的弟兄不争气,被柴真戈的人杀散了,跑去民宅里抢掠。丁容城就带着一个从人,他是郑阿兄请他入城来说话的,不关他事,但他看不下去,统共两人,硬是在那上千不争气的弟兄手里,把怀集的百姓保住,他是好官……”
“你娘的,喝你的酒吧,不说话会死么?”他没说完,那老义军就截断了他的话头,“要不是跟你一同打过官军,还以为你们几个是官府的探子!他娘的,天天说丁容城好话,都说到被赶来守马棚了,还整天这样?丁容城给了你多少钱?你有毛病啊!”
第四章 万山在握(十一)()
被他这么一说,那其他几个魁梧的义军就沉默了下去,他们本来是跟着黄牛儿的,结果从怀集回来之后,因为说了许多丁一的好话,就被郑昂寻了籍口,踢到牲口棚子这一类的地方来,他们的确是知道,给丁一说好话,是在义军里落不到什么好下场的。dm
这时那老义军叹了一口气,把酒瓶递给副连长,对着那几个魁梧汉子说道:“你们几个,也是跟着黄牛儿上阵厮杀过,手上有本事,也有胆,何必去闹得侯大哥不高兴呢?”他摇了摇头,给篝火添了几根柴,“北方人骂人是二傻瓜,就说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说的就是你们这样的,退一万步说,丁容城知道你们在帮他说话?人家不知道,人家是皇帝老儿封的,永镇广西的靖西伯,人家丁容城会在这北风里和咱们一样,冻着哆嗦喝着这猫尿?人家是靖西伯爷,这天气,那怎么也得喝八分银子一壶的玉壶香啊!人家那府里张灯结彩的,想生几个火盆就几个火盆,那跟咱是一路人么……”
“别扯了。”刚才沉默下去的魁梧汉子忍不住开口打断了那老义军的话,“在怀集,我们几个都跟丁容城处过,不是你说的那人……老野,你上街吃汤饼给不给钱?不给吧?你就是兜里再他娘的有钱,也不会给吧?”
老义军翻起一对老眼,吹着胡子说道:“给个球毛么?我去帮衬,那是看得起他!再说,我等是义军,是替天行道为百姓打抱不平的,吃他碗汤饼算咩事?不是兜里有没有银子啊,有钱都不会给啊,我拿条命出来同他们打抱不平,吃碗汤饼还给钱,他老母。我得多傻?”
这时另外一个明显也是先前跟着黄牛儿的义军,开口道:“丁容城两个人打千几人,去救那些百姓,吃碗汤饼。也是给足了钱的。老野你说得对,他真他娘的好傻,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要是人人都那么傻,我爹也就不会病死,我哥也不会因为还不起印子钱,搞到要把我那小侄女卖掉……我们,也不用起来造反了……”
“死老野。你说我们整天给丁容城说好话,吃屎都赶不上热乎……你没错!”那魁梧汉子接过副连长递来的酒壶,喝了一大口,整张脸涨得通红,伸手抹了嘴角。却是说道,“我这份人,一条肠通到底的,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官府派役不公,一气就把那厮打挂了!要我昧着良心,听着人说丁容城的坏话。不站出来说句公道的,我做不到!”
不远处,有几声猫叫,司务长听着,站了起来,但听着那叫声。猫却渐远去了,他便在边上坐下来,咕噜道:“他老母,正想捉只猫来填肚,跑得这么快……对了。老友,讲到这么激?丁容城真这么好?你又不去投丁容城?”
那魁梧汉子还没开口,老义军便苦笑着接上了话茬:“丁容城若真是他们说的那么仗义、公道,我都想去投啊!可怎么投啊?这里怎么跑出去?再说就是跑得出去,到梧州府城下叫喊:‘我要投丁容城!’么?就算能跑到那里去,只怕还没等你喊,城头乱箭射下来,你就死球了!”
“我不理丁容城是什么样,反正同侯大哥作对的,我就要斩死他!”酒壮怂人胆,篝火边也有人喝了酒,这么高声喊叫起来,“投你老母啊?投丁容城……你们以后别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要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操,咱干的是杀官造反的勾当,你们这些腌臜货,居然想去投官府?真是不知所谓!”
副连长笑嘻嘻凑到那人身边,勾肩搭背地好不亲热,连赞他说得有理,却向那老义军说道:“老兄,你不是说便要投丁容城,也不知道怎么弄么?我倒是有个可靠的办法,你可想知道么?”边上被副连长搭着肩膀的义军,听着抖着肩膀要甩开副连长,大约想要痛斥几句,却不料嘴上一紧,肋下一痛,渐渐的,身上的热气急速地淌出,只觉得越来越冷,直至失去了知觉。
“就是这样,诸位兄弟,若是想投丁容城,便跟着我干。”副连长在众人口瞪目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