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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弄妥之后,石璞厌恶地望着还跪在那里的赵辅,对丁一说道:“如晋,你且宽坐,老夫料理了这厌物再来述话。”他所说的厌物,自然指的就是赵辅了。看上去似乎很给丁一面子,事实上,不过是和丁一交割清楚。
盖了两广总督关防印信的公文,给了丁一,也就是把肇庆府城和怀集县划到丁某人的地盘里,那么,他就要从丁一手上,拿回赵辅的处置权了。而且丁一还得给石璞一个台阶,让他不用担心日后官场或是士林有什么风言风语。
丁一要是刚来大明,肯定是听不懂这话,但所谓物以类聚,这些时间里,来往的是皇帝、瓦剌太师也先、太皇太后、于谦、李贤等人,把一头猪放归山林,过些日子都会长出野猪的獠牙,何况一个人浸泡在这样的环境里?
所以丁某人马上起身伸手扶住石璞,好声安慰着道:“玉公息怒,不必动气,赵将军年少不经事,您闲来多点拨就好了,这里又没外人,何必较真呢?”大丁某人十几岁的赵辅,又不蠢,先前只是看不惯丁一这么点岁数就身居高位,又觉得丁某人圣眷不再,所以才存了打压的心思,事到如今,他老老实实跪在那里,一脸虬须仰头而望,几乎脸上每条皱纹都深刻写着“年少不经事”的表情。
“安能如此纵容这等武人!”石璞一拍案子,却对丁一骂道,“如晋你什么都好,便是心太软这点要不得!”说罢冲身边的心腹幕僚吩咐道,“去把方才那两个直呼如晋表字的狗才提上来!”丁一看着,微微向文胖子点了点头,示意跟那幕僚一起下去,要不然后的,这幕僚要能从丁君玥和杨守随手上提出人来才有鬼。
片刻那两个被反剪了双手的亲兵就被押了上来,那两人说来也是硬汉,一个大腿上挨了杨守随一棍刀,看着不浅的创口,胡乱包扎着的布上,现时还在不停渗着血,整条裤管都染血了;一个刚被文胖子直接撞飞,右肩膀脱了节,整条右手软绵绵搭拉在那里,但两人却都是一声没吭。
“这两个狗才,竟敢直呼如晋表字,别说你们,便是赵辅,也配称如晋表字么?赵辅,汝好自为之!”石璞说罢便不再理会赵辅了,后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若是就这样顺坡打滚,日后丁某人要是撩拔起来,这事是难了的,别忘记还有一堆乡绅在旁边看着呢。
不得不说,也许赵辅于官场来讲,尚且还有些嫩,并且自视过高又看不惯丁一,所以一开始就是很冲动、蛮撞,但此人绝对够狠也绝对够聪明,他是完全听明白了石璞的意思,从靴筒里拔出一把解腕,将刀尖按在船板,将左手尾指一边往刀下递,一口说道:“容城先生,辅无礼冲撞了先生,悔不当初,现时方醒今是昔非,此后必洗心革面……某赵辅,向先生赔罪,断指为誓……”
场面话交代完了,咬牙就往下一压刀把。
边上文胖子得了丁一示意,早早就盯着他的,一脚飞了过去,正中手腕,那刀脱手飞出,斜斜正插在舱顶的天花板上,丁一起身抢了过去,用力将赵辅搀起来,嘴里责怪着他道:“安得如此?年轻人,做错了事,知道错了,改了便好。再说,取得表字,不就是给人叫的么?多大的一个事?行了,没事,你的路还长着,好好为玉公效力,奋勇杀敌报国就好了,这等事,不必放在心上。”
赵辅一副感激涕流的模样,但当丁一回过身准备落座,他却飞身跃起握着天花上那把尖刀,生生把他拔了出来,文胖子下意识想要去抢,却见丁一背朝着他,微微摇了摇头,文胖子自然乐得不管,却见那赵辅单腿跪在船板上,高声泣道:“先生仕厚,可末将想起自己做的事,真个猪狗不如,心中却是不得安宁!先生,辅向您赔罪了!”说着手起刀落,便往自己大腿捅了下去,鲜血飞溅犹不住手,把刀拔出,那血真个如一股小喷泉飞溅,却听赵辅又喊道:“容城先生,赵辅错了!”又是一刀下去,“赵辅错了!”第三刀刺下去,他一张紫红脸皮痛得煞血,却咬牙把刀拔起,还作势要下去叩头。
丁一转过身,再次过去搀着他,示意文胖子过来止血包扎,一边还责怪着赵辅:“安能如此不爱惜自家的身体?为国珍重啊!年少,便是冲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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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督广西(二十九)【月票加更】()
不过包扎好了的赵辅,挣扎着起身向丁一拜谢,然后他仍捏着那把解腕尖刀,走到那另个亲兵面前,他面对着两个亲兵不解的目光,这让他有些难以下手,但犹豫了片刻,他终于咬牙挤出几个字:“兄弟,安心走吧,你们的家人,我会照顾好的……”
“为什么?”那两个亲兵疑惑地失声问道,千古艰难唯一死,若是随着赵辅死在战阵上倒也罢了,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他们除非是没有生命的傀儡,否则谁也不会这么就这么坦然受死。
尽管被反剪着双手捆绑起来,但这两个亲兵都扭动着身体挣扎:“将军,小的没做错事啊!”、“将军,小的鞍前马后追随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之间自己将军往腿上捅了三刀,接着又要来杀死自己。
要知道他们两人,在那些亲卫之中是最为忠心的,要不然也不会出头来为难丁一了。赵辅说什么他们就干什么,这本来就是前几天商量好,到了怀集之后就狠狠煞一煞丁某人的威风,让他明白现在不比往日了。以便随利地从丁一手上,交接各种权柄,要知道梧州府现在还把握在杜子腾的手里。
整个梧州府包括下面的县城,都分驻着大明第一师的诸多部队,虽然带着边镇强军,但能把丁某人打压下去,顺利接交有什么不好的呢?赵辅一时不知如何面对这两个亲兵的质疑,下意识地别过头去,握着尖刀的手微微颤抖着。
“是我对不起你们了!”赵辅别过脸,却就看见了石璞阴沉如墨的面容,他必须得做一个抉择,在亲兵的性命和他自己的前途之间。若是恶了丁一同时又恶了石璞。他知道也许王直会保住他性命,但想要在广西这个战局捞上什么战功往上爬,却就不太现实了。
他揪住一个亲兵胸前的衣襟,扬起了手臂。但往下捅时。却发现手腕被扯住了,赵辅回望过去。却是丁一微笑着拉住了他:“赵将军,养着小猫小狗鸽子,都不忍亲手杀了吃肉呢!学生安忍见将军这般为难?”说着将文胖子扬了扬手,“替赵将军把事情办妥了吧。“
文胖子领着几个学生。便把那两个咬牙切齿瞪着赵辅的亲兵倒拖了下去,不多时便传来两声惨声,还有尸体扔进江水里的声响,在二层的舷边望下去,还能看着尸体入水瞬间,所涌起的血把边上江水染血,只不过那丝丝鲜血。很快就被奔流江水冲淡,了无影踪。
石璞和赵辅并没有在怀集逗留太久的时间,在那些“侵害百姓农田”的“乱军”被从陆路带到怀集之后,赵辅就领着那还剩下的两百来亲兵。与石璞一同离开了怀集,向梧州方向而去了,由水军进发的数万边军,将在梧州府城与他们会合之后,接管梧州府的所有军务城防等等。
丁一在送走了石璞之后,否决了丁君玥提出的方案:“不,不要去干扰他们,怎么说也是为国家办事,如果他们能平定广西,那么我们可以出海,可以出塞,记住,所有人员都不允许去暗中破坏石太保的军略布置,我讨厌一切国内战争。”
当杜子腾领着驻防梧州的新军回到怀集、肇庆府城的驻地,丁一直接就把所有军务扔给他与胡山等人,而自己则是跑到工场里,开始第一台皮带传动的金属机床安装。尽管仍然是风力和水力的动力,但金属机床所能提供的加工精度,远远不是木头机床可以相比的。
只不过限于风力和水力的自然条件,机床的转速和稳定性,依然是极差。
“你先放下手头的活计,把它们交给其他人。”丁一看着那转速很不均匀的金属机床,对着李匠头说道,“如果蒸汽机无法短时间内实现,那么,就先把拉丝机弄出来,老李,你别给我又是和上次一样,找几个大匠,三五人花几天弄一截十步长的铜线来糊弄我!我要的是机器,一个普通人,你教他怎么操作,他按着这工序,就能生产出均匀铁线或铜线的机器!”
李匠头颇有些为难的搔了搔胡子,这让丁一很无奈,一把将他拉到角落里:“你要想不出法子,不妨找李大嫂商量一下,我感觉她手上活计虽然不如你,但脑子比你活络,不论你们谁想出的主意,到时不都是你李家的功劳么?这赏银她拿你拿不都一回事?”
虽然点了头,但是李匠头依然有些迷迷糊糊的感觉,丁一也颇为无奈,机械这一块,从零开始来弄,浇铸之类的事,倒不成问题,零件加工更不是大问题,就算现代,数据机床的母机,也是手工制造出来,李匠头这般工匠,本就是这时代顶尖的机械师,特别在丁一给他画出游标卡尺和千分尺的图纸之后,他们很快就制造出来实物,在度量衡上有了一个统一标准,精密的零件,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能用做一件传世工艺品一样的态度,给弄出一颗标准无比的螺丝来,所以这方面真的不是大问题。
但要弄出拉丝机之类的机械,李匠头这批工匠,时代局限和知识极限的短板,就显得极为明显了。
如果能拉出均匀的铁线来镀铜,或是直接拉出铜线也行,那么就可以弄水力或风水发电机,蓄电池有什么难的?丁一自己都做了一个小型的铅酸蓄电池,不外乎就是栅板、硫酸液,开始发明蓄电池时没有塑料,用木板作为外壳一样是可行的,而丁一则使用了陶瓷来作为外壳;就是铅膏的制造有些难度,因为要磨成铅粉之后再弄成铅膏,而且正负板的铅膏是有所区别的,生产出铅膏之后,涂抹在栅板上,就形成生极板。
浇铸栅板、研磨铅粉这些事情,于丁一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因为他有权,有钱,有人,而且他又知道大概的方向与数据,可以不断地试验来论证。
尽管没有用电器,他弄了一头猪试验,那电流还是把那头猪电得惨叫。
只要有均匀金属线拉出来,电动机就可以提上日程,尽管有刷直流电动机的损耗很大,但它简单,丁一也不打算给怀集提供生活用电,也许整个县的风力发电和水力发电,通过全浮充制,通过蓄电池组来起到一个稳定电压的作用,所有电力就用来供给几台金属机床,以给它们提供一个均匀的转速和动力。
没有线圈,其他都是白扯,难道弄无限电池组来发电么?弄一个蓄电池丁一是有钱烧得起,但要弄无限电池组供电真是不可能了有钱买十碗热干面,吃一碗扔九碗是一回事;有钱请全县人吃热干面,那就是另一个概念了。
丁一除了往工场跑就是往矿场跑,其他时间就是在随军夜校的上课之中。
大明第一师的训练并没松懈,反而更加刻苦起来。
至于广西的战局里,丁一完全没有插手,只是天然呆在无所事事的柳依依鼓惑下,在梧州开了一间战地医院。被变相驱赶出京师的柳依依,带着那一班子账房先生,处理着生意上往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