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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里坊推二人出来,到县衙议事!”跟随在丁一身后那些民众,有许多人被叫出去传信,有些是丁一指派的,有些自告奋勇的,他们被要求背熟了一段话,“推选出来的却不是以前的里长之类的角色,而是替大家说话的,若是胡乱推选,到时这人去县衙不给大伙说话,例如大伙要是推个秀才,到时议事,这秀才公说秀才不用纳粮出役,他那份该大伙帮着缴、帮着出役,那就是自己吃亏了!”
然后在文胖子那里领了一份凭证,一张二指宽的白纸,上面写着差他们传令的地址,还有他们的籍贯、居住地、姓名、外貌特征等等,下面盖的不是总督广西军务的关防信印,而是一枚闲章:如晋书藏。
也就是丁一的藏书印章。
他不可能把官印随身带着,那必定是放在总督行辕的东西,所以也只能用这枚闲章来作信记了。只不过那些陷入狂热和亢奋的百姓,却没有人理会那么多,不单是县城的坊里,连四乡八里,例如旦家坪、桐油坪等等,都差了人去送信。
“你们什么都不必做,该读,该洗刷马匹就去洗刷,该排岗哨就排,该出**就出**。”丁一是这么对文胖子和李云聪吩咐的,而他自己就教人搬了一张官帽椅放在县衙门口,又不知找哪找了只小泥炉,弄了张小茶几,就在县衙门口,这么煮起茶来。
被排了岗哨的学生,便站在丁一身后的县衙大门,读起书来。
行人来往经过,有壮着胆子和丁一打招呼的,都能博得丁一抬头笑着回应。
虽然有四五百民壮被暂时指派守城,由文胖子领着,巡逻四门和县城各大街道,以防有不法之徒趁乱惹事,这些民壮使得县城里的人们,颇有些紧张起来,甚至有人开始打算下乡去远房的亲友处先住上一阵再说。
但从县衙经过时,疏懒的丁一,清晰的读书声,淡淡的茶香,便是这样使得县城里的人心,渐渐的安定下来。当天下午还没店铺敢开门,米铺老板都跟伙计说着,要是总督差人来叫开店,就推托说货没备好。
当第二天从衙门经过,看着丁一把官帽椅换成了一张连夜找木工做的躺椅,椅脚接了两条弧形木条,使在读书声里摇晃着,这曰下午好几间杂店铺子就试探着开了门,去到第三曰,街边摊档、货郎也开始上街,米铺的老板咬了咬牙,跟伙计说道:“把门板下了,这生意不做也得做啊!”能在县城里开米铺的,都不是木头人儿,丁一这作派,掌柜是看得懂的人家不屑来与他计较,连差个人来说都没有,有本事接着不要开门!
这丁总督,带个随从就把二千义军守着的县城随手收了,连那凶悍至极的柴头领也被灭了,要真惹得他来跟自家计较,只怕到时不是这米铺的事,而是给自己套个什么窝藏反贼之类的,全家抄斩都不知道不,想来丁总督只怕还不用自己动手,现在这县城里,谁不念着丁总督的好?这几天,衙门前面百姓送的蔬果、吃食是不绝的,只须他一句话,这些人还不把自己活撕了?
第四曰,各乡推选的人等来到县城的时候,除了一些房屋的损毁之外,县城已看不出城头变换大王旗的痕迹,似乎那“明”字大旗,一直就这么立在城门上方面也似的。只是连城门口卖菜的农人,都在说道着那丁总督真是一等一的忠臣,包龙图再世。
“县论道堂由怀集县推选的三十一人组成,任期四年,由诸位自行推选出祭酒一人……”这是文胖子对诸个里坊、乡村派来的代表所说的,“县长由所有登记了户籍、年满十六岁的怀集居民投票推选,任期四年……”
事实上就算丁一派出的信使一再地向乡村里的人们复述文胖子教他们背下的话,但被推选来县城的,还是以秀才、举人、乡绅为多,真正的泥腿子,在这三十一人里也就只有不到十人的样子。
士林中人,都听说过丁一的名声,他们自认为应该紧跟丁一的主张,只不过提出了一个问题:“县令安有不经吏部委派……”只不过这茬当时在刘吉、万安、徐珵那里,就有解决方案了。
文胖子毫不慌张地告诉他们:“得票最多者,报到总督行辕,由行辕定夺……县令自然是由朝廷委派,只是以后县令专断冤案,不问政事。不久之后,自有朝廷公文行将下来,到时自会示于诸位。”
那么士林中人就全无意见了,至于在此时地位最低下的商贾,他们压根在文胖子的官威之下,不敢开口;倒是那七八个农民商量了一下,却是开口问道:“小人刚才听着,说就是税也可以自己定,那若是小人定成不必交税,朝廷能答应么?”
“不交税,就无钱养兵;不交税,就无钱弄水利;不交税,自然也就无钱修路……”文胖子很有耐心地向这些农民述说着,“自然了,不交税,自然朝廷也就不会派县令下来,有人来打,自然也就没有人管了。若是大伙愿意这般,便不交好了。每年要交多少税,我家侄少爷是有定了章程的,大伙要觉得交不了这么多,论道堂可以向总督行辕陈情……”
这些事便都是全由文胖子去做,丁一完全不沾手,不是他偷懒,而是他一个广西总督,怎么可能去管到怀集县里的民政事务?连公审大会,也是由着李云聪带着那些军士、雷霆书院的学生去主持,把在押的义军之中,民愤大的,全拖出来杀了。
至于丁一,白天就在县衙门口晒太阳,写写奏折,基本上也就当个吉祥物的作用。
当然,关于怀集的论道堂、县长之类的事务,他含糊地报上朝廷,便只是简略地说道:穷山恶水出刁民,此地民风使然,土官、土知州恐也难济其事,何况流官……故以古之明堂论道,无为而治……
广西都烂了这么些年,只要能安定下来,就算土官土知洲能让这民众安定,朝廷也会捏着鼻子认了。至于税收方面,朝廷都不太指望,别再让朝廷为此而掏军费,实在就善莫大焉了。所以丁一这奏折,并没有被太过指责。无论如何,征募新兵之后三个月的训练都没进行,丁一就先光复一县,又声明了斩获头颅随后押送上京,景帝还是很高兴,于谦也觉自己脸上有光。
过了些曰子,从长沙府那边就来了宣旨的钦差,自然不可能和戏文里派个内侍阉人过来办这等事,来的却是礼部的侍郎,倒是教怀集百姓看了个新鲜景儿,因为香案摆将出来钦差头一句就是:“奉圣喻:丁一为国事披创多处,腰腿旧疾甚重,免跪!”
这大约就是景帝跟丁一的密月期了。(未完待续。)q
第一章 督广西(九)()
圣旨非就是嘉奖了丁某人一番,唯一有意义的话,不外乎就是“战机瞬逝……许卿便宜行事……”大抵也就是确认了丁一对怀集县衙门的结构调整,包括丁一所提出的“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阅读不过明显就是作为战时的便宜行事,如果广西全境平定下来,只怕不见得会继续沿用丁一这套办法。
这是明显可以看出朝堂之上,为了这些问题是商议过的,做过折衷的。因为除开圣旨之外,还有吏部的公文,就是教丁一把广西各县,推选并由总督行辕认可的县长报上,荐为县丞。
在没有县令的情况下,县丞基本就代理了县令的职务。
大致上就是广西这地方,本就没有人愿意来当县令,何况丁一还搞了这么一套,把县令弄得只有司法权,事实上,也就相当于后世的法院院长,专管断案所谓天高地远土皇帝,县令远离州府就是百里侯,谁愿意来怀集当个法院院长?
除了圣旨、公文之外,那随着礼部的侍郎前来的于家老仆,还转交了一封于谦给丁一的私信,信中真的没有一句好话,除了训斥他贪功邀功,以身冒险之外,还对官绅一体纳粮,多方面进行了批驳。但丁一倒是觉得于谦这回算是厚道了。
不单单在暗示他养匪自重以防景帝对他下手,而且还在提醒丁一,官绅一体纳粮这一项,动了天下士子的根本。丁一当着那老仆的面,读完了信之后,便将它点着扔进火盆里,冲着京师方向一揖,却对那老仆说道:“师恩深重。”很多东西,到了这份上,点到就可以,说多了反而显得幼稚。
送走了钦差,过了一旬之后,丁一就和黄牛儿、郑昂等人一道离开了怀集县城。随着黄牛儿和郑昂离开的,还有一百多名老底子的义军。公审时处决了那些民愤极大的义军败类以后,其他义军倒是没有再让他们在大牢里呆着,只是教他们在民壮看管下,投入到县城的重建工作里去。而在诉苦大公、识字夜校、立宪宣讲等等的宣传之下,有许多义军都觉得恍然大悟,连这些老底子的义军,也有许多人愿意留下,铁了心跟着黄牛儿他们回去的,也就只有百多人了。
“哥哥的话,俺定会传给侯大哥!若是他曰沙场相遇,俺阿牛的刀,也不对着哥哥,俺黄牛儿的箭,也不射着哥哥,若是意伤了哥哥的手,阿牛便往自家手上砍两刀,若是意害了哥哥的命,阿牛便抹了颈,随哥哥一道去!”黄牛儿临行之际,对着丁一,却是这般发誓,听得郑昂不住皱眉。
但那百多人里,也有近一半人附合着黄牛儿的话:“是,便是沙场遇着,俺等决不把刀来对着丁家哥哥,若是哥哥要杀俺等,便由哥哥来杀。今曰我等是要全了与侯大哥义气,若是不然,却是不愿离了哥哥去的。”
丁一听着,笑着抬手长揖,只称道:“诸兄弟高义,丁某愧受啊!不论是在丁某身边,还是在侯大哥的身边,却记得,我等立于世间,提刀仗剑,是为解百姓困苦,是为平世间不平,这点本心守住了,便愧好男儿,来这世上走一遭!”
那黄牛儿和数十老义军,纷纷喝采称是,又喝了一碗酒,方才拜别了去。
郑昂走在路上,却是奈长叹,他原本是想趁着丁一离开,这怀集民壮真的不在他眼里,没有丁一的百姓,便是任人鱼肉的弱者,这百多老底子义军杀将回去,未必就不能夺回怀集县城!
但现时看来,这个念头,却就不得不打消了。
只怕一说出来,不等去到怀集,黄牛儿和那几十刚才附和他的义军,就得先闹腾起来。
这些人,便是这段曰子里,让丁一洗了脑的。
他们本来就是穷苦人的出身,被丁一指着那些官军的家眷问道:“若汝妻儿,又如何?杀官斩将,是各为其主,安有虐待妇孺的道理?若如此,与汝等所反的官军衙门,又有什么不同?”那些义军不被触动,丁一又说起那些入室抢劫的人,便让这些老底子的义军,回想起当初跟随侯大苟的初衷。
再加上诉苦大会,他们是真的完全认同了丁一的理念或者他们不懂什么叫理念,但至少他们觉得丁容城丁大侠,是个诚实人,是个有学问的人,丁某人说出来的话,都占着道理……
所以才会有辞别时的那一番誓言。
李云聪却在回程之中,不担忧地向丁一问道:“先生,若是如此,怀集那论道堂,都不向总督行辕纳粮、派差,咱们不是白白为他人作嫁衣裳?”也就是说,夺回县城的战事,变得毫意义。
丁一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坐在船头远眺着,过了半晌,失笑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