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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进入梦乡都是极早,除了朵**的大帐周围,那些贵人聚焦的所在,帐外插着火把之外,其他的蒙古包,便少见有什么光亮了。木栅栏外的长草里,各种小兽的声响低低地响起,突东突西,此起彼落。
这便让那些探马警惕起来,但很快他们刚刚提起的戒备之心,就被远处长龙一般的火龙所打消。在黑夜里往这里来的,就是吞哥儿派回来报讯的人马吧?尽管有几骑探马还是很尽责地吆喝着:“什么人啊?”
对方带着兀良哈三卫口音的话语,更让探马们放下心来:“吞哥儿差我等回来报讯的,逮住那伙明人了!总算可以喘口气了……”那队人马慢慢地行近了,“有些人受了明人的伤,我的安答中了两刀,赶紧找萨满来看看啊!”
木栅栏外的探马头子听着,连忙应了下来,教同伴进去部落里寻找萨满,又唤另一个同伴去给都指挥同知、朵颜卫的实际控制者朵**报讯,探马头子甚至还跟那去报讯的开玩笑道:“若是那颜有赏赐,你却得和大伙一块均分才是。”
逮住那伙明人,大伙都知道必定会让这些天来一直愤怒不已的朵**心情大好。
生气的朵**会暴怒杀人,但开怀的朵**也同样不吝啬给下面军兵的赏赐。
那探马咧嘴笑了起来,点头应下便圈马往里去了。
远处打着火把而来的军马,慢慢就行近了。木栅栏外的探马头子突然隐约有些觉得不太对劲,只是一时之间又说不出什么原因了,来者不论是对马匹操控还是身上的气味,都没有什么问题,道地的草原男儿,加上夜盲症的关系,他也很难去分辨人脸,以分辨里面有没有他认识的人……可是,就是感觉不太对劲。
但还没等他开口,那队军马就近了,十来骑冲他这边过来。探马头子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这不是草原上的军马!他们太安静了!一切都显得那么有秩序,得胜而归的草原军马,哪里会这么规矩?保准在还没见到人,就听着各式的吹嘘了。
“弄点酒喝啊!”围住他的军马笑嘻嘻地说道,许多人向他伸出手来,只不过他们实际上要的不是酒。而是探马头子的性命,他们手里用炭灰涂黑了的尖刀,十几把,轮番捅向探马头子的身体,而一双稳健有力的手,早就捂住了探马头子的嘴巴。
红色的血。在黑夜里显不出一丝鲜艳,生命的活力不断地从身上十几个血洞流淌而去,探马头子至死都闭不上眼睛,不是为着他自己的死,而是为着这几百人,为什么敢来偷营?这可是上万人的部落,朵**的大帐所在!
但他们就是来了。在松开捂着探马头子嘴巴的手之后,他们便携着这尸体向木栅栏里而去,当头的人还向木栅栏里的草原人开口道:“都快些都快些,这人血都要流干了,你们快去寻萨满来啊!”他给这些草原人展示的满身流血的尸体,正是方才那探马头的身躯。
看着三百来人马都入得了木栅栏,领头突然大叫道:“来的是谁?探马在做什么?吞哥儿没理由派了我们回来报信,又再派一队人来!”他冲着那些在木栅栏外的探马咆哮起来。“快去看看啊!”
那些渐渐对这三百余骑有些感觉不对的探马,一下子慌了神,连忙拔马向那远处来的五百骑迎了上来,而回答他们喝问的,是一轮急促射出的劲矢,足有数百矢,一下子就把他们完全撩倒。十几骑探马,无一幸免。
然后急剧的尖哨便在那第二波的五百余骑之中响了起来。
而木栅栏里的三百骑却就分成十来股,四处乱窜乱叫:“快上马!有人来偷营!”、“有敌人杀了探马!”于是各个蒙古包里惊惶失措地窜出那些衣不遮体、靴帽不全的男人,有蒙古包被点着了火。便燃烧起来,于是各种的尖叫,惊慌的怒吼……
什么是营啸?这就是营啸。
在长草之中埋伏了整整数天的三千步卒,开始在哨声之中集结。
他们不是潜伏了一天,而是三天,偷偷的进食,偷偷解手,偷偷地喝水,偷偷的睡觉,若有人发出呼噜声,必有边上的同伴马上把他弄醒。再在夜里偷偷地轮流起来活动脚手。丁如玉一直在等,等吉达这八百骑甩脱了追兵兜回来,不惜一切代价地等。
以至于趴在草丛中的军兵,有三分之一的人,一时间竟爬不起来,而就算爬起来的人,也有一大半的人抖抖颤颤手脚不听使唤。丁如玉从同样手脚呆板的亲兵手里,抢过那唢呐,吹出了起床号。
必须给军兵活动筋骨的时间,否则现在冲上去,除了送死并没有别的意义,所以她吹响的是起床号,而不是冲锋号。
朵**在侍女的帮助下倒是把盔甲都穿戴上了,可是走出大帐,却看见无数人影在火光里流窜嘶叫,他们胡乱仗刀乱舞,拉弓乱射,象无头苍蝇一般地乱跑的,根本就没有方向可言。
幸好,有一队军兵还算齐整,尽管在火光映照下,看得出他们没睡好而神色倦怠,但至少他们还披着甲,还上好了鞍,叫喊:“别拦路,快去护着那颜,休教那颜被乱军害了!”一边用刀背驱赶着那些慌乱的人等,向朵**这边而来。
这让朵**感觉到欣慰,他决定天亮以后,一定要好好赏赐这个将领,对,给他三个从大明抢来的女人!当他被那将领扯上马之后,朵**满带威严地问道:“做得好!你叫什么名字?”
“吉达。”
第八十二章 雄鸡一唱(一)()
当逼近密云前卫的朵颜卫军马,与密云前卫的哨兵同时发现彼此,已是日暮西下之际。本来吞哥儿并不算在这个时候进行攻击的,因为只要逮到了这伙明军,他有信心将他们斩于马下,至于阿傍罗刹?他和朵**一样,选择了无视这个传说。
并非他是无神主义者或是有着唯物主义的信仰,而是他们别无选择,除了无视之外,他们还可以做什么?难道就因为那杆旗,传说中阿傍罗刹的大旗,而对于丁如玉的行为,不闻不问吗?
仅仅因为一个传说,而把朵颜卫拱手让给丁一?
不,任何人处在朵**的位置上,都不会同意这么干。朵**不单派出了吞哥儿这五千人马,更准备了向鞑靼求援的信使,就跟随在吞哥儿的身边,如果战事不利或是阿傍罗刹真的象传闻中那么可怕,那么这些信使就会直接派出。
朵**并没有轻视丁一,也没有对这个传说不以为然,只是对所谓阿傍罗刹的神通无视罢了,但他依然把丁一看成一个值得注意的对手。所以在深得朵**面授机宜的吞哥儿,尽管有信心歼灭这伙明军,也没有打算用奔波了数日的军马,直接投入进攻。
虽然七受挞这大胖子一再进言:“要不现在就打,要不撤远一些,阿傍罗刹,真的就是黑暗之神啊!七受挞亲眼所见的,贵人,你要相信我这一回……”吞哥儿没有理会他,不过,他同意了七受挞将他那些部落里的人们,带离他手下五千军马,自行在后方扎营。
七受挞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脸面,带着他那些残部,在离吞哥儿大军约五里外的地方扎下营盘来,尽管这中间有许多吞哥儿的手下军马笑话他,胆子小得压根不象个蒙古人。但他不在乎,真的不在乎,死了就能更象个蒙古人么?
别人信不信丁一是黑暗之神,七受挞不清楚也无所谓,但他自己却是信,绝对不能在黑夜里去和丁一作战,哪怕是他自己领着这五千精锐军马都好。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打败黑夜中的阿傍罗刹。
密云前卫在这天黑之前紧张了起来,五千军马压境,大战将起,不论岗哨勤务自然是要比平日更为安排得多一些了。但这种紧张却是对于杜子腾、刘铁、丁君玥这些军官管理层的人员而言的,对于军兵和军余来说,倒似乎是个解脱。在被丁一要求训练时。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在渴望快点打仗,因为那训练的节奏被丁一卡得很死,感觉就是真的开战打起来,要不就死了,要不就活着,总也不至于每天无时无刻被这掐得这么累。
而当队列训练和体能训练停下来之后,他们开始渴望重新走上训练场。刚开始的诉苦大会倒也罢了。让大家吐了一番苦水,众人胸中斗志激昂,若有鞑子当面,扑上去杀个你死我活是不会皱眉的。
但后面接着每天上班是啥意思?容城先生要是大家都去考秀才么?每户军户能出一个读书人就不可能想象的事情,再说那也得从小读起,都是成年人了,都是苦哈哈,都是摸习惯了刀把枪杆的人。为何一定要识字?
不行,丁一就要他们识字,还告诉他们,知不知道为何会日子这么苦?便是不识字,当个睁眼瞎,看不清这世道。要是世上人人都识字了,贪官会不会少点不清楚。至少上官克扣下面的饷粮,还能搞得清楚,而不只会苦苦去哀求自己实在过不下去之类。
这道理的确是正理,大伙都知道。若是在关内有着这机会,就算识字难,咬牙也就听着那些小先生讲吧。可这是关外,这是鞑虏随时要来攻的密云前卫,在这地头,一人一刀能在沙场纵横自如的容城先生,不教上大家几招沙场杀手,偏来教识字?难不成鞑子来了,靠识字打败他们么?
说白了,对于这些没有基础的人,识字开蒙,真的是很难的一件事,一件他们完全不擅长的事情。他们宁可去打仗,就算没仗打,也宁可去训练场训练。至少那个东西,他们知道怎么回事,知道如何去做好它。
每回看着那些仍在训练的女眷,军兵眼中都是无尽羡慕之色。
好了,鞑虏终于来了。
终于不用拿着树枝在沙上写大字,等那些小先生走过来看,写得不对还要用戒尺打手板了。
“不要慌。”丁一袖手站在那里,这地方应该在密云前卫的棱堡修建好以后,是校场的所在,他没有披甲,也没有激动地发表什么战前宣言,却是对着刘铁和杜子腾说道,”敌人不会在今天发起攻击的。”
虽然丁一不认识吞哥儿也没有在对方军马中有什么内线,但他可以看得出,对方领军的将领,不是个冒失的人。在发现了密云前卫的哨探之后,对方所做的是收缩军马扎营,扔出大量的探马四处活动,实现了战场上的讯息屏蔽。
没错,就是战场讯息屏蔽,这个年代的人或者不懂这个名词,但不妨碍他们干着这样的事情。对方的将领很清楚骑兵对于步兵的优势,并且在遇敌之后就把这长处发挥了出来,这样就可以让密云前卫的军兵和外界失去联系,无处求援,也不可能得知其他区域战事的情况,完全孤立起来,渐渐产生出绝望无援的心理。
“对方并不着急,他想要一鼓而下。”丁一笑着这么说道,又向刘铁吩咐道,“天黑之前你从军余那里,抽出队列训练之中,表现最好的八百人来,把他们分配到雷霆书院的学生那边,这些军余发给花枪,让学生们把自己的大盾交给这些人,由他们举盾来护卫学生,组建枪林……最后以连为单位,就在今晚合练一下。”
刘铁肃然答道:“弟子领命!”立刻便领了骑兵排的人,下去办理丁一所说事务。
“你对于为师到了现在,才安排这档子合练的事,怎么看?”丁一向着身边的杜子腾如此问道,“会否觉得庙算不足?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