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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我倒也不便插手过问。可那杀人魔——”
“月前你曾说过,那杀人魔同你厮杀后进了裴家大屋,就不曾再出去过。这月余来,我暗地里过滤了所有的家仆、丫环、牧童,但并无什么可疑的人物。”
杨明回想片刻,道:
“那日,瞧他逃进这里后就一闪即没,倒像是挺熟悉大屋中的一廊一柱——莫非,他曾进过裴家大屋?”
“这倒也有可能——”
杨明愤恨得一击桃木桌,恨恨道:
“敌暗我明,就连对方是男是女?长得是何模样?为何而杀人?咱们一点儿头绪都没有,要捉到他谈何容易?”这种无力感对于他这赏金猎人来说可是头一遭的经验。
“无论如何,咱们得在他下次动手之前捉到他。”裴穆清笃定地说。
想起那几日弄蝶身受重伤,濒临垂死边缘,心中那难受的滋味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尽的。尤其是守在床榻前亲眼目睹她在痛苦中挣扎,却无力帮她,那种难受的滋味就犹如感同身受般。而他当日将她留在身边,为的便是能保护她,让她不受一丝伤害,他又岂知会换得如今的下场……
他嘴一抿,想:向来无人敢动他裴穆清的人,如今那杀人魔竟敢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弄蝶下手,与他结下的梁子就不是能够轻易化解的了。
有仇必报是裴家的格言,那杀人魔是非死不可了。
“大哥,我倒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杨明灵光一闪,插上一嘴。
裴穆清点了点头,道:
“愿闻其详。”
这日,弄蝶待在香闺里正感无趣得紧——其实离醒来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她就大喊无聊,想要出了闺房透透气。但那守在门外的富海硬是坚守裴穆清的命令,半步也不准她离开。问他怎么不见裴穆清人影,原来是裴穆清拜把兄弟来访,两个人躲在书斋里密谈,已有大半天不曾出来。这下可好了!他去矿场的那几日,她可是挺想念的,虽然嘴皮子上不承认,但心里一直就盼着他回来,没想到这会儿是盼到了,却不准她出房门半步,这岂非自找的?
坐在椅上发了好一会儿的愣,茧儿忽然来访,聊了几句,叫她好好休养身子后就走了,留下一屋子的空洞。不久,富大娘也来探她,端来了油腻腻的补品,硬是灌进她嘴里,叮咛她要多睡多吃,就又去忙她的杂务了——说来说去,就是要将弄蝶绑在床上,别离床半步最好。
可她偏偏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之人,她不过是受了点伤,高烧也退了,如今又没什么毛病,不出去走走,难不成要闷死自个儿?当然不成,好不容易待到富海去解手,她赶紧溜出香闺,没目的的乱跑。跑到哪儿都行,就是别经过裴园书斋,免得被裴穆清发现,否则可就惨了——至于她为啥这般顾忌裴穆清?她也不明白,就当是因为他人高马大,威胁起人来让人惧怕吧。所以,她朝反方向的旁院跑去,行经花园时,忽地瞧见裴格正拿着那钟爱的鼻烟壶若有所思的坐在凉亭中。
本来,她与裴格正是水火不容的,一有机会总不免要整整他。但今儿个她可没那份闲情逸致去理会裴格正,正欲穿过花园时,裴格正却一个抬头,瞧见了她。
“原来是你这小乞儿。”裴格正冷笑一声。“瞧你这般活动自如的样儿,恐怕是让裴穆清将你从生死边缘给拉了回来吧?”
“那可不干你的事。”弄蝶存心划清楚河汉界。
“你说得倒也对。不过,依我那堂弟的性子,只怕是不许你迈出闺房半步吧?”
“难不成你想打小报告?”
裴格正想了想,道:
“这得看我心情好坏而定。小乞儿,其实你倒该庆幸裴穆清如此容忍你,想那彭寡妇可就没这般好运气了——”
弄蝶本来打算不理睬他,但这会儿一听见彭寡妇三个字,就好像有天大的魔力似的,让她立时停下了脚步。
裴格正瞧见了,大笑几声。
“原来你也会在乎裴穆清,想来他的心血并没有白费。就只可怜那彭寡妇,打从她第一眼瞧见裴穆清之后,夜夜魂萦梦系,甚至三天两头便往裴家牧场跑,一切皆为了裴穆清——你可知,裴穆清在回牧场乍闻你重伤濒死之后,就连瞧也没瞧一眼彭寡妇。之后的七天七夜,裴穆清更是不曾离开过你的身边,气得那彭寡妇七窍生烟。想那彭寡妇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又长得美,就是性子自私了些,就不知裴穆清是怎会舍她而看上你呢?”那语气是全然的困惑。
弄蝶红了红脸,原来那几日昏睡不醒时全是裴穆清在一旁照料她!难怪当时总感有人陪在她身边……
裴格正见她未答话,忽地改变了语气。
“还有一事先同你说一声,既然有心要留住柳家牧场的千金,就该四处打点好,若是改日人家亲爹登门讨回,你岂有再留她之理?”
回过神,弄蝶睁着眼,骨碌碌的打量着他,打量到最后,倒令裴格正十分不自在起来了。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他口气恶劣,像是因为被人瞧出了心事似的。
“我瞧你,是因为从没见你这般为人着想过。”弄蝶虽然不识字,也没上过半天学堂,但她那聪明的脑子这么转上一圈,就约略猜出了七、八分。“敢情你和茧儿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可好奇得紧。想想,若能找些有趣的事情来打发日子,还怕无聊吗?
“我和她?”裴格正笑了几声,那笑声中有几许的不自在。“一个是柳家牧场的千金,一个是顶着裴家名号,却穷困潦倒的裴格正,两人是天南地北,各不相干,我和她之间能有什么事发生?”
话虽如此,但弄蝶却是愈看愈不对劲,明明这裴格正和茧儿之间是有些什么,何以他要矢口否认?他可知,他愈是否认,旁人就愈是能瞧出这其中定有某些不寻常?
“算啦!我跟你是谈不出什么来的,倒不如去找茧儿问问还干脆些。”弄蝶打定主意后就要往茧儿闺房跑,却让裴格正一把给拉了回来,害得她大叫一声——
“疼死人啦!”她的眼泪差点掉出来,谁叫他这一拉扯,又扯裂了她背部的伤口。
裴格正见状,立即放开,免得这一叫招来了裴穆清,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呸!我就知你是恶性未改,瞧我受伤未愈就存心想整死我,是不是?回头我要跟茧儿好好谈谈——管你们有啥关系,叫她趁早对你死了心,免得受你欺负!”她口里嚷嚷,半骂半抱怨。
“若能如此,是再好也不过了。”裴格正沉下脸,转身离开了花园。
“喂——”弄蝶可是愣住了,平日瞧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怎么今日却变了一个样儿?
本来想追上前去问个究竟,突然一声叫声唤住了她。
“弄蝶,又想溜到哪儿?”除了裴穆清会说话这般不客气之外,还会有谁?
弄蝶悄悄吐了吐舌,回过身来:果然是裴穆清!
“怎么?和拜把兄弟谈均匀话啦?”那语气有抱怨。
裴穆清表情一片空折,沉声道:
“未经我允许,你竟敢出闺房一步?”
“我在房里无聊得紧,不出来,迟早都会给闷死!”她可不怕他的威胁。
“你伤势未愈,理应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摆明了要她回房。
她可不依。
“伤势未愈是该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但我足足躺了七天,也该够本了。若再继续下去,迟早会发霉,不如赶紧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才是真的。瞧!我今儿个的精神不是挺好的?”
裴穆清瞧她半晌,无奈的叹息。
“若是如此,怎么脸色还是这般苍白?”
“弄蝶摸了摸自个儿的脸蛋,吐舌道:
“八成是终日关在房里,没出来见见阳光的缘故,想那彭寡妇不也十分白嫩,怎么你就不说她?”她哪知彭寡妇脸蛋之所以白皙,是因每日均有上妆。但弄蝶未施脂粉,又是大病初愈,脸色自然苍白。
不过,弄蝶目前可无暇顾及那彭寡妇的脸蛋是白是红,只因先前听裴格正说那彭寡妇是十全十美的妇人,但她弄蝶别说是十全十美了,恐怕连一项足以自豪的技艺都没有,这岂不太丢脸了?尤其在裴穆清眼中,说不定她俩之间是天与地的差别——天,是指彭寡妇,而那地自然就是她喽!
想了想,她那不服输的个性又冒了出来。
裴穆清瞧她一脸的古灵精怪,八成又有难题要丢给他,干脆先声夺人。
“丫头,别玩花样!若不是念你有伤在身,早就将你押回房去了。现在你要是不愿意自个儿走回房,我就不客气了。”那语气中威胁的意味十足。唉!谁叫他直挂心她背部的伤口,深怕她一个不小心又扯裂了伤口,那可就又会让他耽心好半天了!
“要我回房也成。裴穆清,听说那彭寡妇不但长得美,就连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可算是十全十美的人,这事可是真的?”
“她是否十全十美,我是不知,我只知你若再罔顾我的命令,可就没晚饭吃了!”他就只差没张牙舞爪的吓跑她了。想裴家牧场哪个人敢有那个胆子不听他的命令?恐怕就只有这丫头会将他的命令当做是在吴侬软语,一点也不怕。
“那可不成。”一听到没饭吃,弄蝶说什么都会乖乖的听话。“你也知道我有伤在身,若是少吃一顿,那可就更加不容易痊愈了。我只是有一点小小的要求而已——”
“小小的要求?”
弄蝶猛点头。
“只是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要求。想我与那彭寡妇同是女流之辈,但她却样样都懂?我是一样也不会。当然这不是指我笨,是我根本没学过嘛——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我可是实话实说。”瞧他嘴角上扬,好似在嘲弄她似的,一时气煞了,也不顾自个儿是否有那份能耐,竟拿粉拳去捶他,这不捶还好,一捶下来,可是痛得好呼天抢地,叫得像是牧场失火了似的。
“你这傻丫头!明明知道自个儿的手伤得不轻,还这般轻率行事。”裴穆清责难道,小心捧住她的“粽子手”——取名为粽子,实在是那厚厚的布巾包裹了一层又一层,活像个粽子。
弄蝶哭丧着脸。千怪万怪,就该怪裴穆清!若不是他那一副嘲笑她的模样,她又岂会一时气极而去打他?当然,她是不敢说出来的,免得好的要求会因而不成,那可就因小失大了。
裴穆清是既无奈又怜惜。“我若不守在你身边,谁知你又会捅出多少漏子?”
弄蝶脸红了红,抱怨道:
“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我可没叫那黑衣人朝我身上砍两刀呢。”
“一切有我在,那黑衣人绝不会再有机会来伤你半分了。”一谈及那杀人魔,裴穆清的脸色就难看不少。
“好自夸的口气,难不成天塌下来都有你顶着?”说归说,但弄蝶心里头倒真希望他能顶着,反正他个子高嘛!
裴穆清倒也不以为意,笑了笑道:
“闲话少说。听你的意思,似乎有心要学些技艺?”
“你肯教我?”弄蝶睁亮了眼,就盼他点头。
“棋书画我是略知一、二,教你也绰绰有余,至于这刺绣及弹琴——”
“我可不学刺绣!那玩艺儿一点也不好玩,明明人那么大,布料也大得很,为何那针偏偏小得连看也看不到?会刺得十指包不说,而且还累死人!”弄蝶可是抵死不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