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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火刻城,受尽那火烧之苦。
谁来救救她?谁会来救她?相处十余年的爹爹早头也不回地走了,如今可没人怜她、爱她!她什么亲人都没了,从今以后就要孤零零的一个人独自活着,没人挂念她,没人疼惜她——她是要死了吗?凡是人将死前都会这般痛苦吗?口不能言,眼不能睁,就连全身也疼得难受得紧……可她不想死,她想活下去,她想见裴穆清,很想很想!一想到裴穆清,她就忍不住流下了泪——模糊中,似乎又听见了怒吼声,而且响亮得很,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好像就在她的耳边。偏偏她就是睁不开眼睛,没多久又昏睡了过去。
等到再度有意识时,灼痛的背似乎已经好多了,整个身子也不再如火烤般的难受。而她也感到脸上有种冰冰凉凉感觉,像是有人在抚弄着她的脸蛋似的,继而一声痛苦的叹息传进了她耳边,就不知那人是谁。
这几日,她忽睡忽醒的,总感到有人一直陪在她身边,而且还是同一个人。是谁待她这般好?竟定时拿些不知什么东西朝她背部、掌心轻轻柔柔地抹着。这一抹,背部与掌心的灼热疼痛也就没有那般难受了,且有一点凉凉的,让她更加容易入睡,而这好心人仿佛知道她什么时候渴极,什么时候难受,总会即时拿来冰凉的东西轻沾她唇角,让她舒服些。她简直感激死这好心人了!巴不得立刻就睁开眼看看他是谁,并朝他跪地叩拜。须知打从幼时起,她就不曾受过这般怜惜的对待,就算是她老爹也会在她不舒服时将她踢出破庙,叫她去乞食,因而更加凸显这人待她实在是好!但她也想念裴穆清想念得紧,倘若有他在……倘若有他在,不知有多好——昏沉中,她又怀着这念头沉沉睡去,而那好心人还在轻抚着她的脸蛋呢!
这日,不知是啥玩艺惊醒了她。总之,那本来难受得要死的身子竟感到舒服起来。她用力地睁开眼,小打了一个哈欠,靠在暖暖的枕上,竟也有一丝不舍——不过,那可是在看清楚一切情况之前的想法。
她眨了眨眼,注意到这个枕头还真是奇怪——她整个人都趴在这结实的“枕头”上,而这“枕头”则是坐在床沿,上面还穿了件蓝色的布衫……
蓝色的布衫?
她猛地抬头,却无巧不巧地撞上了个东西。但她并不觉得疼,实在是因为有更大的惊讶让她来不及感到这股疼意。
“怎么你也在这儿?”她脱口而出,有气没力的。
这暖枕不是裴穆清还会有谁?
裴穆清揉着被她撞疼的下巴,蹙起眉道:
“难不成还会有别人在这儿?瞧你说话没气没力的,怎么力量倒挺大的?”
她的脸红了红,这才发觉原来自个儿还一直趴在裴穆清身上,本想离开他的怀抱,却不料扯疼了背上的伤口,不禁叫了出来。
裴穆清轻轻将她按了回去。
“丫头,你伤势未愈,若是胡扯乱动,扯裂了伤口,届时再昏睡个七天七夜,我可不负责!”那口气虽不是挺好,却似松了一口气般。
弄蝶睁圆了眼,骨碌碌的瞧着她。
“我受伤了?”
他眼神一沉,道:
“岂止是受伤!若不是有人及时救了你,只怕此刻你早见了阎王。”那口气虽十分平淡,但眉宇之间却有一股杀戮之气。
弄蝶吓白了脸色,又回忆起那晚发生的事。想那黑衣人莫名其妙的出手伤她,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不是她自夸,打从住进裴家牧场起,她因早有所体认自个儿可能得长久留在裴家牧场,因而对于裴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关系都认真的打点了一番。正所谓人际关系打点妥当,要做什么方便极了。
但如今她倒困惑得紧,既然她关系打得好,又无招惹什么恩怨,怎会有人欲加害于她了?
裴穆清抚了抚她的脸蛋,道:
“丫头,你怕了?”
“怕?”她干笑二声。“我才不怕呢!想我做人还做得挺成功的,哪像你?动不动就给人脸色看,若是一个不开心动怒起来,将人吓得屁滚尿流也不是没有过。由此可知你做人有多差劲了!八成那黑衣人是冲着你来的,只是一时不察伤错了人。”她为这解释而沾沾自喜,瞧她脑筋动得多快!一会儿工夫便将受伤的原因归罪于裴穆清,好似经她这一分析,将来那黑衣人若是再来就不会搞错对象了。
“那黑衣人捉到了吗?”她接着问,就盼已经捉到了,如果是,非但自个儿可以免受恐惧,就连裴穆清也可不受此灾——那是说如果那黑衣人当真是他的敌人的话。
不过话说回来,她何苦这般为他担心害怕?
裴穆清摇了摇头,沉声道:
“让他给逃了,不过,他逃得了这回,可逃不了下回!”这话儿像在立誓。
只因他想起出事那日在矿场突感心神不宁,似有预感将有祸事要发生,却又猜不出个底来,于是将事情交代工头后便趁夜赶回裴家牧场,谁知——
一回到牧场,便瞧见下人们端着热水盆,白布条穿梭在裴园中。他心底一沉,连忙拦住了一个家仆细问原由,方知夜里来了个蒙面黑衣人伤了弄蝶,若不是裴格正及时闯进裴园,只怕此时在他面前的已不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弄蝶,而是——而是一具不能言、不能动的尸体。每一思及此,裴穆清的脸色便是一沉。
犹记当时瞧见弄蝶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苍白的脸色更加衬托出背部血迹斑斑。一时,她的怒孔声响遍了裴家牧场,尤其在乍闻大夫不乐观的推测后,那心更像是叫人给狠狠撞了一下,再也归不回原位,一颗心就此七上八下,如吊桶般难受。直到三日前,这丫头退了烧,不再梦呓不断,才暂时放下一颗心来——
弄蝶见裴穆清不言不语,像是在深思些什么,也不理她。一时无趣,正用眼珠子四处溜转时,这才发觉原来她自个儿还乖乖趴在裴穆清的身上,脸上不由得升起了一片红晕——别瞧她平日大而化之的,而且以往在做乞儿时也不觉有啥男女之别,但如今在牧场也待了有月余的时间,这期间裴穆清每日说教,加上富大娘常常对她耳提面命,让她明白原来男女之间原该是授受不亲的——男人若是看见一个姑娘家不应给人瞧见的地方,那男人铁定是要娶她的,要不然这姑娘只有自杀一途。虽是挺残忍的成例,但数千年来也不曾听过有哪个女子挺身抗议——除她例外。她可是万分不解凭什么女孩儿家就该矮人一截?倘若是女子瞧见了男人不该被瞧见的部位,那岂不也该嫁给那名男子了?这当然是题外话,暂且不论。但弄蝶一想到自己正趴在裴穆清的身上,她的脸蛋就红扑扑的,也不知自个儿是生了什么病?一伸手,她正要推开裴穆清——
“哎呀!”她惨叫一声,可怜她的掌心刚触到裴穆清的胸膛,就像是让人丢到油锅里炸了一回般的痛苦。
“傻丫头,谁让你胡乱动手了!难道你不知道自个儿的手也受了伤吗?”那语气有生气也有怜惜,但弄蝶一句话也听不下去,只是含着泪盯着自个儿那被包扎得有如粽子般的手掌。
裴穆清捧起她的小手,蹙眉道:
“听裴格正说,是你用手握住那锋利匕首才因而伤了手,也难怪会疼得这般厉害。这几天就安份点别乱动,等好一些再玩也不迟。”
“谁要玩了?我是要赶你下床。”她气呼呼道:“这可是我的闺房、我的床呢!怎么你未经我的同意就私自跑上床,还——还敢抱着我!难道你不知男女——男女应该不亲的吗?
裴穆清扬了扬眉,笑道:
“是男女授受不亲。”
“管他什么狗屁不亲!你霸住我的床就是不该,若是让你的彭寡妇知道你擅闯一个姑娘家的闺房,只怕你就有苦头吃了。”用手推他不成,干脆用身子硬是挤他下床。也亏得他愿意下床,否则以她一身排骨想要推动他半分,就如同日出西山般的不可能。
“喝下它。”裴穆清端来一碗苦药。敢情是为了端药才下床?
“赁什么要听……”话还没说完,就见裴穆清毫不客气地把药从她嘴里灌了进去。
咕噜噜的喝了一大碗——当然是被迫的,弄蝶才得以喘上一口气,正要开口大骂一番,只闻裴穆清一声命令——
“躺下。”
“我不想睡。”开玩笑!试问,睡足了七天七夜,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岂有再回头大睡的道理?
“躺下。”语气中隐含着威胁。
这会儿,弄蝶就算是有百般不愿,也不得不乖乖躺下了。不过,刚一躺下,她就大声嚷嚷起来。
“疼死了啦!”原来是背伤让她无法躺下。
裴穆清轻叹一口气,道:
“丫头,背部受伤,难道不知该趴着睡吗?”
她脸红了红,边咕哝边小心地翻身而睡,仿佛万般过错皆因他而起。
“哪这么麻烦?”她任由裴穆清为她盖上薄毯。
“我让富海守在门外,若有什么要紧事,唤他一声就行了。”
弄蝶一听此言,抬起头来。
“你要走啦?”
“我岂敢久留一个姑娘家的闺房?”口气中半是嘲弄半是无奈。他撩了撩她的刘海,语气轻柔了些。“若是不舍得我,待你醒来后我再过来。”
“不舍得你?”她胀红了脸,嘴硬道:“我哪会不舍?没有你的日子不知有多快活!不用听训,不会被人硬逼着要学这学那的,自由得很呢!”
裴穆清笑了笑,倒也不说什么,只是替她关上门,迳自出去了。
他后脚才跨出香闺,她就立即跳下床来,虽扯动了背部的伤口,但也是暂时忍耐。她爬到床下摸索着那小心藏起来的百宝箱,那里头可是装满了她的宝物,像音乐盒啊,还有花钿、首饰的。若不是裴穆清不准她将裴家祖传玉佩取下来,只怕这会儿那看起来挺值钱的玉佩也进了百宝箱。总之,凡是她认为值钱的东西一律都珍藏在百宝箱里,说得难听点,里头尽塞了些杂七杂八,连富海也看不上眼的玩艺儿。如今,她的宝贝还多添了一项——她小心而费力的忍着手痛打开了百宝箱,那日买下的猫眼石指环还乖乖地躺在布囊里,令她不由得吁了口气,总算没丢掉!就待找个好时机拿去送给裴穆清。
至于为何坚持要送给裴穆清?她心底也摸不出个准来,总之她就是要送给他,不管他待她好或不好。回想先前他搂着她,那脸蛋就忍不住泛红——
虽然她不知自个儿是生了什么病,为什么一想起来就脸红得像个猴子屁股?但她就是忍不住脸红嘛!
话说裴格正那天不知临时起了什么正义感,竟出手救了命在旦夕的弄蝶,这裴家上上下下可是惊异得很——须知裴格正的不务正业是出了名的,什么正义感,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他眼里简直如垃圾般不值,吃喝享乐才是他人生的重心。况且,他素来与弄蝶不合,为何他那天又会甘冒生命危险而出手相救呢?
众人虽百思不解,但裴格正自个儿可是清楚得很,那件事尚有内情。
当时,就在富海不支倒地后,柳茧儿先他一步跑进了裴园,那黑衣人见她扑上前来紧抓着不放,一个狠心拿刀便朝她砍来。本来她的死活可不干裴格正的事,偏偏这柳茧儿……这柳茧儿与她倒有一段因缘……
想他裴格正向来风流倜傥,喜好女色,每隔十天半个月的便会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