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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迎上他似能洞穿任何人内心秘密的锐利眼神,淡淡道:“我只是认得世民兄的足音吧!”酒杯酒壶送上台来,李世民先为徐子陵添酒,而后又和煦的为石帆以及跋锋寒两人斟满一杯,而后才斟满自己的一杯,叹道:“此次不但与徐兄久别重逢,更有幸认识到两位新朋友,世民喜不自胜,先干为敬。”
石帆仔细的看了看李世民,旋即笑道:“多谢秦王殿下!”举杯饮尽,跋锋寒也一口干了杯中酒。
李世民双目爆起精光,仔细端详徐子陵好一会,叹道:“子陵兄真的变了很多,无论外貌、风度、气魄,均能教人心折。”
徐子陵淡淡道:“世民兄不用夸奖我了,徐子陵不外一介山野莽夫,何如世民兄人中之龙,据关中之险以养势,徐观关外的风风雨雨,互相斯拼,自己则稳坐霸主之位。”
今回轮到李世民苦笑以报,摇头道:“子陵兄莫要见笑我,我李世民顶多只是为父兄打天下的先锋将领,那说得到什么霸主之位?”
石帆双眼中射出锐利慑人的异芒,沉声道:“明珠始终是明珠,纵一时被禾草盖着,终有一天会露出它的光芒,秦王岂是肯屈居人下之人。”
李世民默然半晌,眼睛逐渐亮了起来,旋又透出哀伤不平的神色,低声道:“当日我助家严起兵太原,他曾答应我们兄弟中谁能攻下关中,就封其为世子。当时并曾私下亲口对我说:‘此事全由你一力主张,大事若成,自然功归于你,故一定立你为世子’。”接着双目寒芒一闪,续道:“当时我答他:‘炀帝无道,生灵涂炭,群雄并起,孩儿只愿助爹推翻暴君,解百姓倒悬之苦,其他非孩儿所敢妄想。’”
跋锋寒面无表情道:“世民兄既有此想法,为何刚才又流露出忿懑不平的神色呢?”
李世民丝毫不以为杵,颓然道:“因为我怕大哥是另一个炀帝,那我就罪大恶极了,否则纵使家严因妇人之言而背诺。但自古以来便有‘立嫡以长’的宗法,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跋锋寒心中即使不信,却也对李世民有了几分敬佩。石帆心中却是冷笑不已,政客的话岂能信?
周公恐惧留言日,王莽身谦下士时。
假使当年便身死,一身真伪有谁知!
若是不知道后来的玄武门之变,恐怕此刻也会被李世民的话所感动吧?
李世民忽地虎目深注的道:“这番话我一向只藏在心内,从没有向人倾吐,今天见到机位兄台,却情不自禁说了出来,连自己都感到奇怪。或者是我心中一直当徐兄和寇仲是我的最好朋友吧!”
徐子陵心中一阵温暖,又是一阵寒冷。温暖是为了李世民的友情,寒冷的则是因想到寇仲终有一天要与李世民对阵沙场。
蓦地有人低呼道:“说得好!”
李世民愕然瞧去,只见酒馆内除了他们这一桌,只剩下一个客人,坐在相对最远的另一角落,正背对他们,独自一人自斟自饮。
石帆看着那背影,心中蓦地闪过一丝明悟。
此人明显是刚来不久,可是李世民与跋锋寒、徐子陵都没有发觉他是何时进来,唯有石帆早已暗中留心。
并且几人在说话时都运功尽量压低和束聚声音,不使外散。而对方离他们至少有五、六丈的距离,若仍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只凭这点,便知对方是个顶级的高手。
此人只是从背影便显得修长优雅,透出一股飘逸潇洒的味儿,束了一个文士髻的头发乌黑闪亮,非常引人。
李世民扬声道:“兄台刚才的话,不知是否针对在下来说?”那人头也不回的淡淡道:“这里只有我们五人,连伙计都给秦某人遣走了,李兄认为那句话是对谁说呢?”声音低沉,缓慢却又非常悦耳,似乎并无恶意。
要知李世民乃李阀最重要的人物,李渊现在的江山有九成是他打回来的。若泄露行藏,敌对的各大势力谁不欲得之而甘心。
若非他信任徐子陵,绝不会现身来会,只从此点,便可知李世民真的当徐子陵是好朋友。
徐子陵倾耳细听,发觉酒馆外并无异样情况,放下心来,淡淡道:“秦兄何不过来喝杯水酒?”
那人从容答道:“徐兄客气,不过秦某一向孤僻成性,这般说话,反更自在。”李世民哈哈一笑道:“天下每多特立独行之士,请问秦兄怎么称呼?”那人徐徐道:“姓名只是人为的记号,两位便当我叫秦川吧!”
“果然是他!”石帆心中已然确定了此人身份,却没有戳破,而是默不作声。
徐子陵却是有些疑惑,那秦川的背影,似乎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何处见过,讶道:“请恕我多口,秦兄必是佛道中人,又或与佛道有缘,不知我有猜错吗?”李世民愕然瞧着徐子陵,完全摸不着头脑,为何徐子陵只见到对方背影,说不到几句话,便有这出人意表的猜测。(。)
第一百零六章 君论()
秦川却丝毫不以为异,应道:“徐兄的感觉确是高明得异乎寻常,适才秦某若非趁徐兄饮酒之时入来,恐怕亦瞒不过徐兄。”李世民一震道:“秦兄是尾随我而来的吗?”
秦川淡然道:“正是如此。李兄当时心神全集中到徐兄身上,自然不会留意到我这闲人!”
先不说这人是有心跟李世民来此。只是以李世民的高明修为,却懵然不知有人贴身追随,便可知此人身手的不凡。
秦川不待二人说话,接下去道:“言归正传,刚才李兄说及令兄之事,不知有何打算?”
李世民苦笑道:“那番话入了秦兄之耳,已是不该,难道还要作公开讨论吗?”秦川耸肩道:“李兄有大批高手随来,大可在倾吐一番后,再遣人把秦某杀掉,如此便不虞会被第三者知晓。”
不过他耸肩的动作非常好看,更使人难起杀伐之心。
“砰!”李世民拍桌叹道:“我李世民岂是这种只顾已身利益,妄伤人命的人,秦兄说笑了!”秦川冷然道:“你不杀人,别人就来杀你。令兄比世民兄大上十岁,当年在太原起事时,他还在河东府,未曾参与大谋。一年之后,他却硬被立为太子。在平常时期,这倒没有什么问题,但值此天下群雄竞逐的时刻,世民兄在外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斩关夺隘,杀敌取城,而他却留在西京坐享其成。纵使世民兄心无异念,但令兄仅以年长而居正位,如何可令天下人心服,他难道不怕重演李密杀翟让的历史吗?”
李世民脸容一沉,缓缓道:“秦兄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对我李家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徐子陵亦听得心中惊异,但却与李世民着眼点不同,而在于此人语调铿锵有力,说理通透玲珑,掷地有声,教人无法辩驳。
秦川悠然道:“世民兄若不想谈这方面的事,不若让我们改个话题好吗?”跋锋寒与徐子陵都对这秦川好奇之极,此人自出言之后便将整个场面掌控住,举手投足之间就掌握了主动权。
李世民奇道:“秦兄尚有什么话要说?”
秦川缓缓道:“我想向世民兄请教为君之道。”
顿时,几人均是浑身一震!首先李世民非是什么君主,何况现在只是处于打天下的时期,就算李世民有心取李建成之位而代之,那这句话亦该由他向什么人请教,而不应反被别人来考较质问。
徐子陵心中涌起一阵模糊的感觉,隐隐觉得自己该知此人的身份,偏又一时半会迷惑不已,反倒是跋锋寒,已然有了一丝猜测,看向石帆,却发现其嘴角的冷笑,顿时跋锋寒就确定了这人身份!
石帆心中冷笑道:“来了,嘿,当真以为这里没人认识你呢师妃暄!”
李世民盯着他的背影,皱眉道:“秦兄若能说出问这个问题的道理,我李世民奉上答案又何妨。”
秦川平静地道:“我做人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很少会费神去想为何要怎么做。刚才我正是想起世民兄设有一个‘天策府’,专掌国之征讨,有长史、司马各一人,从事郎中二人、军谘祭酒二人,典签四人,录事二人,记室参军事二人,功、仓、兵、骑、**、士六曹参军各二人,参军事六人、总共三十四人,俨如一个******,可见世民兄志不只在于区区征战之事,才有感而问。”
李世民听他如数家珍般详列出“天策府”的组织细节,听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而石帆眼里的嘲讽之意更浓,的确,若李世民当真甘心只做秦王,天策府的设置何为?
秦川淡淡道:“这理由够充份吗?”
李世民苦笑道:“我服了!若秦兄肯为我所用,我必会请秦兄负责侦察敌情。所以为君之道,首要懂得选贤任能,否则纵有最好的国策,但执行不得其人,施行时也将不得其法,一切都是徒然。”
秦川沉声道:“大乱之后,如何实现大治?”
李世民微微一笑,才答道:“乱后易教,犹饥人易食,若为君者肯以身作则,针对前朝弊政,力行以静求治的去奢省费之道,偃革兴文,布德施惠,轻徭薄俺,必上下同心,人应如响,不疾而速,中土既安,远人自服。”
秦川听得默然不语,好一会后才道:“昔日文帝杨坚登基,不也是厉行德政,谁料两世而亡,世民兄对此又有何看法。”
李世民叹道:“秦兄此句正问在最关键处,只此已可知秦兄识见高明,非同等闲。未知我可否移座与秦兄面对续谈呢?”
秦川笑道:“尝闻世子爱结交天下奇人异士,当然亦有容纳各种奇举异行的胸襟。区区一向独来独往,这么交谈最合区区心意,假若世民兄坚持要换另一种形式,区区只好告辞!”李世民向徐子陵作了个耸肩的动作,表示出无可奈何之意,微笑道:“我只是想一睹秦兄神采,既是如此,便依秦兄之言吧!”
秦川淡然道:“早知世民兄不会强人所难,这么就请世民兄回答刚才的问题好了。”
李世民不解道:“秦兄为何像是要考较我当皇帝的本领似的呢?”此语一出,徐子陵心中剧震,他终于想到了秦川的真正身份,转头看向石帆与跋锋寒,却见两人暗暗颔首,显然早已猜到。
事实上秦川的身份一直呼之欲出,除了师妃暄外,谁有兴趣来问李世民这类有关治国的问题?她正在决定谁该是和氏璧的得主,此时便是在试探李世民!
秦川淡淡答道:“良禽择木而栖,这么说世民兄满意吗?”
李世民默想片刻后,正容道:“致安之本,惟在得人。隋室之有开皇之盛,皆因文帝勤劳思政,每旦听朝,日夜忘倦。人间痛苦,无不亲自临问,且务行节俭,奖惩严明。只可惜还差了一着,否则隋室将可千秋百世的传下去。”
徐子陵与石帆相视一眼,不待“秦川”回答,长身而起道:“两位请续谈下去,我等先告辞了!”
李世民大感愕然,“秦川”则不见任何动静。
石帆等微一颔首,起身离开酒楼。(。)
第一百零七章 任务()
夜色如水,洛阳城内夜色中仍然有着不少你来我往之人。石帆带着徐子陵与跋锋寒,三人到了王世充的官邸。
寇仲看到几人前来,自是欣喜不已,他还担心石帆等不喜王世充,因而不来找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