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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嘴!你敢诅咒大哥,你还真以为自己的脖子比钢刀硬啊!”蓝非用象牙筷敲了下戈尔真的头,一颗鹌鹑蛋囫囵塞进他的嘴,要戈尔真饭多吃,少说话。
“呸!”戈尔真吐出那颗倒楣的蛋,阴峻的眼闪着火爆。“你找皮痛?”
“喂!要干架也看一下地方,别砸了人家的店。”喝了口百花酿,蓝飞以招惹戈尔真为乐。
“唉,别吵了……”排行老二的戚宁远话不多,容貌穿着最是平民化,却是五人中的润滑剂。
他举杯,浅饮一口,对这种家常便饭的对峙场面抱以壁上观的态度。反正啊,唇枪舌剑早成了这对冤家的生活模式,他们这些弟兄只要负责闪远点,不要被波及就行了。
至于紧紧守在独孤吹云身边的海棠逸又是另类了。八荒飞龙的组成,并没有刻意区分阴暗和光明的守护工作,是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站出来,自愿隐在黑暗中守护独孤吹云,守护众人,守护他想保护的人。
“逸,一块坐下。”独孤吹云招呼他。
独孤吹云的话是圣旨,他挪动身形,落坐,再无声息。
众人见怪不怪,他们每人各自一个性情,尊重彼此不逾越。
一顶精致华密的马车由人车稀少的北门进了京城。押车的四名护卫一色墨黑,深邃的轮廓看似胡人,腰际的弯刀鞘凛着银光,招摇刺眼,这样的行径不足为奇,令人侧目的是驾驶四鞍骏马的马车夫,他狂发放肆,一样的北方瘦窄衣袖黑色短打穿在他身上硬是有份与众不同的狠戾,是那种寻常百姓打死都不敢靠近的人物。
车帘是透气竹帘编就,薄风吹过,宽敞的车内隐约可见两个人影。
马车像风般驶过长街,来到冠盖满京华的城都中心所在。
“荷!”风尘仆仆的马车停在“红袖招”前。
马车夫将马鞭搁在椅凳上纵身跃下,反身掀开珠帘,迎出一位玉人儿。
起先,映入眼帘的是只润如凝脂的皓腕,她的手背线条优美,裹住她的翠袖口紧窄包腕,接着,秀发如云的美人儿跨车而出。
随后跟出一名丫鬟,她长得清丽可人,水汪汪的眼充满稚气。
一时之间,忙碌不堪的整条街因为她的出现动作全都放慢了,更有人看着瞄着睨着,一不小心撞翻了豆腐脑的摊子,惹来窃窃的讪笑。
“胤,我闻到玉兰花香的味道,有人卖花吗?”她敛目,天成的画眉在刘海下更显黑白分明,瓜子似的小脸,漾着粉粉的滟潋,灵气逼人。
“你,过来。”被称为“胤”的男人在人潮中瞥见卖花维生的老婆婆,扭头叱喊。
“胤,别吓着老人家。”
瞪着攀在他手背的小手,独孤胤不怎么愿意又无奈的抿嘴。“老人家耳朵重,不吼她哪听得见!?”语落看见她不赞同的神情,勉为其难的改口。“好啦,你知道我天生嗓门粗嘛!”
黄蝶飘着薄薄的笑,轻摇只簪了朵茉莉的头。一身素白的她下裾曳地,内系细百褶裙,对襟宽松长袍是提花罗沙织就,数百朵翻飞花形银纹,宛如蝉翼地随着她摇曳生姿,说不出有多好看。
买了几串玉兰花,和黄蝶情同姐妹的丫鬟斑斓也分到一串。
“小姐,你好偏心哪,剩下的花全都要留着给努尔主子对不对?”看着小心用帕子将象牙色的花细细包裹的黄蝶,她忍不住没大没小地嘟嚷着。
黄蝶是位平易近人的主子,只要她有好吃好穿的总少不了斑斓一份,除了在旁人面前她必须端着主仆的礼节之外,两人情深意重,焦孟不离。
这也是为什么斑斓敢当着黄蝶面假装吃味,不怕主子怪罪下来的原因。
“他不能出门又爱花成癖,带几多中土的花让他闻香,也许他会精神些,咱们赶紧把大夫交代的药引子带回去,别生事了。”将帕子放进随身携带的荷包,她温柔如花地笑着,款款的清艳教人目不转睛,又生怕唐突佳人。
一旁默不作声的独孤胤居高临下的虎视着人潮,挺身用身体护住袅袅的黄蝶,那以保护者自居的神态昭然若揭。
“我去就好,这些猪眼睛的村夫愚妇全把你们当稀奇玩艺看,真是烦!斑斓,你扶小姐上车去。”他凌厉的眼光扫过处,人头一一垂点下来。
“嗯,小姐,我也觉得胤大哥说得有理,咱们才到中土来,人生地不熟,那什么小心驶得破船呀,努尔主子虽然说话老是吊书袋,可是也都八九不离五四三,听他的话总不会出错的。”爱卖弄是斑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毛病,混血胡人的她自以为“出口成章”,却不知是乱了章法的“章”。
“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有,八九不离十都被你搬风搬到天边去了。”斑斓的有边读边没边自己编,总是让人莞尔。
“差不多嘛,我记得努尔主子平常最爱唠叨一些有的没的,怎地到了我斑斓的嘴巴就冯京变马凉了,我已经够认真学习这的文字了,虽然许多字我斑斓是看不懂啦,但是怎么老学成四不像,!”
“闭嘴!”独孤胤最受不了她的天花乱坠。其实最会碎碎念的人才是她。
“人家实话实说嘛!”她嘟着嘴嚷嚷。还是别当面冲撞阎王脸的独孤胤的好,她承认她没那个胆,严格说,独孤胤比她的正牌主子要可怕得多。
“还顶嘴?”独孤胤冷冷一瞥。
斑斓掩嘴,真的紧紧闭上樱桃小口。
她就是怕他,很怕很怕的那种。
“胤,你知道斑斓有口无心,胆子又小,别吓着她了。”黄蝶悄悄替自己的侍女出头。
“你太宠她了。”独孤胤撇嘴。
“呵呵,小姐对我好,你吃味了对不对呀!?”斑斓又多嘴。
黄蝶深怕以挑衅独孤胤脾气为乐子的斑斓会吃亏,赶紧转身说道:“那我和斑斓就在马车上等你。”
黄蝶并不在乎自己人在哪,会跟着独孤胤出门,实在是受不了斑斓死缠烂打,还有软硬兼施的哀求,要不然她是宁可守在她自己的小块天地过日子,也不爱跟人挤被头。
她转头,险险撞上车杆。
斑斓被黄蝶的动作吓出一身冷汗来。
“我的好小姐,你要吓死斑斓了。”她的小姐要有个意外什么的,不必努尔主子罚她,她自己就会因为愧疚死掉。
“没事,我们上车吧,好让胤去办事。”黄蝶仍垂着长长的睫毛,空闲的手下意识朝空气中摸索。斑斓握住黄蝶的手。
不错!跟她情比姐妹深的小姐是个盲人,也就是俗话说的瞎子。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小姐是个好人。
她们回到安全的马车,随侧的四个保镳默契十足地担任起警戒的责任。
原来就没一刻安静的斑斓,坐回气闷的马车只沈静了那么一下下,透过窗帘,她不安分的聒噪起来。
“小姐,你瞧那街边卖的不知是什么,还冒着烟呢,看起来好吃得不得了,还有裁缝店亮晶晶的布料,跟咱们北方流行的款式完全不一样耶,那摸在手中的感觉不知道怎样……喔喔,还有还有……”
黄蝶像湖静谧的水,温灵清浅地坐着。
“我知道你坐不住,难得来一趟,你就去逛逛吧!”
“真的?可是小姐你……”把哀怨的下巴抵在窗框下,斑斓三心两意,好生为难。
“我不能陪你去,你不也盼了这趟出门盼了好久?我有四兵骑保护着,不会有事的。”明明三魂七魄都飞走了,还支吾呢。黄蝶微笑,赶着她下去。
“哟喝,我就知道小姐最疼我……喔呵呵,哎喷喂呀!”雀跃三尺的人乐极生悲,狠狠撞上车顶横杠,不由得龇牙咧嘴。
“斑斓,你怎么了?”她又笑又叫,让黄蝶弄不清了。
“没事没事,我走了。”她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
斑斓就像是阳光,只要她一离开,周遭跳跃的空气也会跟着一并消失,习以为常的黑暗又无声无息的包围了黄蝶。
没关系的,她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独自待在不见一丝光亮的冥暗中,她并不同旁人想像中的无聊,她可以在一个地方静静待上好久,倾听风聒噪的声响,再仔细,一墙之隔外的耳语饶舌也逃不过她无意的捕捉,就像现在,她坐在车,外头吵杂的一切都逃不过她的耳朵,卖热食的吆喝声、银饰品在顾客挑剔中的撞击声,还有从车帘外飘进来的胭脂水粉味。
她“看”得到东西,只是方式跟一般人不同而已。
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她不知道,当她听见不寻常的骚乱响起时,一阵狂啸的狗吠声和属于动物的气味已近在咫尺。
“拉萨?”她试着低呼四兵骑的头头。
外面金属相击的铿锵声,淹没她的呼声。
“生要她的人,死要尸,别忘了她有二十万金的身价,好孩子们上呀!”隐约可听的吆喝是志在必得的声浪。
出了什么事?
下意识的缩进马车角落,她手无缚鸡之力,虽然没有自保能力却也不想替任何人带来麻烦。
当她还没想到下一步该怎么做,恶犬狺狺的吠声和贪婪着血腥的牙已经撕破她完好的裙角,又狠扒过她的胳臂。
“呵……”肌肤被尖锐的长爪狠狠划过的疼痛让她不由得惊呼,眼看就要血溅当场──巨大的震动,差点让马车整个四分五裂,一只只恶犬被骤然飞走的车顶所骇,短暂的错愕后,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猎物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男人带走了。
“笨畜牲,还不给追!”狗主嚣张的叱责尾随而来。
他明明就要得手,它的黄金万两啊!!
黄蝶感觉得到自己的身子腾空,身旁飘来好闻的体味干净幽雅,她被搂住的腰迫不得已和他紧紧密合着,紧密的接触清楚的让她听见对方稳定有力的心跳。
他的身材肯定很高、很结实,无法不抱住他的手所摸到的是非常高贵的衣料,是谁出手救了她?
腾空到落地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她还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双足就回到她走惯了的平地。
他没有立刻放开她,黄蝶甚至可以感受到他不寻常的注视。他在打量她。
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只一下,浓郁的食物香味很快弥漫了她的嗅觉,触脚不若刚才的石板冷冽坚硬,她似乎在人家的客栈头。
“谢谢壮士搭救!”她往前走,希望能脱离他不合礼数的接触。
“叫我吹云,独孤吹云。”他在她耳边吹气,害她敏感的肌肤立即泛起细细的疙瘩。
这男人好轻狂的举动!
几乎是同时,她听见周遭此起彼落的吸气声。
她居然不知道身边还有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下她待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成何体统?
她原就稍嫌苍白的脸更白了几分。
杂的脚步声由下而上的传来,她又听到那些可怕的狗吠声。
她的瑟缩看在独孤吹云眼中,深邃的眼擦出怒意。
“只要把努尔北都的女人交出来,大爷我就饶了你们一条小命,要不然全当窝藏逃犯罪办。”会叫的走狗不咬人,只是惺惺作态。但惺惺作态通常就能吓破人胆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是哪棵葱啊,撒野撒到爷爷我面前来,我死!”个性奇烈的戈尔真满口脏话,喷得来人目瞪口呆。
通常会自称大爷的人其实连个屁都不值。
来人一怔。
人俊得无话可说,怎么一开口比他还尖苛嚣张!?
一回过神来,才发现这层雅座的人对他的到来丝毫不以为意,喝酒的照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