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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谢,曾经的工兵队长,现在已经是讲武堂工兵科总监;钱邦宸,身为讲武堂炮科总监,与王谢是同等的分量。后面的几个将领则是东征军中炮兵与工兵的主官,却都是他们的学生。
两位总监到达军中的时间并不长,各自带着一批正在军校学习的军官,既是指导,又是观摩,也能看出朱永兴对此战的关心程度。
而炮兵和工兵,按照参谋部的作战计划,则是此次新会战役的关键,李嗣兴的希望所在。
众人见礼已毕,纷纷落座,直接开门见山地向李嗣兴汇报了各自的准备情况,以及攻城的布置。
钱邦宸说得比较简短,无外乎先远后近,随着向城墙的推进,将各型火炮按射程配置妥当,充分发挥炮火威力,既轰城,又杀伤敌人。
而涉及到工兵的工作,王谢则讲得较为详细。尽管根据历史经验和实地勘察,在新会实施地道挖掘、坑道爆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土质的差别,地下水位的深浅,选择爆破的位置,实施爆破的时间等等,却有很多的讲究。从这方面来看,工兵是越来越专业,越来越熟练了。
“这几天已经试着挖了几条地道,其中最有使用价值,最易成功的还属城西的两条。”王谢最后做了总结性的发言,“如果攻城时推进顺利的话,要挖到城墙下最多需要三天。”
“呵呵,三天已经很快了,就是不知道新会的城墙够不够坚固,能不能抵挡住三天的炮火。”钱邦宸半是开玩笑,半是当真地冲着王谢挤了下眼睛,两人都在讲武堂,常相接触,关系已经变得十分亲密。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再战新会 二()
不管是轰开城池,还是炸塌城墙,明军基本上都放弃了云梯攀爬、蚁附攻城的传统且惨烈的方法,曾经有效的“捆青”法自然也在排除之列。
晋世子李嗣兴虽然以为父雪耻为重,不太在意责罚,但如果能攻破新会,且能减少平民百姓的伤亡,自然更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经过一番研究探讨后,确定了明日攻城的具体方案后,众人纷纷散去,营帐内只剩下了李嗣兴一人。
如果清军铁了心拿百姓当肉盾,无论是何种攻城手段都会造成百姓伤亡,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李嗣兴思索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转而脸上又露出坚毅冷酷的神情。不管怎样,这新会是要尽快攻取的,绝不能迁延时日。
尚可喜目前能指望的最近的援兵只有福建的耿精忠,而耿精忠应该也派不出太多的援军。但时间一长,江南的满洲八旗赶来解围,这东征的形势可就复杂了。给了自己这个攻城总指挥的职衔,不仅是要“背黑锅”,更有着巨大的责任。如果自己不干,有的是将领会来抢。
方方面面都思虑清楚,李嗣兴甩开那最后一点顾忌,决心明天便开始全力以赴,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攻破新会。既然清军不择手段,那便以同样的方式回敬吧!
…………
“边外投顺蒙古各有部长,不便调发,应请敕兵部自今以后凡外省解到蒙古,不得仍送理藩院。但查照送到数目,将分咨送平王入伍效用”。
尚可喜把圣旨恨恨地拍在桌案上。对于他的求救,清廷给了他一张空头支票,不仅满军不能来援,连蒙古兵员亦没有抽调。
上一次满、汉八旗军来援,虽然耗时数月。但总算是来了,也终于在新会击败了李定国。现在,他却只能指望福建的耿藩了。
尚可喜与耿精忠是儿女亲家,耿精忠是尚可喜长子之信的妻兄,尚可喜次子之孝之女又是耿精忠的儿媳。凭着这层关系,他相信耿藩能够前来救援。只是上次耿精忠在信中说到正在调兵,准备处置郑家谋叛降将的事情,盼他坚持两、三个月。
两、三个月啊。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也就是说,再坚持一两个月便会有援军赶到。计算着上一次新会抵挡了李定国大军半年有余,再加上这次的明军主将不是令他感到十分畏惧的名将李定国,在心理上尚可喜多少感到了些安慰。
“王爷。”心腹幕僚金光在旁说道:“新会固然,但江门、海丰亦不可疏忽,一是广州至新会的通路,一是援军必经之地。”
尚可喜皱了皱眉。目光注视在地图上。江门且不必说,海丰、碣石则是福建援军经潮州至广州的必经之路,看来苏利反叛、明军登陆。并不只是牵制这一个作用,或者还有阻击之意。
只是广州的兵力又增援新会,又攻打苏利,又去镇压番禺乱民,又在江门新败,已经所剩不足两万。这还是藩兵、督标、抚标、绿营的总数。再次抽调有些让他不太放心。
金光,又名金隐君,在尚可喜还是明将时,名落孙山的金光便得到了尚可喜的赏识。后来尚可喜降清,金光初时还不愿为清朝做事,几次潜逃未果。但尚可喜总是以礼相待,屡加偏护,将其留在幕府中,委以文牍之事。士为知己者死。金光深感尚可喜大恩,于是便开始了忠心追随。
“王爷可是担心广州空虚,恐有桂林之祸?”金光一语道破了尚可喜的担心所在。
“不可不防啊!”尚可喜手指轻轻点击地图上广州临海的所在,舰船突至,炮轰城池,确实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绿营兵难堪大用,但守城或可。”金光皱着眉头,一一分析道:“督标、抚标可往番禺,藩下兵马可往江门,以上驷对中驷,中驷对下驷,在广州周边用兵,回援亦能。”
这倒是个办法。番禺的乱民能把各县的绿营打败,却未必是督标、抚标的对手;江门是明军,却非得藩兵出动不可。打通与新会的联系,则战局更有把握。
“善,便依先生之策。”尚可喜点头应允,又与金光商议了一番,主要是加强广州城防,并决定采取在海岸滩涂栽桩、港口沉船等措施,阻遏明军水师袭攻广州。
………………
朝阳的鲜红已经褪去,在空中放出明朗的光芒,但另一抹鲜红却开始出现在新会的城头。
伴着震耳的巨响,一股股浓烟夹杂着火花喷薄而出,几十门海军用的重炮发出了怒吼,将炮弹射向新会。耳朵在嗡嗡作响,脚下的土地亦是不停地颤抖,城头上砖石飞扬,腾起团团的尘灰。
在炮火的掩护下,乡民义勇挥动锹镐,挖掘着一条条之字形壕沟,象一条条蜿蜒游动的长蛇,向城墙逼近。随挖随进,火枪兵向前依壕防守;土堆横亘,天威炮即将阵地。
红夷大炮最适攻城,一颗颗实心炮弹砸下,城墙上碎石横飞,渐渐露出了缺口。城上也有火炮,但射程威力都不够,无法与海军所用的重型火炮对射。等到几百米之内,土堆后的天威炮又开始发挥曲射的威力,开花弹飞上城头,飞入城内,摧毁着城上的炮台,杀伤着城上城内的清兵。
晋世子李嗣兴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嘴角微微上翘。清军的火炮在稀稀落落地开火,但对明军的伤害却非常小。缒绳出城来战,成千的火枪将把敢于这样做的清兵打成筛子。攻城的方式经过在滇省的演练实战,已经越来越完善。火炮的梯次使用也越来越成熟,三日之内轰塌城墙,并不是钱邦宸的狂妄之语。
再向前推进数百米,连轰天炮也可达到射程了,李嗣兴无声地吐出一口长气。可就在他要放下望远镜的时候,突然身体又紧绷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最不愿看到的景象。
……………
第一百五十章 再战新会 三()
历史上的一幕重新出现,新会城头上出现了大群百姓的身影,在清兵的的监督下,冒着炮火搬运砖石填堵缺口。
明军的炮火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但随即又轰击着城墙。李嗣兴抓着望远镜的手上迸出了青筋,但阴沉着脸,却没有下达停火的命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炮兵虽然惊愕,但看主将的旗未变,便开炮。
城头上,不断有人在炮声中倒下,多数是城中百姓,然而这些百姓似乎没有逃散的意思,依然象多年前那样,冒死为守城的清军效力。
清军威胁百姓的话也差不多与多年前一样,“一旦此城失守,我朝势将派兵反攻,重夺之日,此地将为扬州!”
战争使人的心理完全扭曲,朱永兴研究过新会百姓的反应,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用这个比较笼统的概论。
将来的屠杀压过了现实中对死亡的恐惧?对明朝完全失去了希望,认为将来新会肯定会再落入清军之手?或是清军的凶狠残暴更胜明军,本着欺软怕硬的心理?又或者……
不可能是单一的理由,才能使新会百姓充满了“视死如归”的精神,充满“主动性”地为清军服务。不仅仅是修补城墙,还包括从城墙上爬下去,将“捆青”一一搬进城内。这些百姓利用的是明军的心软和仁慈,效力的却是食人恶魔。
明军的炮火渐渐停息,不是李嗣兴下达的命令,而是火炮要降温休息。要前移位置。看着城头上愈加忙碌的百姓,李嗣兴既忿恨又悲哀。却也无可奈何。炮轰还要,但轰塌城墙已经是次要目标,压制并摧毁城上的清军火炮,才是主要的目的。
时间过去了很久,过了中午。明军依然没有再进行炮轰。城墙上不大的缺口已经全部被修补完毕,清军将领也是弹冠相庆,认为卑鄙无耻的招数又奏效了。
但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清军的意料,午时未过,雷鸣般的炮声又隆隆地响了起来。红夷大炮不仅被推近了,而且炮口也调低了,炮弹带着呼啸,猛地撞击在城墙的中下部。砖石横飞,烟尘弥漫,大地又开始颤动。
几十门红夷大炮,集中轰击很短的一段城墙,威力非同小可。很快,城墙上便出现了缺口,并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天威炮也在发射,将开花弹或实心弹送上城头。摧毁着清军的火炮,杀伤着清军的生命。
缺口旁又出现了“不畏生死”、“埋头苦干”的百姓。扛着土木砖石,填补着破损的城墙。但明军的炮火并没有停息。地面的战线顽强而执着地向前挺进,清军的火炮稀稀拉拉,最后完全失声。
“报告,我军已经推进至二百步以内将军示下。”
李嗣兴听到通信兵的报告,轻轻点了点头。终于下达了停止炮击的命令。这个距离已经在轰天炮的射程之内,清军要缒城反攻,明军也有了缓冲,可以用火枪攒射杀伤敌人。
……………
太阳向着西边慢慢沉落,象一面红得象丹般的大圆镜,愈向下走愈是鲜红。红光染红了周边的蓝天白云,笼罩了经过一天攻防的新会城。红得象血,刺痛人的眼睛。
“在三百步左右挖掘地道,要通到城墙下,并且做好爆破准备,最迟也能在明日黄昏前完成。”王谢说完便埋头吃饭,等着李嗣兴的定夺。
“若是把火炮集中使用,轰塌城墙不是问题。就是不集中,耗费的时间长些,也应该没问题。问题是——”钱邦宸欲言又止,苦笑了一下,也低下头去。
帐内众将以眼神交流,都不说话,只听到一阵咀嚼之声。
李嗣兴面无表情,咀嚼着,咽下了嘴里的饭菜,才开口说道:“麻烦工兵部队加紧挖掘,越快越好王总监负责掘进和爆破事宜。”
“末将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