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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只是行监国之事,却无抚军之责?不过,倒也无妨。”胡宗尧一句听似无心的话,却令朱永兴心头大震,他意识到自己还是有了疏漏。
监国偏重于政事,如果加上抚军两字,则军政兼顾,可与执黄铖的李晋王分庭抗礼,甚至可以超乎其上。到底还是对古代知识的了解不够jing深啊,而且连很多古代人恐怕都不清楚这里面的区别,胡宗尧不愧是进士出身,白胡子也一把,了解得通透啊!
疏漏已经无法弥补,除非杀了眼前这几个人,再伪造份圣旨,可之前传出的消息却不好更改,自己也下不了这样的狠心。
朱永兴一瞬间便甩掉了杀人灭口的yin暗念头,迅速平复了心情。接下来便是对胡宗尧和杨国骧赞赏有加,又给了他们官职,并表示已与刀白龙商讨完毕,由他尽量筹措供应粮食,自己这边也能帮助一些,希望他们安抚组织好逃难百姓,尽量不与当地傣人发生不快。
杨国骧既有封赏,又解决了眼下的困难,年轻人到底城府不深,不禁喜形于se。
胡宗尧老成持重,想的也长远,领恩拜谢后便不无忧虑地说道:“殿下如此大张旗鼓出缅入滇,虽振奋民心士气,但也易成为清军目标。永昌就驻有大量清军,不可不防啊!听闻李晋王退往孟艮,巩昌王去往木邦,不若起驾投两藩,合兵一处,以壮声威。”
心态随着深思后的权衡而变化,朱永兴现在认为现在投奔晋王李定国,并不是什么上策,而投白文选,却也不是朱永兴心中所愿。二王虽忠,却是忠于永历,忠于小朝廷,将抗清大业置于皇帝和小朝廷之后。历史已经写明,自永历入缅之后,昔ri名将便将全部心思放到了如何保证皇帝安全,在滇缅边境徘徊不去,再无兴王图霸之雄心。
而且,大凡有本事的人,都有固执的一面,总认为自己的判断和决策是正确的,晋王和白文选则属于此类。朱永兴虽身份尊贵,又有伪造圣旨,可要想指挥两位名将及其手下将领,多半也不会顺心成功。最有可能便是被两王好好地保护起来,礼数周到却再无施展之余地。
历史的车轮如果按照原来的轨迹走下去,不过是苟延残喘两三年,然后便是身死国灭的下场。朱永兴想要有所作为,想要扭转乾坤,想要只手擎天,就必须用自己的双手,凭自己的能力闯出一条不一样的道路来。
“胡知州——”朱永兴一字一顿地称呼着胡宗尧的新官职,这无疑是一种变相的提醒,“孟艮与木邦皆是边远之地,且近缅境,若是前去相投,吾又何必出缅入险?若是只考虑避敌而走,只担心个人安危,又如何兴王图霸,中兴大明?”
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既表明了朱永兴不畏艰险的决心,又掩盖了他的真实目的,还令众人钦佩不已。打造一个有气魄,有胆略,并以兴王图霸、中兴大明为己任的宗室子弟形象,在此时是最有号召力,最能啸聚群雄的捷径。
“殿下英武,此大明之幸,万民之福。”杨国骧就很激动,很受鼓舞,起身一躬,慨然说道:“清军荼毒地方,民众无不切齿恨之,王旗所至,必望风景从,如此可势力大张,光复地方又有何难哉?”
夸张了,想得简单了。朱永兴面带微笑,却暗自摇头。望风景从,史书上不绝于耳,可真实情况呢,不过是自我安慰之语,万不可依此行事。就象小说中描述的王八之气一冒,众小弟拜伏,死心塌地一样虚幻。
“战略上藐视清军,因其残忍暴虐,不得人心;战术上重视清军,因其凶恶能战,不可轻敌。”朱永兴将后世经典的话改头换面,也颇有效果,“吾将率军北进,先取腾冲,再作长远之图,望诸位助吾。”
“卑职(末将)敢不竭死报效,助殿下扶匡扶社稷。”
竭死报效,匡扶社稷,这话应该相当普遍?怎么商量就异口同声地说出来了,朱永兴起身相扶,心中还有些纳闷。
纳闷归纳闷,又得到了臂助,当然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情。然而这高兴只持续了半天,一个令朱永兴感到心情矛盾,又忧又喜的消息传来了。
“怀仁侯吴子圣,只有他一家兵马吗?”朱永兴皱着眉头,再次向易成询问这个消息的准确xing,“没有广昌侯高文贵?那高文贵呢,他带着兵马在哪里?”
“广昌侯高文贵的消息还没有传来,其他明军将领的情况也尚不清楚,属下失职,令殿下失望了。”易成躬身表示谢罪。
朱永兴轻轻摇了摇头,拍了拍易成的手臂,大度地说道:“这一点也不怪你,是我太xing急了。我才刚刚布置要查探的具体人员,山高路远,哪有那么快便有消息的。”
第三十六章 史载之降将()
按照当时的道路和通讯条件,朱永兴纵然心急,但冷静一想,也就无法苛责易成和郑家。明军残部散落各处,隔着高山、丛林、河流,可谓是阻隔重重,就算打听到消息,等再费尽辛苦地传回来,恐怕不是短时间能够完成的任务。自己还是不习惯现在的信息传递速度,总是在翘首以盼,也就注定要常常失望了。
不过,这也给朱永兴敲响了jing钟,如果以后要指挥作战,则要特别注意,不可凭主观臆测来估计时间,更要少玩儿什么远距离协同作战这样的高级东东。
“殿下宽容,属下惭愧。”易成当然希望尽快能传回来有价值的信息,这毕竟是证明郑家价值的机会,但条件所限,他也无可奈何。
“不必惭愧,你没做错什么。”朱永兴又安慰了一句便陷入了思索。
在历史上,永历弃国入缅后,虽然南明将领多很失望,但并不是投降风chao的开始。而驻守四川建昌的冯双礼被部将狄三品所挟持投降,导致四川境内的明军全盘崩溃,争相降清,投降的风chao才开始在西南地区扩散开来。
而怀仁侯吴子圣则是滇省投降较早的人物之一,或者说是他和叙国公马惟兴、淮国公马宝及汉阳王马进忠的儿子马自德等人的率先投降,直接带动了一股西南新的归降之风。
历史上只说广昌侯高文贵和怀仁侯吴子圣联军入缅救驾,却没说两人何时会合,又在何地合兵,朱永兴只是凭着自己的判断在入缅通路上等候。广昌侯高文贵应该是值得信赖的,再加上猛山克族青壮组成的军队,压制吴子圣是比较有把握的。
但现在怀仁侯吴子圣单独率军至此,朱永兴手中兵力便显得单薄,先入为主的思路岂能不使他感到疑惧。从这方面来讲,知道历史在某些时候也会成为一种心理负担,使人多疑踌躇。有明将杨武、孙崇雅劫掠归降的前事,又值此大厦将倾、人心散乱的时候,朱永兴考虑得多一些,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人心善变,难以揣测。
“殿下,可派人传令怀仁侯所部停止前进,暂且驻扎弄璋,然后命怀仁侯率众将前来拜谒。”易成虽然不知道朱永兴具体想的是什么,但也依稀看出朱永兴对怀仁侯吴子圣似乎有防范之心,便开口提出了一个稳妥的建议。
这似乎是个办法,朱永兴犹豫起来,随口问道:“怀仁侯的兵马情形如何?”
“怀仁侯自磨盘山之战后和李晋王等部失散,沿途收拢明军将士,渡怒江,走龙陵,路途艰难,粮草不继,三千余将士伤病者不少。”怀仁侯吴子圣的人马距此已然不远,郑家的人已经与其联络上并赶回报告,所以易成对情况了解得比较详细。
千里迢迢,艰难跋涉,怀仁侯吴子圣此时应该还没有降清之心吧?前途尚未悲观至底,坚持下去的决心也应该未被完全摧垮,谁会甘心投敌?自己不是自诩要成为绝望黑暗中的希望之光吗,难道没有自信绽放光芒,重新照亮一条希望之路吗?
可笑,真是可笑啊!自己本就要逆天而行,撬动历史的车轮,现在却陷入了历史的泥潭,在这里患得患失。
朱永兴猛然停住了来回走动的脚步,自嘲且自鄙地一笑,了解史实应该是撬动历史车轮的助力,应该是展翅翱翔的羽翼,而不应该成为谨小慎微的心理负担。
“传令起兵,吾要率队亲迎跋涉来归的大明将士。”朱永兴挺直了腰板,用不可置疑的口气大声说道。
易成愣了一下,旋即躬身答应。短短的时间内,他发现朱永兴似乎彻悟了什么道理,一下子变得自信,气势也充足起来。
………………
“军心可稍定矣!”怀仁侯吴子圣收到朱永兴派来的快马传信,稍感振奋,立刻传令大军扎营,并集合众将,宣布消息,以稳定军心。
此时这三千多人马分属不一,除了吴子圣本部兵将外,还有巩昌王白文选下关兵败撤退时,留下断后的部队,由部将张光翠和陈盛率领。
“岷世子殿下入滇,则抗清旗帜不倒,军心暂定,实乃幸事。”张光翠首先表示欣慰之情,旋即又说道:“只是吾等为巩昌王属下,奉令转木邦,不知该如何自处啊?”
“殿下奉旨入滇留守,暂行监国之权,自当以殿下为尊。”陈盛的功利心稍重,觉得朱永兴比白文选的腿更粗,抱上不吃亏。
吴子圣部将陈奕耀眼珠转动,试探着说道:“皇上令岷世子殿下入滇,又授予大权,莫非是想在缅甸能……”
“慎言。”怀仁侯吴子圣凛然打断了陈奕耀的猜测,说道:“皇上此举定有道理,尔等岂可胡乱揣测?殿下明ri即至,我军当有所布置,众将亦当前出相迎。”
张光耀苦笑了一下,此时大帐未搭,举目便可看见军中士兵。其实,很多人已经很难被称为士兵了:一个个衣衫褴楼,遍身污垢,早已看不出原来军装的se彩,就象是从污泥坑里扒出来一样。更有些士兵面孔黑皱,脸上生着丛林疮,向下淌着黄水。伤兵虽不在视野之内,但平ri所见的惨状也是了然于心。
“长途跋涉,军容不整,这也是难免之事。”怀仁侯吴子圣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只能稍作整理,不至太过狼狈了。”
“岷世子殿下一直声名不显,吾等皆不熟悉,也不知其禀xing,稍作整理是否有些草率,令殿下疑吾等轻视于他。”陈盛显然更想给朱永兴留下个好印象,对吴子圣所说的稍作整理有些异议。
“条件所限,也只能如此了。”怀仁侯吴子圣心中不悦,但陈盛不是自己的部将,也不好重语斥责,只好委婉地说道:“明ri相迎时,吾等礼数规制不缺,又是艰难跋涉至此,殿下当知吾等忠心,不会以表相取人。”
话已至此,众将或心有异议,也无话可说,都遵命而出,各自前去安排。其中尤以陈盛督促得最为积极,自然也不必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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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焚告上天稳军心()
陈奕耀作为吴子圣的亲信,刚才虽遭斥责,也知道是因为有张光翠和陈盛这两个外人在场,吴子圣不得不作出的姿态,此时见两人走远,便又上前进言道:“侯爷,我军若奉殿下进退,怕是祸福参半,不得不虑呀!”
吴子圣知道陈奕耀的担忧,与朱永兴在一起自然是水涨船高,容易晋升,却也树大招风,很可能会成为清军攻击的主要目标。对于明朝宗室,清廷可是向来十分重视,必除之而后快。但作为原秦王孙可望的部下,晋王李定国虽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