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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洲将领们很生气,很疑惑。他们当然不知道元江之败对吴三桂的打击和影响有多大,辽西旧将的战死,近半部众被歼灭,带来的可不仅仅是悲伤沉痛。现在,吴三桂对朱永兴的看法和评价已经提高了数个层次,直追其称为“平生大敌”的晋王李定国。
“若论用兵之诡异狠毒,伪宗室似还在伪王定国之上。”
吴三桂不管满洲将领的反对和异议,把已经调到楚雄的副将高得捷、何进忠所率的五千兵马重新召回,屯驻在石屏不动。现在,兵马已至,他也不再担心明军趁势猛攻了。
“王爷所言不差。”心腹谋士方光琛也随军而来,仔细听了吴三桂的讲述,也不由得脸色凝重,颇有悔意地轻拍了下大腿,“之前确是轻视他了,没想到他竟能借山川河流之利,用兵诡秘如斯。”
“唉,悔之晚矣。”吴三桂怅然大叹,抚拍额头不已。
“王爷不必如此。”方光琛出言劝慰道:“伪宗室用兵诡秘,却亦是取巧之道,难敌堂堂正正之师。”
“话虽如此,却也败之甚难。”吴三桂在椅子中坐正了身体,手慢慢握紧,声音变得激愤起来,“可那些满洲兵将狂妄自大,视本王之谨慎为胆怯,甚或有疑吾之意,真令人生怒。若是朝廷信其所言,本王——”
“王爷多虑了。”方光琛见吴三桂拳头握得紧紧,忙微笑着说道:“滇省局势变化,朝廷正要倚重王爷,却如何能够降罪?”
吴三桂的拳头慢慢松开,微微颌首,对方光琛的劝说表示赞同。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苦笑了一下,说道:“伪宗室心机深沉,现在可又给本王出了个难题,还需献廷为吾谋划啊!”
方光琛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专心听完吴三桂的讲述,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伤兵,也就是那些再也不能上战场的,朱永兴又准备送给吴三桂。首先,这些家伙给吴三桂添些麻烦,他的兵嘛,变成了残疾便弃之不顾,会让手下寒心,对吴三桂的名声也有影响;其次,借着这些伤兵的口,能把明军的俘虏政策宣扬开来,瓦解清军的斗志;第三,看着这些伤兵的惨样,对清军的心理也是一个打击,又有震慑的作用;最后,这些伤兵的抚恤和安置,还能让吴三桂破费一大笔,消耗他的钱粮。(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苍水脱险,修约之议()
腾冲打张勇时,朱永兴用过这招儿;石屏消灭吴国贵后,吴子圣也学着使用了一回;现在,朱永兴又是故伎重施,给吴三桂添点恶心,让他左右为难。反正,朱永兴不愿意背上杀俘的恶名,更不愿意白养这些伤兵。
思来想去,方光琛也明白了朱永兴这招儿的几层含意,也不禁苦笑摇头,说道:“收不好,不收亦不好,伪宗室此计甚为刁毒。”
“是啊!”吴三桂摸着颌下胡须,颇为苦恼,“伪宗室还欲以我军战死将领之首级、尸身交换伪明兵将失陷之家眷,想是欲以此收买人心。”
这些伤兵中肯定有辽西旧人,家眷已经在昆明安置,自己若是不收,伪宗室肯定会故意散布消息。本来元江之战便已经伤亡甚大,兵将家属肯定会有怨言,如果自己再将这些伤兵拒之门外,怨言就有可能变为怨恨。手下的士卒因此也会生出兔死狐悲之心,日后还会卖力死战吗?而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显然也是跑不了的。
方光琛想了许久,有些无奈地说道:“王爷广招四方豪杰之士,向有礼贤下士之风,却不可背上这无情寡恩之名。伪宗室既有此议,想必亦有后招儿。王爷若答应,不过是损耗些钱粮,亦能得仁义之名,爱兵如子之赞誉。至于军心士气,纵有打击,亦有弥补之法。”
吴三桂沉吟了一下,轻轻点头,他其实已经有了决定,只不过通过方光琛的言语,能更坚定一些,并能得到些许安慰。名声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在那个时代却是极被重视的。吴三桂尽管对外骄横,对自己的部下却很谦和,每“与人计事,相对如家人父子”。对方如提出诘难。他不仅不生气,而且更喜欢,往复谈论,“娓娓不倦”,如非盛怒,从不疾言遽色。
同时,吴三桂又相当注重招揽人才,且不惜巨金。凡“有才望素著者,及仪表伟岸者。百计罗致,命投藩下,蓄为私人”。也就是说,有才能的,有名望的,仪表堂堂、气宇不凡的,都是吴三桂罗致的对象,把他们置于自己的属下。成为他的私人所有。
“不知伪宗室要交换些何人?”方光琛见吴三桂同意了自己的建议,便询问起另一件事情。“伪明军将失陷之眷属,或死或隐或抓,他又如何知晓具体名单?”
“主要是伪国公贺九义之妻子。”吴三桂冷笑了一声,说道:“尚有数人,却是语焉不详,想是伪宗室亦不知具体人员。只说是以一换一。”
“想是卑职之计已汇矣!”方光琛有些失落,策反贺九义的谋划落空,多少让他有些失颜面的感觉。
“非献廷之过也。”吴三桂摆了摆手,面带伤感地说道:“既是未获成功,徒留妇孺也无用处。国贵、克勇、足法等皆跟随本王多年。忠心耿耿,实不忍见其葬无全尸。”
吴国贵、巴克勇、张足法这些辽西旧将自然是能换则换,吴三桂感念他们的忠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有收买人心之意。
方光琛对此不表异议,想到这些昔日的战友或同僚皆战死沙场,也不禁伤感。唏嘘之后,他突然感到了一些奇怪,刘玄初亦是足智多谋,怎么这些事情还要等他来商议?虽然有些为难,但从大局考虑,做出决定并不是那么困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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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十三年十二月初九,宁海。
略带咸湿的味道远远飘来,三个面黄肌瘦、衣衫破烂的男人一下子似乎充满了力量,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
翻过一个小山岗,视野骤然开阔,海风迎面吹来,远处的蓝天白云映照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白色的浪花亲吻着沙滩,拍打着礁石,飞溅起无数水珠。
水天相接,那一座座小岛也被天空和大海映照出天蓝色,四周围绕着朵朵浪花,象镶着白色花边的舞裙。
张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抚摸着大地,放声大哭。
“大人,我们终于回来了。”张忠扶着张煌言坐在大石头上,眼泪也滚滚而下,泣不成声。
“回来了,回来了。”张煌言老泪纵横,想着长江战般自己手下几千名兵士和眷属在清军的围追杀戮下尽皆逃散,四窜山野,不禁悲愤莫名。
“延平郡王稍遇小挫即仓惶退兵,且不知会大人,分明是陷大人于死地。”张忠恨得咬牙切齿,“依属下看,郑氏非为大明,实为自身耶!”
“初意石头城下,师即偶挫,未必遽登舟;即登舟,未必遽扬帆;即扬帆,必且据守镇江。余故弹压上流不少动。奈何,奈何!”对于郑成功在南京之役中的表现,张煌言心中也忿恨,但对手下还是出言斥责:“不可胡言。”随后,他抬头望向大海,心里却是翻腾上下,反复思虑起东南沿海抗清以来的事事非非。
1645年六月,潞王降清,浙江全境几乎都归顺清廷,摄政的“聪明之王”(睿亲王)多尔衮一时兴高采烈,以为取天下如探囊取物般容易。昏昏然,飘飘然之中悍然下令治下臣民剃发留辫,借以统一思想认识,提高政治觉悟,否则便项上人头不保。没想到此令一出,天下大哗,不仅原已准备降清的人护头而逃,连已归降的地方民众也纷纷揭竿而起,大张旗鼓地造起反来。
一时间东南沿海风起云涌,义军声势大振。当时江浙一带的藩王已被清军裹挟一空,唯有寓居浙江台州的鲁王托病未曾北上,于是大家共奉鲁王为主,鲁监国政权就于这年的七月十八日正式成立。
鲁王朱以海本来世封山东兖州,死里逃生后袭爵鲁王,后又仓皇南逃到浙江,称得上苦大仇深。国仇家恨使他对清廷切齿痛恨。一力以抗清为己任,然而胸有大志并不等于方法对头。
鲁王本是有志青年,见贤思齐,要学古人求材若渴,从谏如流,哪想到竟学得走火入魔。“见一人。则倚为心膂;闻一言,则信若蓍龟,实意虚心,人人向用。乃其转盼则又不然,见后人则前人弃若弁毛,闻后言则前言视为冰炭。及至后来,有多人而卒不得一人之用。附疏满廷,终成孤寡。”
弘光覆灭后福建已拥立唐王,如今鲁王登台自然一国难容二主。两个小朝廷为争正统地位。放着北边压境强敌不讨,反而先打起了口水仗,一时唾沫横飞好不热闹。接下来内战升级,唐鲁两王争相拿出大把银子和高官厚爵在对方政权内掺砂子,挖墙脚。上演出一部精彩绝伦的明版《无间道》来。
内斗不止,自相攻伐,鲁、唐之争让清军捡了个大便宜。清军贝勒博洛攻破福建,唐王被俘杀。鲁监国政权也被清军击破。土崩瓦解,鲁王在张名振等人保护下侥幸逃出生天。当时唐王政权覆灭。郑芝龙降清,郑氏集团诸将一时群龙无首,旁系势力郑彩、郑联等人转奉鲁监国,将鲁王迎至厦门,这才安顿下来。
其后,郑彩又与其从兄郑成功大打出手。技不如人,被成功把老巢厦门占去。而鲁监国趁机火并了舟山守将黄斌卿,在舟山站住了脚,摆脱了郑彩的控制,重新整顿朝政。
1651年八月。清军云集定关,在舟山战役中获胜,攻占了鲁监国的根据地舟山城。无可奈何之下,在浙江沿海站不住脚的鲁王不得已领部众南下厦门依托郑成功,意图休整恢复后卷土重来。无奈郑成功向来不承认鲁王政权,只同意鲁王以明藩王的身份借住于金门,保证他的生活优遇而已。
而在西南建立的永历朝廷基本上得到了包括郑成功在内的南明各方势力的一致拥护,1653年三月,朱以海也承认了永历帝的正统地位,派使者上疏提出退位归藩。他则在郑成功的严密监视之下,只是作为“寓公”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郑成功所部南京城下遭遇挫败,立刻扬帆出海,使张煌言进退失据,部下在清军追击下,四窜山谷。他身边只剩下两名随从,在地方义士的掩护下改装易服,由山路趋安庆、建德、祁门、休宁、衢口、淳安、遂安、义乌、天台、宁海抵海滨,历时近半载,行程二千余里,艰苦备尝,终于回到了海上义师军中。
“犹幸旧主之在,或能旋乾转坤哉。”张煌言抹了抹眼睛,立起身躯,向着大海的方向大声呼喊。
张煌言在南明为数众多的人物中,地位并不显赫,然而在长达二十年的抗清斗争中,他历尽了艰难险阻,处处以大局为重,几乎是一位无可挑剔的完人。黄宗羲为他撰墓志铭说:“今公已为千载人物,比之文山,人皆信之。余屈身养母,戋戋自附于晋之处士,未知后之人其许我否也”可谓定评。
激昂过后,张煌言又静下心来仔细思量,又不禁喟然长叹。永历朝廷虽为正统,但西南战局堪忧,天子避难异邦,明军残部不知能与清军血战几何。现在又与永历朝廷海路断绝,音讯杳无,不知具体状况。而为避郑氏嫌疑,他手下的各支民间武装多飘泊海上,屯驻荒岛,不便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