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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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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弑君者吗?”巴利斯坦爵士口气严厉,语带轻蔑。“就那个以他誓言守护的国王的鲜血来玷污自己宝剑的虚伪骑士吗?”

    “爵士先生,请注意您的措辞。”太后警告他,“此人乃是我挚爱的弟弟,当今国王的亲舅。”

    这时,瓦里斯伯爵开口了,口气比其他人都要轻柔。“爵士先生,对于您过去的贡献,我们并非不知感恩。泰温兰尼斯特大人已经慷慨地同意拨出兰尼斯港北部一大块土地作为您的封疆,那里不但靠海,而且矿藏丰富,人力充足,足够修筑坚固堡垒,供应满足您一切需要的仆人。”

    巴利斯坦爵士目光锐利地往上看去。“给我一个安享晚年的地方,以及为我送终的人,是吗?诸位大人,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唾弃你们的同情。”他伸手解开肩上的扣子,那件雪白披风随即落下,在地上堆成一团。紧接着“铿!”的一声,他的头盔落在地上。“我既生为骑士,”他告诉他们,一边解开胸甲的环扣,让铠甲也掉落在地,“也要死得像个骑士。”

    “像个没穿衣服的骑士,您说是吧?”小指头插话。

    众人哄笑一团,不论王座上的乔佛里、上朝听令的贵族、杰诺斯史林特、瑟曦太后、桑铎克里冈,甚至御林铁卫们——那五位几分钟前还与他同生共死的弟兄——他们都笑了。他们的笑,一定是最伤人的吧,珊莎心想。她眼看着这名英勇的老人面红耳赤地站在原地,满脸羞愧神色,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他抽出佩剑。

    珊莎听见在场惊声四起,柏洛斯爵士和马林爵士连忙上前与之对峙,然而巴利斯坦爵士只一个极轻蔑的眼神,便令他们两人冻结在地。“两位爵士先生,无需害怕,你们的国王是安全的但这可不是因为你们护驾有功。即便现在,我依旧可以像切乳酪一样把你们五个通通砍倒。假如你们打算服侍弑君者,那么你们通通不配穿这身白袍。”他把剑朝铁王座底一掷。“小鬼,拿去罢。要不要熔了这把剑,让王座上再多一把,随你高兴。那样的话,对你的助益还要强过这五人手中的剑。而等史坦尼斯大人拿下你的王位后,或许也能坐在这把剑上面。”

    他绕远路离开,脚步踩在地板上,声响洪亮,回音在光秃秃的石墙间回荡。贵族男女站开让他通过,直等侍从关上了那两扇巨大的橡木青铜门,珊莎才又听见话声:有轻声细语,有不安的脚步,还有议事桌上纸张的挪动。“他竟然叫我‘小鬼’,”乔佛里愤恨地说,听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更显孩子气。“他还说了我叔叔史坦尼斯的事。”

    “随口说说罢了,”太监瓦里斯道,“不是认真的”

    “他搞不好和我两个叔叔串通谋反。我要把他抓起来,好好审问。”无人动作。乔佛里提高声音,“我说了,我要把他抓起来!”

    杰诺斯史林特从议事桌边站起来。“陛下,此事就交给我手下的金袍卫士去办。”

    “很好。”乔佛里国王道。杰诺斯伯爵走出大厅,他的两个丑儿子急忙跟上,一边拖着刻了史林特家徽的金属巨盾。

    “陛下,”小指头提醒国王,“我们可以继续议程。原本的七铁卫如今只剩六人,我们需要为御林铁卫再添一名生力军。”

    乔佛里面露微笑。“母亲,告诉他们吧。”

    “国王陛下和御前会议认为,放眼七大王国,无人能比宣誓守护陛下的贴身侍卫——桑铎克里冈更适合担任此一职务。”

    “好狗,你觉得怎么样啊?”乔佛里国王问。

    猎狗满是伤疤的脸瞧不出任何表情,他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有何不可?我无需抛弃封地或老婆,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就算我有,又有谁会在乎呢?”他被灼伤的半边嘴唇抽搐了一下。“但我警告你,我可不来骑士宣誓那一套。”

    “御林铁卫的弟兄向来由骑士担任。”柏洛斯爵士肯定地说。

    “从今天起,不再是了。”猎狗用一贯的喑哑声音道,柏洛斯爵士便不再作声。

    当司仪向前走去时,珊莎明白时机就快到了。她紧张地整整裙子。她虽穿着丧服,以表示对死去国王的敬意,但还是特别打扮过。她的礼服是太后送她的象牙色丝衣,就是被艾莉亚弄脏的那件,但她将之染成黑色,已经看不出上面的污渍。至于该佩戴何种珠宝,她可是害怕地思索良久,最后才决定选择式样简单却不失优雅的银项链。

    司仪声音洪亮:“陛下倾听在场诸位的请愿,有事禀报,无事退朝。”

    珊莎害怕得浑身发抖。就是现在,她告诉自己,我必须现在去做,愿天上诸神赐予我勇气。她跨出一步,再跨一步。贵族和骑士们静静地为她让路,她感觉到众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我必须像母亲大人一样坚强。“国王陛下。”她用细微的、颤抖的声音喊道。

    由于铁王座高出地面许多,所以乔佛里的视线较在场其他人清楚,他最先看到她。“小姐,请您上前来。”他面带微笑地召唤。

    他的微笑给了她勇气,令她觉得自己美丽而坚强。他真的爱我,真的。珊莎抬起头,不疾不徐地朝他走去,她绝不能让他们察觉到自己有多紧张。

    “史塔克家族的珊莎小姐。”司仪高唱。

    她在王座下方停住脚步,正好站在巴利斯坦爵士的白披风、头盔和胸甲堆放的地方。“珊莎,你有事禀报国王陛下和御前会议?”议事桌边的太后问。

    “是。”她跪在披风上,如此才不至于弄脏礼服。然后她抬头看着端坐恐怖黑王座上的白马王子。“启禀陛下,我要为家父,亦即前首相艾德史塔克大人请愿,求您慈悲为怀、法外开恩。”这句话她已经练习过几百遍了。

    太后叹道:“珊莎,你太令我失望了。我是怎么跟你说叛国者的血统来着?”

    “小姐,您的父亲可是犯下了滔天大罪啊。”派席尔大学士沉吟道。

    “唉,可怜的小东西。”瓦里斯也跟着叹气,“诸位大人,她不过是个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求的是什么。”

    但珊莎只把目光放在乔佛里身上。他一定要听我说完,一定要啊,她心想。国王在宝座上动了动身子。“让她说吧,”他下令,“我要听听她的话。”

    “感谢您,陛下。”珊莎露出微笑。那是个羞怯的、私密的、只给他看的微笑。他真的愿意听,她就知道他会。

    “叛国大罪好似带毒的野草,”派席尔庄严地宣布,“必须连根拔除、斩尽杀绝,否则叛徒便会四处蔓生。”

    “令尊所犯之罪行,你可否认?”贝里席伯爵问。

    “诸位大人,我不否认。”珊莎有更好的办法。“我很清楚他必须接受制裁。我要求的只是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家父必定已对其所作所为懊悔不已,他是劳勃国王生前密友,他是真心敬爱国王的,相信在座各位都很明白。他从未有过成为御前首相的念头,直到国王开口。他必定是被蓝礼大人、史坦尼斯大人或或某些人蛊惑,否则不会”

    乔佛里国王倾身向前,双手按紧王座扶手,断剑自他指缝间根根穿出,有如铁扇。“他说我不是国王,他为什么要那样说?”

    “他有腿伤在身,”珊莎急切地应道,“疼痛异常,派席尔大学士给他服用了罂粟花奶,而罂粟花奶会让人神志不清,否则他是绝不会这样说的。”

    瓦里斯道:“这是孩子对父亲的信心所致多么单纯天真可是呢,人们不是常说智慧往往来自孩童口中么?”

    “但叛国就是叛国。”派席尔立刻回应。

    乔佛里不安地在王位上动来动去。“母亲,您的意思呢?”

    瑟曦兰尼斯特满腹思量地审视珊莎。“倘若艾德大人愿意坦承罪行,”良久,她终于开口,“我们便可确知他已有悔悟之心。”

    乔佛里站了起来。求求您,珊莎心想,求求您,求求您,您是我的国王,是那个仁慈高贵又好心肠的国王,求求您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他问她。

    “请您请您看在您爱我的分上,成全我这个心愿吧,我的王子。”珊莎说。

    乔佛里国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你的一番肺腑之言感动了我,”他英勇地点头道,仿佛在说一切都会没事。“我就成全你但你父亲必须先俯首认罪,承认我是他的国王,不然我无法手下留情。”

    “他会的,”珊莎说,整颗心都飞了起来。“嗯,我知道他会的。”

第59章 艾德() 
铺在地板上的稻草充满尿臊味。这里没有窗户,没有床,连个潲水桶都没有。他依稀记得墙壁是淡红色的,露出一片片硝石,有一扇碎木做的灰门,足有四尺厚,上面钉了铁钉。他被推进来时,短暂地看了屋内几眼,等门“轰”的一声关上,就什么也看不清了。这里没有一丝光线,他跟瞎子无异。

    或者说,和死人无异。他和他的国王一同被埋在地底了。“啊,劳勃。”他喃喃说道,探出手去,摸到冰冷的石墙,每动一下,受伤的脚就抽痛一次。他回忆起当时在临冬城的地下墓窖里,在历代冬境之王雕像的冷冷石眼注视下,国王所说的笑话。国王吃席,劳勃这么说,首相拉屎。那时他笑得好不开心哪,只可惜他弄错了。应该是国王一死,奈德史塔克心想,首相陪葬。

    地牢位于红堡之下,到底有多深,他不敢去想。他想起与“残酷的”梅葛有关的那些故事,传说所有为他建筑城堡的工匠都遭他谋害,如此一来他们便永不能泄露其中秘密。

    他诅咒他们每个人:小指头、杰诺斯史林特和他的金袍卫队、王后、弑君者、派席尔、瓦里斯和巴利斯坦爵士,甚至劳勃的亲弟弟蓝礼公爵,因为他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逃之夭夭。然而到了最后,他责怪的是自己。“蠢材!”他对着黑暗大喊,“你这个天杀的蠢材!”

    瑟曦兰尼斯特的脸庞在黑暗中浮现。她的秀发宛若阳光,微笑中带着嘲弄。“在权力的游戏之中,你不当赢家,就只有死路一条。”她悄声说。奈德输了这场游戏,他的部属以鲜血和生命为他的愚蠢付出了代价。

    思及两个女儿,他只想放声痛哭,可眼泪却硬是掉不下来。纵然到了这步田地,他依旧是个临冬城的史塔克,他的悲伤和狂怒都冻结在体内。

    假如他安静不动,伤腿便不至于痛得太厉害,于是他尽可能地躺着不动。究竟躺了多久,他说不准。这里没有日升月落,什么也看不见,连在墙上做记号都不行。睁眼还是闭眼,一切都无分别。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不知睡着和醒来哪一个比较痛苦。睡着的时候会做梦,黑暗的、扰人的梦,充斥着血光以及不能遵守的约定;醒来的时候,除了思考,无事可做,然而他心中所想却比噩梦还可怕。想起凯特,有如躺在荨麻编成的床上那般苦痛。他幻想着此时此刻她置身何处,正在做些什么,却不知此生是否还能与她重逢。

    时间流逝,日子一天天过去,至少感觉起来是这样。石膏下的断腿隐隐作痛,并开始发痒。他碰碰大腿,热得发烫。这里唯一的声音,是他的呼吸声。时间一久,他开始大声说话,只为了能听见声音。他拟订计划,决心保持神志清醒,在黑暗中筑起希望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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