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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一时间必定心痛,但这对他们而言,才是最好的。
横竖将来他会迎娶正妃,就算她恢复女儿身,也完全够不上皇族贵胄的边,他们之间,本就是不可能的。
虽然激恋一场,但趁这机会分了……也好。
郑敏之努力压回眼中渗出的泪雾。
“不过,我有个条件。”段子诒又是一笑,这回的笑,简直可说是阴险。
“什么条件?”不妙,那要求一定大大不妙。
段子诒看着她,阴阴笑着,缓缓开口,说出自己的要求……
“那个大色魔!”
郑敏之趴在段子诒的大床上,浑身赤裸,身上只覆盖着柔软的锦被。
原本待在她身旁的人,在一夜欢快,得到餍足后,早早就起身打拳去了。
她气恼地捶打床板,没想到那邪恶段子诒的要求,竟是要她以身相许——一个月时间。
他答应,只要她肯陪他一个月,便放她回太医馆,往后也不会再去打扰她,两人自此分道扬镳,往后再无瓜葛。
她已摸清楚他的性子,知道这人不容许别人拒绝;她若是不答应,他绝不会放她走,到时势必会与她顽强纠缠,不善罢甘休。
反正他对她,应当也只是一时迷恋,待满足了他的要求,这份迷恋便会消失,那么届时不必她苦苦哀求,对方也会派人将她送回太医馆。
说不准她运气好,还不到约定的一个月,他便厌腻了……
郑敏之如此想着,唇畔却浮现一抹哀伤的苦笑。
在床上躺得太久了,她打算下床略为梳洗更衣。
走出花厅,她拉开门朝外问:“我所吩咐的汤药,已经熬好了吗?”
“已经熬好了,敏姑娘,奴婢马上端来。”缠着双髻的婢女,手脚利落地端来刚熬好不久的药汁。
说来好笑,她虽同意段子诒的要求,但也要求段子诒同意,不得让外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段子诒虽抱怨她麻烦,但让答应了她的请求,隔日便将“郑敏之”遣回宫,没两天,又召来了一位“敏姑娘”陪寝游乐。
虽然“郑敏之”与“敏姑娘”长得相像,但男女不同,而且一旦装束改变,整个人的气质也就完全不相似,所以下人们倒也无人起疑:“敏姑娘”就是宫里的御医“郑敏之”。
婢女将汤药搁在桌子上后,便悄悄退下了。
郑敏之在桌前坐下,端详着还冒着热烟的黝黑药汁,许久没有移动。
那是她为自己熬的避妊药汁。
以往宫中女眷,若有需要避妊药的,大多是由她开这贴药方给她们;只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也需要喝这贴药。
她虽做男人打扮,但终究是女儿身,与男人同床,一样是会受孕的,而她绝不能怀孕。
若不慎怀下孩子,必定得立刻打下,而她不认为自己能下得了手、谋杀自己的骨肉;为了避免走到那步田地,她得先做预防。
抚着扁平的腹部,郑敏之难以克制心头的酸涩。
以往她无情无欲,眼中只有行医这件事,过得也平静惬意。
但自从遇上段子诒,她就变得贪心了。
她想识得情欲、想懂男女之欢,想尝试做一个道地的女人。
后来,满足了心愿,与他有了肌肤之亲,还两情缱绻,如今她又贪心地想要更多,譬如,一个孩子。
但她知道,那是万万不可以的。
一旦有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不是任性得无法无天的段子诒,绝不会拿这种重大的事开玩笑;为了顾全大局,她必须割舍自己的妄想。
郑敏之毅然决然端起药汁,略微吹凉后,便缓缓饮下。
第8章(2)
才放下喝净的药碗,她便听到外头,有人以压低的嗓门喊:“师傅,是我。”
是周晋!
郑敏之认出他的声音,万分惊讶。
他不是已经随“郑敏之”返回宫中了吗?
“您的父亲来了,现在要立刻见您。”
周晋下一句话,使她脸上血色全失。
爹来了?他怎么会来鹿林山?
还有周晋,他怎会替爹传递消息?
太多的疑问在她脑海中回荡,但首要之务,便是赶紧换下女装,去见她爹。
鹿林别苑后方的树林子里,有个中年男人背着手,站在那里。
郑敏之走进树林,周晋尾随在后。
当她看见自己的父亲时,霎时紧张得肠胃绞纽成一团,怕父亲已知晓了什么。
“爹……”她缓缓靠近,有些畏怯地低声喊道。
郑敏之的父亲郑诏转过身,定定注视自己的女儿——不,是儿子。
他只有儿子,并无女儿。
郑诏其实生得不差,但被岁月刻划过的脸庞消瘦黝黑、纹路极深,不知怎的,就给人一种严厉的感觉。
事实上,他也是的,郑敏之真的很敬畏他。
郑诏打量她身上的男服片刻,突然伸手,用力甩了她一个耳光。
“啊!”郑敏之没心理准备,给打得倒在地上。
“爹……”她捂着脸颊,忍住差点溃堤的泪水,仰头看自己的父亲。
“住口!你以为你换回男装,就骗得过我?周晋告诉我,你穿着女人的衣衫,像个下贱无耻的荡妇一样,睡在段子诒那个祸胎的床上,是不是?”
周晋?郑敏之诧异地转头,看着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周晋,却见他毫无愧疚之色,顿时明白了。
她原以为忠厚老实的徒儿助手,其实根本是她爹派来的眼线,监视她的行动。
所以她在鹿林别苑的一举一动,早全经由他,通报给她爹了。
她爹竟然像死敌一般监控她,郑敏之不由得感到胆颤心寒。
“说话啊!周晋说的对吗?你是不是像个无耻的妓女一样,陪段子诒度夜?”
郑诏怨恨地质问,瞪着她的恐怖眼神,活像看见什么厌恶的虫子。
“爹!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呢?”郑敏之被他的样子骇着了。
父亲是严厉,但从不曾像这般,活像个失控的疯子。
“你以为我打小苦心栽培你,让你习医、继承我的衣钵,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你自甘堕落,躺上男人的床,让男人糟蹋你的才能吗?”
“可是……我进了太医馆,成为以为宫廷御医,我并没有辜负您的期望,我已经很努力了——”
“以为那样就够了?我们郑氏的天下,你不想拿回来吗?”郑诏指着她,厉声质问。
“您……您还想着要击垮段氏皇朝,恢复南诏国号?”郑敏之大为惊骇。
她爹竟如此顽固,一心只想着复兴南诏。
她忍不住劝道:“爹,求您死心吧!段氏即位都有百年了,也治理得很好;这片江山早已不是我们郑氏所有,为何您就是不肯接受事实?所有的人,都早就已经放弃了,只有您——”
“你这孽子,给我住口!”郑诏又狠狠甩她一个耳光。“没放弃的人还很多,不只我一个!只要我们联手,一定会成功的!”
“你身为郑氏子孙,不思复国大业,竟还像个无耻下贱的女人一样,与姓段的孽种厮混!我生下你,是要你延续我的复国大业、光复南诏,不是为了让你成为男人玩宠的!你太让我失望了!”郑诏继续以恶毒的话语,痛骂郑敏之。
郑敏之坐倒在地,咬着唇,泪水再也克制不住地流下。
她不是“像个”女人,而是本来“就是”女人!
她爹直到现在,仍不肯承认,她是他的女儿,不是他的儿子。
郑诏由上往下,鄙夷地看着哭泣的她,眼中毫无怜惜之色。
“如果你还希望我认你这个儿子,就替我办好最后一件事。只要办好这件事,我就原谅你。”郑诏施恩似的说道。
“是……什么事?”郑敏之缓缓抬头,担忧地问。
她好怕,不知道父亲会要她做什么。
“这个,你拿去用。”郑诏取出一个小纸包,递过去给她。
待郑敏之接下后,他才道:“我要你替我除掉段子诒,只要解决了那个把你当成玩物的段氏孽种,我可以准你离开宫中,不必再与段氏余孽周旋。”
他知道郑敏之并不喜欢宫中的生活,除了动之以情,还诱之以利。
“我不能……”她不能这么做,她办不到!
“那你是不想认我这个爹了?”郑诏厉声质问。“难道你……爱上段子诒那个段氏孽种了?”
面对父亲的质问,郑敏之直觉摇头否认。“不……我没有。”
她嗫嚅低语,祈求父亲没听出她语气中的迟疑,与心虚。
“没有最好!告诉你,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丑话我先说在前头,我会派周晋跟着你;你要敢对段氏孽种吐露只字片语,休怪我不顾念父子之情!”
郑敏之心痛地闭上眼,毫不怀疑,父亲绝对会这么做。
对他而言,南诏国才是唯一,“她”,或是“他”,对他来说,压根不重要,说穿了,不过是一个可资利用的工具罢了。
“记住!一定要办好这件事,我等你的捷报。”说完,郑诏消失在树林中。
郑敏之眼神空茫地注视前方,好像所有的意识,全都给抽离了。
她握着药包的手,微微颤抖着。
怎么可能?
要她亲下毒手,杀了那个在这世间唯一会疼她、宠她、逗她笑、讨她欢心的男人,她怎么可能办得到?
但她若不动手,爹绝不会原谅她;不被原谅也就罢了,可她不杀段子诒,父亲还是会找其他法子除掉他。
她很了解自己的父亲,他是不达目的,决不甘休的。
她当然不能下药毒杀段子诒,但也阻止不了父亲用阴险的手段杀他。
该怎么办?
她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听从郑爷的话,杀了段子诒较好。”像看出她心里的强烈挣扎,周晋冷冷的建议。
他不发声,郑敏之几乎忘了他——一个如影随形,如附骨之蛆的奸细!
她愤恨地瞪向他,痛骂:“别以为你是我爹的鹰犬,就可以指使我怎么做!我的事,用不着你多管!”
说完,她不理会对方是否又继续尾随监视她,迳自扭头,走回鹿林别苑。
第9章(1)
郑敏之陷入空前的挣扎之中。
她若想当她爹的乖孩子,便得杀了段子诒;她若不杀段子诒,她爹便不认她这个孩子,而她同样保不住段子诒。
但她怎么下得了手?她爱段子诒呀!
一开始,她真的对段子诒很有意见,因为他说话轻佻、没个正经,又老是嬉皮笑脸、罗哩叭嗦,毛病一大堆,她常常被他气得差点没口吐白沫。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慢慢发觉,看似轻佻的他,自有他的体贴。
虽然嬉皮笑脸,但无论他有多下流无耻,还以调戏她为乐,她终究无法真正地讨厌他。
甚至有时想起他的笑、他得逞后的得意孩童面孔,她一颗心就忍不住柔软。
毫无疑问,他是个很容易使人爱上的男人,爽朗、爱笑,俊美,还老爱住整人后,装出无辜的可爱表情,让人先是气得想赏他一耳光,却又想紧紧抱住他……
她真的办不到。
接连几日,郑敏之都为了这件事暗自烦恼,与段子诒相处时也难免闪了神、分了心。
“……我说敏之?”
无反应。
“敏之?”段子诒推推她,终于让郑敏之从出神的状态之中回神。
“啊?”
“你的唾沫都滴进汤里了,你知道吗?”他一脸正经地,指指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