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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作、肤浅地争风吃醋外,还有更引人入胜的心性吧?
柳寄悠托首想了下:
“听说三王妃不仅美丽,才德俱佳,王府中的美婢、美妾,全以舞艺、音律、容貌见长,不知三王爷还有何可感叹?”
“不,不同,本正并非妄想得到天下各色佳丽,会希望有不同的女子出现。并非欲娶来为妃、为妾,而只是纯粹希望而已;最好可成为知已。”他对空中一笑,摇了摇头:“我只是闲着无聊,乱想罢了。”
“会这么想,必然对女子心性有所不满。王爷对贤良女子感到乏味吗?或者,一旦男人娶到梦寐以求的女子之后,容易视若敝屣?”这是她好奇的问题,一向没人可询问。
龙天淖回答道:
“我欣赏贤良女子,但所谓的”贤良“怎么界定?温婉顺从之外,要能善体人意,要有谈天的本事,但,若要言之有物,则必须有丰富的学识,否则也只沦为虚应了事,各言不能意会的言辞罢了。我不以为女子安静服从就是一个人人赞扬的贤德之妇。”
“如果一个男人生就不够完美、各方兼俱,又怎能挑剔成这般?当然,三王爷的地位、出身、武功、容貌全属上乘,少人能企及,不过,以天下男子而论之,男人们并没有资格要求女人全投其所好。”她柔雅的音调依然持平,但其中已难掩对这话题的兴致,整张平凡的容貌泛出红光,晶黑的双眼炯炯灼人。
看似平凡无奇的外貌,也能这般迷人,尤其在她兴致勃勃时。龙天淖毕竟不是一般世俗男子,乍遇到巧辩女子,顿时兴起惺惺相惜之心,突然觉得自己追求中的红粉知己,已不再是虚妄的幻想而已。或许她在容貌上不能匹配上“红颜”之名,但这不是更好吗?没有美貌,就不会轻易心旌神动,纯粹与一个女人交朋友,而不沾染暧昧色彩,而且……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好条件并没有引发柳家千金眼中的光采。她的晶亮来自他说的话,以及他比世俗男子更愿意去思考一些固有法规,以及愿“降格”与女人谈天;要让天下男人知道了,怕不引起一阵非议。不过,能遇到博学机伶的女子,其它却不重要了,管天下人说什么!
“你说的是,男人并不能无理地要求女人种种完美。不过,男人总有资格想像吧?一如女子,哪个不希冀自己觅得高官厚禄、年轻英俊的如意郎君?但真的都能如愿吗?并不是吧!”
“倘若不能,至少娶来一名千依百顺的女子,不就是男人们基本的要求吗?在我朝,女子十四、五岁始婚配,其实也不过是半大不小的孩儿,可以教育的空间依然恁大,如果男人愿意花心思去教导、去授予知识,那么得到自己想要的妻子并不难。”
“是,但男人并没有太多机会沉浸闺房。”自古以来教育妇德之事,向来由家族中年高德劭的长辈来做,当然教出了一连串的三从四德,而男人也因礼法的约束,白天不进房;尤其他当年新婚初过二旬,立即披战甲出征北蛮,要怎生地教育妻子?
“三王爷真是奇特的伟男子。”柳寄悠笑着起身,天色过未时二刻,必须回去了。
“你亦是奇特的聪慧女子,柳大人教的好。”
将小甥儿抱入怀,她揖了一下:
“我是柳寄悠。就此别过,三王爷。”
他拱手回应:
“还能再见面吗?”
“也许。”回眸不带风情,只是纯然的浅笑。柳寄悠娉婷起身,告别了一位初识的男性朋友。
待柳寄悠走远,龙天淖才对身后隐于树梢间的两人道:
“下来吧,你们。”
“见过三王爷。”
带笑的低沉男音轻松行参拜礼,正是禁军统领燕奔与其妹燕虹;两人皆是皇宫内的一级带刀统领。只不过燕奔负责皇帝安全,而燕虹是负责公主们外出时的安全。
“起来吧!你们兄妹俩没事出宫作啥?”龙天淖挥了挥手。
长年驻守边关,加上生性的不拘小节,使他成为皇族子弟中最可亲的一位王爷,尤其在自幼一同玩大的朋友间,绝不使人感到压迫。
“她就是柳二千金呀!”燕虹着迷地望着佳人已杳的方向;口才真好,思想真独特。
“你们认得?”龙天淖问完,接着恍然道:“不会是皇兄派你俩出宫来看一看他钦点的三十六位宫妃吧?”
应该是,否则燕奔属于全天候待命,一刻也离不得皇上身侧的。
燕奔点头又摇头:
“皇上也来了,微服出巡,正在前方亭子中欣赏京城第一美人赵姑娘的琴艺。”
由于皇上不愿让人猜出真实身分,只有打发掉名震京城的御前禁军统领燕奔。所以他有空与扮男装的妹妹四处走,但不离皇上方圆十里。
“想必皇兄会满意这次的秀女。”
“柳二千金也在其中之列。”燕奔提醒着。
“是吗?”龙天淖当真是讶异了。他的皇兄向来不管才气如何,首要就是外貌,如果没有绝佳美貌,空有才气亦是断然进不了后宫的,这次……“他真的相中她吗?”
“应该没有。皇上唤人打理宫妃们的住所,还差点忘了柳二小姐,最后索性让她住在皇城中的南郊,以前织房所在地,最靠近冷宫之处。”燕虹道。她还帮宫女们扛了好几件纺织机去丢哩!
龙天淖笑了一会。这样奇异又独立的女子,被打入冷宫的话,也不会认为是不幸的事吧?
他心中有这种感觉,想必往后进宫时,不会感到无聊了,倒想知道,对于进宫一事,柳二千金有何不凡的见解。他那皇兄呀……向来无福承受与聪且慧女子相处的乐趣,实在是繁杂公事之外,他只需要美丽的女人来慰藉疲惫。不过,依照惯例,美丽女子向来乏味得很,有才气者又因两者兼俱而自傲难亲近。喏,那赵家千金不正是?聪敏自恃,开不得玩笑;戏谑不得的绝顶女子,哪有慧诘可言?
扁看排场,与迎接先后次序,便也知道这三十六名秀女入宫后,谁会受宠、谁不被注意。宫女、太监们全看在眼内,心下各自有数。
三十六只大轿,由东侧的“延喜门”入皇城,一一在“太庙”下轿,参见皇上以及祭祀后,被宫女们各自领行回安排好的住所中。
一般而言,未受宠幸的宫妃只能先安置在“掖庭宫”、“永里巷”中分布的三十多个院处,又因其衔等品级的不同,决定院落的大小与宫女配额;而已临幸过的宫妃,会因皇上恩宠的程度而有不同的宫院分配。
熬官的等级以皇后为最尊贵,以下又可立四位妃子,这两级算是最为正统的正室与偏房;四妃以下的昭仪、从容、婕妤、才人等衔,尚不属于正式名分。目前,皇后之位虚悬,四妃又只立一妃,便是三年前入宫,趁皇后初丧慰藉君主有功、又产下一女的张德妃。
“德、贵、淑、贤”四妃之位,其名所订,是依《女诫》等书中所训之女人的四种德性所订定,历代以来,皆依循其名而立妃。
后宫空虚,正位尚未有人,莫怪每位初进宫的秀女们皆喜上眉梢,已满心企盼君王临幸的万般荣宠集一身;美女有作梦的权利。
至于不是美女者——如才人柳寄悠,则是唯一排除在掖庭宫之外,被安排于皇城南郊“勤织院”;皇上甚至下令叫敬事房的太监不必裁制柳寄悠的牌子,因为没必要。
显而易见,柳才人可是入了皇宫即被打入冷宫,没指望了。但也奇怪,要说柳寄悠不受皇宠,又为何她是唯一被允许带入两名美婢的秀女?
可能是为了省爆女的配额吧?宫内的人们只能这么想了。众宫女们可是松了一口气,倘若被指派去服侍柳才人,那她们不是一辈子翻不了身了?谁要服侍永不会受宠的宫妃呀!
瞧,只有勤织院没有被打理过。一进宫,众宫娥们只须打扮得美,等皇上召唤;柳寄悠则必须领着俏丫鬟清洗荒芜宅邸。
好个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在这边,是适合清修的地方。
主仆三人俐落且快乐地打理了三天,总算让院落像模像样了。
“小姐,这株老榕枝桠健硕,可以吊个秋千。”落霞提着水桶,抓着抹布插腰笑着,红扑扑的脸蛋煞是迷人。
“树下可以放块桌子,这样小姐每天读书写字,也不会感到燥热了。我记得东厢小房中有一张裁布桌,裂了一只桌脚,明天我修一修,就可以用了。”挽翠向来对修理家具最有办法,因为她的父亲就是一个落拓工匠;别看她个头小小的,其实力气挺大。
柳寄悠正忙着在拔光野草的空地上撒下花种,完事后,走入树荫下,让落霞清洗她的双手:
“好呀!今天就暂时做到这儿。等会儿吃完午膳,我要弹琴,你们就歇着会吧!”
“小姐,昨天在厨房端膳时,听说皇上接连两天宠幸了赵昭仪与梁从容呢,都是大美人儿。不过赵昭仪只侍寝了上半夜,是不是皇上不喜欢呢?”挽翠毕竟年轻,定性不够,容易对这种小道消息好奇。
柳寄悠拔起一根野草含在口中:
“一般而言,只有皇后才有与皇上共寝一整夜的资格,四妃亦有,但名已不正;再来,就只是侍寝而已,一夜召唤两、三名宫妃不足为奇。礼制上而言,这是正常的,而接连两夜被点牌侍寝,可以看出赵小姐极受恩宠。”
“听说赵昭仪的琴艺让皇上赞不绝口哩。”
“咱们小姐才好呢!”洛霞嗤之以鼻。
那赵小姐名冠京师,但也不过技巧好而已,并且常弹给人听闻,哪比得上她们小姐既有高技,亦有丰沛的感情投入其中,只不过,主子不愿弹给不相识的人听罢了。
柳寄悠笑着阻止:“好了,你们两个。”恰好外头的公公正打出午膳锣声,她又道:“你们去端膳吧!”
“哇!又有消息可以听了。”
两名小丫头不约而同眉开眼笑跑出去。
这两个小丫头!柳寄悠拆下包住秀发的布巾,欲踱步回屋内,正巧见到挑膳食的四名公公往冷宫方向而去。
她一时好奇:
“诸位公公哪儿去?”
四名年轻的小太监相当生嫩,亦尚未学会摆嘴脸那一套,其中一人憨实地回答:
“回才人的话,咱正要给冷宫的人送饭去哩。”
柳寄悠或许不美,但她平和的面貌使人容易亲近而不感压力。
“那冷宫——平常不能进去吗?”
那名公公又回答:
“里头的人不允许出来,外头人压根儿没人想进去,所以就没有特地下诏说不许进入了。但有谁会想进入那地方呢?”
“谢谢公公的告知。”她躬身揖了下,见他们又挑起担子走向侧前方的冷宫。
被打入冷宫的,都是先帝在位时犯了错或惹圣颜不悦的失宠宫妃们,待先帝崩殂后,没有下诏处置,便被遗忘在这儿了,无人闻问。
柳寄悠远记得三年前先帝大葬时,除皇后与四妃外,其余皆诏令削发为尼,不曾被宠幸者,有的发还本藉回家,有的当了女史负责打理后宫。四妃皆育有子女,全被皇子们接入王府;也就是说,纵然三宫六院的丽色有一时恩宠的风光,没有挤上顶级的名分,待几年光景就只能独对凄凉唏嘘了,尤其每五年选一次秀女,此时这批新娇客,又能风光到几时?
冷宫……满溢着幽怨悲凉,与破败的建相映照……迟暮的女人,就只能这么过日子吗?
她呆立于门边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