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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李昊天突然显露出少有的窘态。
“什么?”
太后看着他的样子,不觉瞪大了眼睛。
一脸困窘的李昊天,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还出现过?
“在大佛寺的时候,她要出家,不肯岁朕回来,朕答应她不用回宫,她才勉强随朕下了江南。”
“她留念江南不想回来,还拿朕前面说的话来堵朕的嘴。所以”
山不转水转,皇宫改成了紫禁城,带她回来,自然也算不的是食言了。
“她怀了孩子,还是不肯随你回来?”
“不肯。不知为什么,现在的她脾气变得很乖张。”
李昊天一脸诚恳求教的神色,仿佛第一次遇到妻子怀孕而不知所措的丈夫,让太后不自觉的开口为他答疑解惑:“女人怀孕的时候,心情起伏自然会比较大,而且”
话说到一半,太后突然住口了。她的视线转开,看到一旁的秦夫人虽然依然一脸严肃,可眼中分明有笑意。四周的侍女们都个个低下头去。
他所作的一切,难道都是为了她——林豆蔻吗?
紫禁城之二()
他是一代明君,圣德皇帝,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如此低声下去,委曲求全。他,还是那个傲视天下,是女人如无物的李昊天吗?这就是她余生的依仗,国家的支柱吗?
而她,却也差点被拐了,傻傻地当一个规劝儿子放开胸怀的婆婆。
“皇帝!”
太后突然加重了语气。似乎太后的这一声叫,终于打破了李昊天精心制造一个魔障,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冷凝。
李昊天向地上跪着的太监们做了个手势,他们赶紧抬着匾离开了。秦夫人也知趣地带着侍女们退了下去。偌大的屋子里,只留下母子二人。
“朕知道,这福寿宫,是父皇写给母后的。母后不喜欢改,就不用改了。”李昊天先开了口。
“你想通了?”她有些不敢相信他如此轻易就放弃了。
“不过,母后以后就不要强迫豆蔻来这里了。”
那意思是:福寿宫还是福寿宫,以后这贵妃早晚对太后的叩安和问好,就都免了吧。孝道让别人来尽,林贵妃从此可以不必理会太后召见的懿旨。
太后身形一僵,本能地反问:
“为什么?”
她明白,原因绝不是福寿宫不改名字这么简单,而经验告诉她:结果也绝非她和林贵妃两不相见如此而已。
“朕不能失去她。”
李昊天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直面这太后,目光坦率而坚毅。
“说句不孝的话:朕就算是失去了这江山社稷,失去了这天下,失去了这宫中所有的人,却独独不能失去她。”
“昊儿!”
多少年了,他不曾被这么叫过了?太久了,久到快要忘记了,他也曾经年少过。他也曾经,是某个人的儿子,是某个人心头的一块肉。
太后这声发自肺腑的叫声,让李昊天彻底放松了最后的戒备和伪饰,眉宇间浮现了一抹淡淡的忧郁。
“这么多年来,朕都很寂寞。”
太后忍了忍,才忍住了没有抬手去拂开他拧在一起的眉毛。
“无论这宫里的人有多少,朕一直都很寂寞。”
“人人都以为做一个皇帝,富有四海,享尽天下荣华,掌握着无上的权利。可母后陪着父皇一路走过,您该知道的,做个皇帝该有多么寂寞。一身的难以推卸的重任,无人可以分担,满腹的心事,没有人可以诉说。每一句话都要思量,每一个喜乐都不能轻易表露。”
容易做的是昏君,不必承担责任,只管享受权力与好处。难做的是明君,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天下苍生的安危祸福。
人在高处的寂寞与孤独,只有品尝过的人,才知道是什么滋味。
“若是没有遇上她,朕也许就会如此孤独寂寞地过一辈子。安心于政务,寄情于国事。殚思竭虑,不以为苦,也毫无乐趣。”
长吸一口气,李昊天露出了一抹苦笑。挣扎过了,已经输了,输得很彻底。是输给了自己的欲念,还是输给了不能独享的寂寞?
“朕刚开始就知道,她对朕就像一种毒药,一旦品尝了,便再也不能戒掉。可是,朕还是不能抵制那种诱惑。一次次逃开,却又忍不住一次次靠近她,拥有她。一旦尝过了那种甜美的滋味,便从此再也无法忘怀。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生动起来,生活变得有了乐趣,就连天空也仿佛增添了许多色彩。”
“昊儿!”
不同的两个男人,为了两个不同的女人,却对她说出了相同的话。这就是宿命吗?
如此相似的轮廓,如此相似的眉眼,只是眼前的这一个,神色多了几分属于他母亲的美丽,眼神中更有决然不肯放弃的坚毅。
“母后,你相信吗?当她居然敢逃出宫廷,十二道金牌也不能召她回来的那些日子里,儿臣活得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只觉得这偌大的皇宫沉甸甸地压在身上。似乎,天也好像变了颜色。漫漫长夜,孤寂得让人窒息。那些昔日习以为常的政务,突然成了沉重的负担。”
李昊天苦笑着。
这些连对豆蔻都不曾说出口的话,今天却一口气全都端了出来,只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既然不能放她自由,总要给她一个安全平和的环境。
太后点点头,时间也不过过去了三四个月,那一段宫里宫外都鸡飞狗跳的时光,她自然不能不记忆忧新。
“母后,豆蔻正是我要的那一个。有了她的陪伴,宫中的岁月就不再孤独寂寞。剩下的路,我并不想独自一个人走。”
儿臣?我?他向来在她的面前自称为朕,今天却肯开口自称一句儿臣?
太后的心颤动着,不能自抑。
多少年的恩恩怨怨了,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有什么不能改变的?聪明如她,怎么不懂得如何审时度势?虽然不曾生他,可是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忍心让他痛苦如斯?
“可是,难道一定是她吗?是林家的女儿?即便你用了多少障眼法,可是,林豆蔻就是林紫棠,林文岳教养的女儿,你该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这该是她唯一介怀,唯一应该提醒他的。不管如何,不能为了儿女情长,真的拿祖宗的基业开玩笑。
林氏一族在朝堂上如何作威作福都不要紧,她知道,只要皇帝清醒,什么人都无法动摇朝廷的根基。
可是若是林家从皇帝身上动手,居然能撼动主宰他的意念,那么事情就变得可怕了。
“难道母后不知道嫁鸡随鸡的道理吗?她如今是我的妻子,李家的媳妇,而不单纯是林家的女儿!难道母后心心念念的,是王家的荣华富贵吗?”
即使是,也不会伤及李氏皇朝的根本。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会一直纵容她在暗中把持后宫,今天在会如此浪费口舌,说动她,与豆蔻和睦相处。
太后无语,沉默了半响才又开口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是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母后放心。儿臣心里有数。”
太后根本就不曾了解过豆蔻。
她不曾向他为自己,或者为她的娘家,谋取过任何好处,甚至,也不曾过问过他在朝堂上对林家所做过一切。即使他强迫林文岳回家养病,豆蔻都不曾为此向他求过一次情。
屋子里的两人都沉默了。似乎各自在心中思量着什么。过了好久,太后才又开口了:
“你放心,她在宫中是安全的,不会有人对她不利。”
“噢。”
“你今天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这句话吗?”
“母后。”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哀家也不会拉着她参加什么后宫的聚会之类。”
那孩子应该是很介意这些的吧。空担了善嫉的恶名。如果可以,又有哪个女子会希望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
“她还是母后的儿媳礼不可废吗。”
“不管怎么说,她生下了太子,如今又怀有身孕,算是李家的功臣。你宠着她点,也不算是过分。让她好好的养胎吧,哀家该做的,自然不会少了。”
有句俗话说得很好:响鼓不用重锤。
“哎,代我和她说声对不起。哀家本来也不想的。”
“什么?”不知是装傻,还是真的不明白,李昊天一脸疑惑的看着太后,让她不觉也有些心虚起来。
“紫金花的事情。哀家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么毒辣。哀家,并不想要她的命的。”
怎么,最后把话还是挑明了?
紫禁城之三()
站在“坤安苑”前,李昊天突然觉得这偌大的宫苑中的建筑,显得过于空荡了,留白过重,而缺乏画龙点睛之笔。
坤安宫虽然比不上他的乾元宫气派宏大,却有着独属于他的温馨。
虽然那天对太后说那些话,是为了化解太后对豆蔻的敌意,一举杜绝未来的日子里,豆蔻可能会遇到来自这后宫的所有危机。可是,那天的很多话,也确实是出于他的真心。
这次的江南之行,在品尝过了与她相知相守的甜蜜日子后,他突然觉得自己所住的乾元宫冷冰冰的,简直不像是人居住的地方。就连独自坐在养心殿中处理政务,也觉得是一件寂寞冷清而辛苦的事情。
“何顺。”
“皇上?”
何顺知道皇帝一定又有了什么新奇的想法,赶紧集中精神准备应对。
“你说,在这座坤安苑中添盖一座楼,怎么样?”
何顺一本正经,很认真地顺着皇帝的眼神看了看坤安苑的整个建筑,点了点头道:
“皇上圣明。若是在这后院的花园之中,建一座两层的八宝玲珑塔楼,那么整座宫苑便变得活起来了。”
“不,要建个三层的楼。”
李昊天用手向上比划了一下:“不但可赏荷塘之境,还可以眺望整个紫禁城。”
若是在月下与她携手登楼,是否会有乘风归去,登临琼楼玉宇仙界的感觉?
还可以在二楼辟出一间暖阁来,供他处理政务。即便她不能陪伴在侧,也知道她就在不远处。
当然了,额外的功用就是:再也不用怕她会再逃掉了。
“可是,皇上,这,这可是越制”
皇宫——哦,不,这紫禁城里,一个后妃居住的宫苑里的建筑,怎么可以,比皇上住的乾元殿,甚至比前宫的大殿还要高呢?
就连紫禁城前面最高城楼,也只不过两层半高而已。
“越制?”
李昊天的眉毛微微的挑起,很不爽地看向何顺,让他赶紧垂下头去。心说:这可不是我说的越制啊,奴才只是提醒您而已。
“朕要用,哪里来的越制之说!”
“皇上要用,越制自然是不存在的了。”
何顺见风使舵的本领早就炉火纯青。他早就明白了,何时何事可以向皇上谏言,何时何事最好点到为止。
“通知工匠,把图样先拿来给娘娘选。明天春天就开工。”
“是。”
说是他自己要用,不还是要娘娘亲自选图样?事关这位“新宠”豆蔻娘娘,他最好还是闭嘴。
何顺停住脚步,看着李昊天独自走进坤安苑。叮咛小太监小心在门口候着,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