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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也是,你要有能力就不在这里了。”狡猾的天龙子岳,只敢派下人来敷衍她,自己却没胆露脸。
“你去告诉他,我要见他,天龙子岳要是不来就等着收我的尸。”
“是……是。”以死相胁,谁都不敢担下这份重任。
“还有。”她喊住他。
“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给我棉底、针线、刀剪,我要纳鞋。”她必须找点事做,要不然会先发疯。
“这……我要请示大王……”
“给我要的东西,不然我让你不得安宁。”
“砰”地一声甩上门,她不接受拒绝。
稍后她得到想要的东西。
有了事做,她没有如预期地安下心来,在她脑子里飞舞的全是杂乱无章的片段,戈尔真杀红眼的扭曲神情,还有天龙子岳……她浑身掠过一阵痉挛,不敢再想,手捻的针穿过布料在手指上戳破一个口子。
她糊涂地遇上戈尔真,糊涂地爱上他,从来没仔细想想这爱有道理吗?
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你找我?”她怔怔地发愣,没注意天龙子岳什么时候来的。
很奇怪,海荷官并不怕他。
他的鬼样子的确很骇人,也吓着了她,可是她无法恨他。可恶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是她?
“你终于肯见我了。”
“有一些不知死活的人跑来挑衅,我必须清除干净,还有,我们的婚礼也在筹备中,我一时分不开身。”对她,天龙子岳有什么说什么。
“我不可能嫁给你。”她语气坚定。谁能将一颗心分成两半?至少,她不能。
“放心,他不会再来干扰我们了,我知道你爱他,我很介意,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他恐怕只能在死亡线上跟死神拔河,他最终还是赢不了我,我才是你的真命天子。”举凡被他咬过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你对尔真做了什么?”海荷官霍然站起来。
“生死搏斗,你以为我跟他玩的是家家酒?”
“砰”一声,她坐回椅子。“我不相信,他是九命怪猫,不会死的。”攻心为上,她不上当。
“他出殡那天,我宽怀大量让你目送他最后一程吧。”不由得她不信。
海荷官如遭雷殛,她心痛如绞,却是怎么也不肯相信天龙子岳的话,她要亲眼看到才相信。
“来不及了。”天龙子岳一把拉住她。
“我讨厌你!讨厌你!”失控的她竭尽所能撕咬天龙子岳。
“住手!”
“我不要,放我走!我不要待在这里!放我走……”她声嘶力竭,眼泪却怎么都流不出来。
天龙子岳像是纵容孩子的父亲,他安静理智地将海荷官送上床,大手在她的前额一挥。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不要昏迷,她不要随意让人摆布,可是,她的四肢慢慢发软,脑筋变成了浆糊。
“乖乖睡一觉,等你醒来就什么都过去了。”他哄溺的口吻又暖又轻,跟冬日的羽毛一样,让人轻飘飘的。
她会心甘情愿下嫁的,只要他想要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不要!海荷官挣扎着,她一定要逃出去,尽管意识逐渐模糊,她却喃喃地要自己清醒过来,她蠕动的红唇直到双眼沉甸合上才停止呢喃。
逃!要逃!
她,一点都不相信戈尔真死了,一点都不——
第九章
这是一场死气沉沉的婚礼。
没有喜桃牲礼祭祖,没有宾客贺门,有的只是行尸一样的仆役和面无表情的喜娘。
喜房里,红烛泪稳稳地垂入底座中,烛光摇曳,室内真正的光线不知从何而来,喜帐中独坐木偶似的新嫁娘。
大红袍,彩绣球,喜气洋洋的新郎微醺着脚步跨进新房。这一天,他等了太久,久到已经心灰意冷。
“恩儿,你终于属于我了,一个人的日子你知道有多难熬?春夏秋冬,我等了一年又一年,心都成灰了,可是,我终于等到你来陪我,我心满意足了。”天龙子岳感慨地坐在新娘面前,他不急着挑起凤冠上的丝帕,也不急着跟新娘喝交杯酒,他痴迷地沉醉在已经湮灭的过往岁月中。
新娘扭动了下。
可他没看见,抱住自己的头,无限烦恼。“对不起!恩儿,我其实很早就忘记你的容貌了,我心中有别人,一个如水细致的姑娘,你允我娶了她,好不好?”他的语无伦次让人不知所以然。
新娘坐立不安地又动了下,这次,天龙子岳瞧见了。
“你着急?别忙,让我掀起你的盖头!”不过,她是他的恩儿,还是他在一片香雪海见到的精灵仙女?
他们靠得很近,流苏的头盖在空中翻飞,天龙子岳才想看进新娘的眼,腰下蓦然觉得一痛,一把刻着张天师符咒的小刀连身带柄,完全没入他的腰部。
“你是谁?”她不是!不是他想要的女人。
他的身体在喊痛,一点一滴的异物在他的肉体里爆炸,他居然感觉到生命的流失。
“我是本来应该在阴曹地府等你的人!”凤冠落地,嫁裳被撕毁,露出戈尔真经过胭脂水粉雕琢的脸。
“是你!”天龙子岳认出擦掉妆扮的本来面目,他的神志清楚了些。“你的小命果然强韧,想拉我一起下地狱?想得美!”
戈尔真的脸色呈黑,不过,他冷恶刀凿的脸还是充满嘲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你上辈子烧了香,积过德,才有我的陪葬,你尽管笑吧,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你以为这把小刀对我会有用?我是金钢不坏之身,永远不会死的!”恶魔的笑法人听人怕。
“大话谁都会说,大家各凭本事吧!”不死真的会快乐吗?谁都不知道,彭祖活了八百年还是魂归阴曹。
天龙子岳哈哈大笑。“你是个可怕的敌人,比我任何一个手下都强……咳咳咳!”
他又笑又咳,肺腑显然受伤了,方才那一刀在他体内发挥了效用。
“五哥,别跟他多废话,看我收了他再说!”他们的对话被打断,做仆役打扮的镇魂龙靳天人还有群龙们一窝蜂地涌进来,一根伏魔棒和形状如饕餮的香炉拿在靳天人手中。
众人如临大敌,誓要除魔!
天龙子岳的嘴角缓缓流下一缕血丝,他摸了摸。“我没有尝过自己的血液,已经好久了。”那神情,那恍惚的眼神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再抬头,他朦胧的眼神不见了,似妖如怪的邪气掩盖了他稀少的人性,他准备清除眼前的障碍物。
“大家小心!”群龙互相照应叮咛。
因为再也无需忌惮、粉饰和伪装,天龙子岳恢复狰狞獠牙的真面目,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向外辐射的能量斩断室内的光源,一片冥黑中,惊人的热力突破屋顶,屋瓦断梁,怪风吹得众人睁不开眼睛,靳天人盘膝落坐,口中喃喃念着咒语,不同于天龙子岳的光华绽放,温柔地围住东吹西倒的大家。
结界布置完成,他开始摆阵,随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的梵语和佛印,天龙子岳的破坏力逐渐缩小,有力不从心的姿态出现了。
“该死的臭和尚!”他叫嚣。
“我是茅山道士,专门收你这种妖孽的。”靳天人打开饕餮香炉。“虚无的归虚无,打回原形!”他咬破自己的指尖,滴下鲜血,炉中伸出涌泉也似的龙卷风一鼓作气将天龙子岳带进香炉中,霎时,只听见天龙子岳的咒声不绝于耳,短时间后,风平浪静了。
靳天人飞快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龙飞凤舞的符印贴在香炉中,向独孤胤招手。
“什么事?”独孤胤不疑有他。
“想借你的一滴血用用。”快如闪电,靳天人迅雷不及掩耳地取下一滴天子的高贵血液滴在符咒上。
“要死了你!谋杀啊!”好痛!这该死的牛鼻子老道!
“你是万民之上的圣上,有神灵护体,用你一滴龙血保天下太平,很值得。”
他把饕餮炉放进随身携带的褡链中,一点都不怕独孤胤发火起来砍了他的小脑袋。
“鬼话连篇!”独孤胤只能认栽!
“你准备怎么处置他?”这是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我居无定所,没有道观无法供奉他,可以找个庙寺让他住,天天有梵唱跟佛祖作伴,看能不能让他收心,不要再出来作怪。”
众人点头,这事总算差强人意地告一段落。
“娘,大叔替你熬的药我拿进来了,我知道你讨厌这种苦得要人命的药汁,我也不想拿来为难你,可是你要看见大叔那股拼命法,恐怕连胆汁也喝下去了。”朔阳端进来一盅闻了叫人掩鼻的草药,他小心翼翼倒在陶碗上。他知道自己说也是白说,都好几天过去了,他娘每天还是呆若木鸡地坐在床沿上,不哭不笑不说话,只会睁着一直变大的眼睛瞧人。
“娘,不是我爱卖瓜,夸他好,每天帮你梳洗整理门面的都是他,严格说起来,你不嫁他也不行了,可是,娘,你要到什么时候才醒来?大叔每天翻书翻到天亮,为的就是想拔除你身上的印记,我看他……”朔阳突然哽咽。“我怕他会撑不下去……”
被天龙子岳下了“印记”的海荷官,自从被救回来后跟木头没两样,更惨的是戈尔真,拖着油尽灯枯的身体还要拼命为她解毒。
朔阳发现自己失态,很快咽下浮泛的莹光,一边将吹凉的药塞在海荷官手中,一口一口喂着她喝下去。
一碗药很慢地灌进海荷官的喉咙。
“娘,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虽说你长得一张娃娃脸,一、两年内不怕年老色衰,不过,你还是听儿子一句劝,别迷糊了,赶快醒过来,要不然连我也要‘移情别恋’认别人作娘去了唷。”
朔阳收拾好一切,临前不忘多抛下两句不中听的话。“别把大叔的神医招牌给砸了,他不爱救人,整天刨木头,为了你,又回过头来当大夫,把做好的家具都丢在外头吹风淋雨,唉!”到后来变成他自个儿的自言自语。“……要一个爹,真的好难!”
朔阳像个小老头似地叹气,突然头顶传来沉练有力的搓揉。
“小鬼头,你娘把药喝了吗?”戈尔真探头看向屋内。
朔阳精神一振,示意地拿高药盅。
“我进去看她。”戈尔真颔首,表示嘉许。
“你也把药吃了吗?”他也担心这个原来有可能成为他父亲的男人。
“死不了的,我是恶人,阎王老子就算看见也头痛!”戈尔真根本不在乎自己中毒的情况。
看见朔阳不以为意的眼神,他改了腔调。“放心,我吃过了。”他曾经布满荆棘的心越来越柔软,被一大一小的人儿收服了。
朔阳看着他进去,然后,像冷露沁人肌肤的音符便如珍珠落玉盘地叮咚响起,那琴,缠绵着痴狂的情意,一弦一弓全是发自肺腑的爱情。
朔阳听着听着,眼眶不觉有了湿意。他还是不懂男女间的情意到底是什么,可是,在未来的岁月里,如果有人像大叔爱他娘一样地爱他,那就够了!
知道琴声一时半刻停不了,朔阳慢慢踱步离开。
他慢慢走到屋后的林子,空荡荡的吊床上飘满干枯的落叶,可见很久没人来过了。
抚着麻料编的床沿,平静的心神忽地重重受到撞击,一缕丝也似的声音钻进耳膜:“朔阳——是你该出动的时候了——”
朔阳没有挣扎,只见上一瞬间还清澄有神的眼珠,瞬间失去了焦距,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