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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李先勇笑着回答,“茉阳公主一早就将全宫的宫女都传到漱芳斋去了。”
他的两只耳朵已经听了太多抱怨,贵妃们没人可以使唤,内侍们更是气愤自己得额外做宫女的事。
总之以前不觉得宫女重要的人,经过这一天之后,想必会开始改变他们的想法。
“喔?有这种事。”他的眼角微弯,嘴唇上扬,看样子是觉得有趣,“茉阳玩什么花样?把她叫来一起用膳。”
“是。”李先勇连忙往漱芳斋走去。
他真是不明白呀,皇上有那么多龙子龙女,虽然他对子女都是一样的好,但是太子和茉阳公主却明显的得到最多宠爱,难道只因为他们都是皇后所生,所以才加倍的尊贵吗?
好一会之后,棘茉阳才来到慈宁宫,对于她的姗姗来迟,皇上不见怒气,反倒是皇后抱怨了一下。
“茉阳,你父皇宣你呢,这会才来。”
她轻松而从容的落了坐,“父皇不是宣我,他是要我陪他用膳。可我吃饱啦,不迟些来,看着你们吃饭我撑得难受呀。”
“你总是有理由。”皇后轻轻的摇了摇头,但语气是充满溺爱的。
皇上还特地将她最爱吃的菜色留下来,因为凉了,甚至命人重做,这丫头居然以一句吃饱了回应。这孩子就是不会察言观色,多长些心眼讨皇上开心。
“既然吃饱了,就都撤下去吧。”棘刚挥挥手,宫女们动作迅速的上来收拾。
“父皇,没陪您用膳怪不好意思的,我请您到千秋亭吃果子。”
“好。”他微微一笑,看了看各归其位的宫女,突然发现她们跟往常不同,明显到连皇后也注意到了。
奇巧的发型和夺目的黄花,虽然依旧穿着暗灰色的制式宫装,但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亮眼了,也精神了些。
“这些宫女是不是换了发型?”棘刚疑惑道,眼神落在宝贝女儿头上那顶小花冠上。“原来如此。”
他明白了,全宫的宫女消失一天为的就是这件事呀。
“父皇,您觉得怎么样?”棘茉阳兴奋的问。
其实她得意的要命,可是故意装作没事,不提宫女们的改变,她相信会有人注意到的。
皇后蹙起眉,“茉阳,这宫女的发式是咱们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怎么好随便乱改。”
“母后,您自己常常就说先人说的话也不一定对,叫我做事情不能一味的循规矩,要加入自己的看法和判断。”
“我是这样教过你,不过……”这是两码子事呀,宫女的发型、服装规定得好好的,没有变动的必要。
况且先人会这样规定,也是不希望她们花时间争奇斗艳,怠怱了职守或是引起嫔妃不满,造成后宫混乱。
棘茉阳抢着说道:“不过那是对我而言,因为我是公主,所以我的事要灵活,要加上思考,要因为情势作判断。而她们是奴才,所以守规矩就好,反正奴才随便就一把抓,没什么大不了,她们就是适合墨守成规、一成不变。”
“唉,你这孩子……”皇后微微动了怒,“嘴巴这么刁,一定是在格兰斯学坏的。”
当初真不该让她去念什么书,少了她在旁边照看着,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说话口无遮拦,完全不像个金枝玉叶。
“皇后,其实茉阳说的也不无道理。”棘刚含笑道:“让后宫多点颜色也不错。”
“那父皇您赞同我喽?”她欣喜不已,“太好了!我真的要请您吃果子。”
他呵呵一笑,“原来刚刚只是说着玩的,不是真的要请朕吃果子。”
“我本来是要求您帮忙的,当然要请您吃果子讨好一下,没想到我这话还没说出口,父皇您就答应了,那孩儿当然得真的请这一顿哪。”
“朕可没答应你任何事。”他这女儿鬼灵精怪,被她抓了一处语病就死追着不放,跟她说话得万分小心,免得掉进了她布好的陷阱还不自知。
“父皇,”棘茉阳特意把声音放软,让那清脆的声音带着三分软软的童音,根据她的经验,这样撒娇最有效:“您最好了,一定肯帮忙的。”
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欲求皇上允,必先不怕拧。
果然,棘刚疼爱的捏了捏她水嫩嫩的脸颊,完全抗拒不了小女儿的娇态和软语相求,“说吧,你要朕怎么帮你?”
“父皇,您知道的。”她把手肘放在桌上,托着下巴眨着无辜的灵眸,软软的说:“让宫女们穿这样的衣服实在太残忍了,所以我们应该帮她们添购新装,再加上首饰、钗环什么的,还有呀,如果可以让飞娜管理福建宫那里的花园,多种一些可以拿来装饰的花草,不是挺好的吗?”
“要多少银子?”棘刚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重点。
她伸出五根手指头来,“我算过了,就这样。”
“五百两?”皇后觉得太多了,需要为了宫女的衣服花这些银子吗?
她们的衣服是素了些,但是耐穿又轻便,做起事来很方便呀。
棘茉阳摇摇头:“母后,您知道后宫有多少女人吗?是五万两啦!”
她兴高采烈的说,“新衣服就由我来设计、布料我来选,裁剪和缝制让宫女们分着做,这样可以省下不少银子。”
“五万两还已经是省下来的?”皇后瞠目结舌,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想当初修建城门时花了七万两,皇上就已经觉得太多了,愤怒又无奈于那些官员过一手就要捞一次的恶习。
“最多五万两嘛,说不定用不到那么多呀!”
棘刚微微的笑着,在茉阳面前他一直是个慈爱的父亲,从来没让她见识过皇帝的威严。
因此大家才会认为茉阳是最受宠。
但他们不知道,茉阳之所以最让他疼爱的原因,就是她的坦率和直爽。
他一向讨厌机关算尽、城府深的人,而皇太子偏偏就是很有心机的人。
所以他才会压制他,让他畏惧他,要他时时刻刻都小心自己的行为,战战兢兢的,否则不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茉阳,这笔钱国库是不会出的。”他解释给她听,“仅是因为美观的问题要国库拿出五万两给宫女做衣服,朕不能点头。
“那是百姓的血汗钱、国家的根本,知道吗?”
棘茉阳失望的噢了一声,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高兴起来,“那父皇自己的私库呢?”
不用百姓的钱,用父皇的钱总行了吧?
棘刚哈哈一笑,“你也太高估你父皇了。好吧,我给你五百两,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吧。”
“五百两?”她的眼光落向了皇后,“母后……”
“五十两,再多就没了。”这五十两还是她从月例中存下来的呢。
唉唷,怎么越求越少呀!看样子她得另外想办法了。
“茉阳呀,朕这五百两银子不是白给的。”棘刚敲敲桌子,让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朕给这银子当你的嫁妆,哈哈。”
“啊?”棘茉阳和皇后同时傻眼,看着带着笑意却神色坚定的棘刚。
他不是在开玩笑吧?
“父皇,您是认真的吗?”不会吧,她才十七岁耶,现在嫁人不会太早吗?
“你大了,总是要嫁人的。这五百两拿了,以后可就没了。”
“讨厌。”棘茉阳这时才听出来,原来父皇在跟她开玩笑,于是她蹦蹦跳跳的又跑了出去。
他们含笑看着女儿婀娜的背影,心里想的却是不同的事。
“皇后呀,”棘刚神色一正,眉头一锁,“朕也该去看看宇文秀了。”
皇后惊讶的轻呼一声,眼眶迅速的泛红了,“皇、皇上……”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不敢提,就连皇上当年将宇文秀贬至东北的决定她都没有多问。
她只知道他心痛万分,毕竟是情同手足的好友,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是皇上,是一国之尊呀。
第二章
“终于来了,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可是……晚了、晚了!”
在一间充满药味的书房里,一名头发霜白的憔悴老人斜卧在榻上,缓缓的摇了摇头。
他手一垂,一张薄薄的,盖着棘萱国大印的纸,缓缓的从他手中滑落,飘到了地上。
这张八百里加急的圣召宣他入宫,官拜文华殿大学士,对他来说是二十年来期盼的事,却已经晚了。
“爹。”一旁的宇文执看见父亲如此黯然的眼,悲怆的神情,忍不住担心的喊了一声。
“执儿,过来。”他招招手,示意他的爱子走近。
宇文执在榻前跪下。
“你要记得呀,官做得越大,踩着的冰就越薄。你对皇上的心越忠,受的委屈就越大。
“为了皇上、为了朝廷,你流血流泪、两袖清风,有胆有谋、敢做敢说,国家动荡、临邦入侵,你支起大局、担起责任,大刀阔斧的行事,为了保家卫国,你不在意一些小牺牲、不在意一些小百姓。
“你从大处着眼,得到了最后的胜利。
“可是风平了、浪静了,家稳了、国安了,朝中御史却饶不了你当初的逾矩,百姓忘不了你的手段和霸道。到了那个时候,连皇上都不能不让你带罪呀!”
宇文秀说到后来,已经是涕泪纵横难以自制,双手握着拳激动得声音都抖起来。
“爹!”宇文执知道父亲说的是当年的血泪。
他为皇上流血流泪、耗尽了心神,皇上更曾当殿赞他忠勇智谋百年罕见,可是就在平定了名双国的侵扰之后,功劳却是别人的,他被远远的贬到了天寒地冻的东北。
他总是愁容满面的遥望京城的方向,希望有一天皇上再次重用自己,他不怨亦不恨,皇上是不得不将他贬到东北呀!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等到了,可是……他的身体已经不容许他再为皇上效力。
“执儿。”他枯瘦有如鸡爪的手紧紧抓着他,“爹要你立个誓。
“说你会效忠顺清皇上,会为顺清皇上卖命,一辈子都将是顺清皇上的忠臣。”
“爹!”宇文执有些为难了,“孩儿不能。”
“你要让爹死不瞑目吗?孩子,你以为皇上是故意要抹杀爹、坑害爹吗?”
宇文执抿嘴不语,那固执的模样就像他固执的相信皇上靠牺牲他爹换得平稳一样。
“他是一国之君呀,他考虑的是整个国家,而不是一个臣子。”
“可爹你是忠臣,你不应该被这样对待!”二十多年雪国的生活,他们宇文家是被冰冻、被遗忘的。
怎么能够无怨无悔呢?
“就是忠臣才能被牺牲呀。执儿,爹心甘情愿到这冰天雪地的地方来,这是一种交换、一种妥协,只有这样,朝中才会安稳,皇上才能定人心。
“我只遗憾没机会再替皇上办事了。执儿呀,你答应爹永远忠于皇上,代替爹尽忠。
“答应我。”他用力的握住宇文执的手,眼里充满着期盼。
宇文执一咬牙,从没违逆过父亲的他点头了,“孩儿答应就是了。”
爹将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都花在培养他能为国所用,到头来他们宇文家还是替顺清皇帝卖命,真是讽刺呀。
“少爷。”一阵敲门声响起,管家进门道:“有一位贵客来到!”
宇文秀眼泛精光,居然一挣就从榻上坐了起来,迭声说:“执儿,快快扶我出去见客!”
会是他吗?
他是带罪之身,这些年别说客,就连人也少见了,会有谁尊贵得过他呢?
“不用了。”身着白狐裘衣的棘刚在几个人的陪同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