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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的亲娘,纵然所有人都说你活不成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没了,求医不行,那我便问佛吧……于是我上了同光寺,哀求主持给我一个养住你的法子,谁知道主持竟说能养住,只是十三岁以前都不能养在父母身边,说我和你爹的八字和你不大相合。
我回来同你爹说,你爹便道要将你送到福建,交由老太太抚养,你那时候不过两岁多,我如何能够舍得?哭着闹着只是不肯,你爹也拿我没办法,可是眼见着你离三岁生日不过两个月的时候竟然突然病得不省人事,我找遍了大夫,都道要我准备后事,我实在没有办法,想起主持的话,便连夜将你送到了你外祖母身边,然后忍住不去看你,谁知道这样你竟然一天天好了起来……我这才知,主持所言实非妄语,你总归是谢家的姑娘,父母俱在,怎能叫你长养在外祖身边,于是你爹便给你祖母去了信,带你身上好了,便将你送到了福建祖宅……”
原来是这样,谢长安从未听说过这些事情,想必祖母知道的也不清楚,毕竟最初早产的起因是内宅的腌臜,母亲碍着父亲的面子想必也不好意思告诉祖母,否则以祖母的性子,不可能不告诉她,让她暗暗怨了母亲这么久。
“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刻不想着你,你每长一岁我都会亲手为你做一件衣服,但怕又克着你,不敢去看你,连我做的衣服也不敢叫你穿……娘实在是怕呀,你当年那么小,病得骨瘦如柴,差点在娘的怀里闭上眼睛……娘不敢去想,左右知道你安安稳稳活着,娘就知足了……”林氏说道最后,已经是哽咽得不能自已。
谢长安看着眼前因为悲伤连肩膀都微微颤抖的母亲,终于长叹一声,轻轻地拦住母亲的肩膀,林氏一怔,随即放松了下来,谢长安用帕子擦去母亲的眼泪,道:“我很好,娘,祖母待我很好,又让我习武,我早就不是那个病秧子了,别说活过十三岁,就是活过一百一十三岁,怕是也没问题呢……”
“噗。”林氏闻言破涕而笑,“你这个傻孩子,人哪里能活一百一十三岁呢,那不成了老王八了……”
谢长安却一脸认真:“做人倒还没有王八快活呢,做人要被规矩束缚,被礼法束缚,被责任被因果束缚,而王八不用,左右它已经是个王八了,不管不顾做自己就好了……”
林氏无奈地摇摇头:“你这是哪门子歪理?”
“我这是实话,娘,我知道你们的难处,也知道哥哥的不容易,但是要我牺牲一切去添补姐姐闯下的祸,你们是不是得容我再想想?”
“其实,其实燕世子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他和那些勋贵纨绔不一样,他……”林氏急了。
“娘,我知道……”谢长安打断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燕世子只是在皇后寿宴见过姐姐一面,并不了解,但是姐姐的名气有多大?她才女的明天有多响?关于姐姐的传闻应该不少吧,她的追求者这样多,对她的喜好乃至一些习惯应该也都能从不同途径知道,我顶着姐姐的名字嫁过去,要保证不被识破,我就必须把自己变成她,改掉我的习惯,清减我的身形,然后去喜欢她喜欢的东西,去作她喜欢的打扮,我要埋剑习琴,忘记我的行草转头一笔一划去学她的簪花小楷,到最后……谢长安就死了……”谢长安苦笑,“你们这不仅仅是要我去做个替身,你们是在杀死谢长安,重新造出一个谢长宁。”
林氏身子一震,有些错愕地看着谢长安。
他们只顾着要说服谢长安给谢长宁当替身,却没有为谢长安设身处地地考虑过,正如谢长安所说,他们不仅仅是要一个替身,若真的要实施起来,也必须要让谢长安将谢长宁模仿的惟妙惟肖,日子久了,谢长安成了习惯,那就真的是重生了一个谢长宁,而原先的谢长安便在不知不觉中……被他们亲手杀死了……
想到这里林氏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难道他们真的要这样牺牲他们原本就对不住的小女儿吗?
谢长安见林氏眼眶又红了起来,不禁有些暗恼自己把话说重了,于是拍拍林氏的肩膀,又柔声道:“娘,给我些时间,我会想明白的,指不定还有别的办法。”
“安儿……”
“娘,如果真到了需要我牺牲的时候,我谢长安吃了谢家这么多年饭,该我做的,我也绝不推辞。”
这几日似是怕逼急了谢长安,谢长安每日早晨去林氏房里请安,林氏也只是关心她的吃住衣着,对于让她顶替谢长宁一事绝口不提,林氏不提,谢长安也乐得清净,每日就自顾自赏雪练剑,旁的一概不管。
林氏偶尔也会在庭院里看她舞剑,林氏的父亲是已经致仕的林大学士,当年为官时候曾任过首辅,门生遍布朝中,德高望重,却也知急流勇退的道理,在林大公子被点为探花入了翰林院时,便不顾圣上挽留执意告老,全身而退。
林氏是林大学士唯一的嫡女,从小爱若珍宝,林家世代书香门第,林氏在闺中也是颇负才名,尤其是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为人称道。
因此纵然荣安侯府是为将门,林氏也依然照着林家的方式教导着谢长宁,谢长宁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平常教习的也都是女诫一类,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
第四章 关门打狗()
而谢长安完全不同,谢老太太的父亲是当年冠绝天下的战神镇国公沈毅,沈毅膝下独有谢老太太一女,自小就是按着长子的路子教养女儿,谢老太太精通兵法,善用长剑,少时还曾随沈毅上过战场,也就是在战场上老荣安侯对着英姿飒爽的谢老太太一见钟情,非卿不娶。谢老太太教导谢长安,与沈毅的方式几乎是一脉相承,谢长宁在闺房中绣花调粉的时候,谢长安便是在庭院里习武练剑,也就是因为如此,体弱多病的谢长安才有了如今这样挺拔的身姿和健康的身体。
林氏看着院中在飒飒剑光中身走游龙的女儿,不禁叹了一口气,这和谢长宁实在是差得太多了,真的能让安儿当这个替身吗?
这厢谢长安收了剑势,随手就用袖子去抹额头的汗水,动作自然不羁,看得林氏嘴角只抽,只得亲自拿出帕子给她拭汗,一边抱怨道:“你看你,舞剑倒也罢了,怎么平常动作这样鲁直,那个女儿家像你这样就抓着袖子抹汗的,看着像什么样子……”
谢长安装作没听见。
林氏看着更气:“你别给我装聋作哑,改明儿我就给你请两个教习嬷嬷来,好好教导一下你的礼仪规矩……”
谢长安听见“教习嬷嬷”四个字,想起了过往在福建的时候,不由得噗嗤笑出声,那时候她在福建尽日调皮捣蛋,将府上折腾得人仰马翻,谢老太太这才察觉到自己忘了还要教导孙女礼仪规矩,于是赶忙去请了两个教习嬷嬷来,谁知道因为不满教习嬷嬷的古板严苛,连吃饭时都要计较她的行止,忍无可忍的谢长安当场拔剑而起,吓得嬷嬷东西都来不及收便哭喊着跌跌撞撞跑出府去。自此谢长安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打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扛着宝剑立在院门前,教习嬷嬷来一个便吓一个,弄得最后全城的教养嬷嬷一提起谢长安都要抖三抖,在无人敢上门。
听谢长安说完,林氏也是目瞪口呆,谢老太太这哪里是养的闺门小姐,这简直是养出了一个修罗煞星。
“太太!太太!”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闯进来,林氏呵斥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小丫头被骂得脖子一缩,一旁的莺鸣连忙安抚道:“有什么事你就快说,不必这样惊慌。”
“回,回太太,舅老爷和夫人来访……”
“舅老爷?哪个舅老爷?”林氏问。
“是,是三舅老爷……”
“是他!”林氏豁地站起身来,恨得咬牙切齿,“谁让你们喊他舅老爷的,就这么个东西,他也配!”
说着,林氏怒气冲冲地拉起谢长安大步往前堂走去。
林三爷和林三夫人此时完全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对着谢家的下人呼来喝去,一会儿要喝上好的毛尖,一会儿要吃绝珍楼的果子,谢家下人看不起林三这颐指气使的嘴脸,也就嘴上应着,都不见有动作,气得林三爷直跳脚,大声喝骂起来。
林氏才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林三爷扯着嗓子在骂自家下人,更是气得面色铁青,长吸了一口气,才踏了进去了,对着林三爷皮笑肉不笑道:“哟,林三爷,上我荣安侯府耍威风来了?”
林三爷见林氏来了,连忙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陪笑道:“瞧姐姐这话说得,我这不就是帮着姐姐管管下人吗,怎么说是耍威风……”
“姐姐?”林氏笑起来,“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也敢叫我姐姐?哪个是你姐姐?”
林三爷被呛得满脸通红,林家一向规矩甚严,他这样贱妾生的庶子却是没有资格称呼主母生的嫡女为姐姐的,林三爷支吾了一阵,抬眼一看林氏眼里寒光凛凛,登时打了一个哆嗦,有些怯怯道:“姐,不,荣安侯夫人何必呢,左右过不了多久我们也是亲家……”
“亲家?!”林氏顿时暴起,将手里的茶盏恶狠狠地掼到林三爷脸上,砰的一声响,林三爷被砸得脑子一晃,滚烫的茶水泼得他满头满脸,立刻就哀嚎惨叫起来。
“老爷!”林三夫人大叫一声扑上来,哭天喊地地像是林三爷死了一样。
两个快要四十的人抱在一起哭得竭嘶底里,谢长安只觉得耳朵都要被哭聋了,有些暴躁地拔出宝剑横手劈翻了林三爷身旁的桌子:“都给我闭嘴!”
二人被刀锋都泛着冷光的宝剑吓得浑身一颤,呜呜咽咽地低下了声音。
“哭够了吧?”谢长安冷声道,“哭够了就告诉我,我姐姐在哪儿。”
严氏怔了一下,立刻开始哭冤:“你找你姐姐,问我做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我们只是听说外甥女同谢老太太回京来了,凭着亲戚情分来探望你的……”
“哦?”谢长安似笑非笑,“只是上门探望我,什么也不知道,那如何你家老爷却开口就叫我母亲亲家?”
“我……我……”
“林谦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不是你指使的?”林氏目光越来越冷,“让我猜猜你们的目的,是不是宁儿的嫁妆?你们来这里恐怕不是来和我好好说话的,是来威胁我来的吧?何必拐弯抹角,都到这份上了,无妨直说?”
严氏在林氏冷冽的目光下不由得暗暗咽了口口水,而后想起儿子说起的事情,自己握着谢家的把柄呢,不怕他们不就范,想着竟一扫之前怯怯懦弱的样子,神色也开始趾高气昂起来:“既然姑奶奶这样说了,那我也只说了吧,宁儿我是极满意的,谦儿想娶她当媳妇儿,就问你们愿不愿意吧。”
林氏忍住想一巴掌扇死这个愚妇的冲动,强撑出几许笑容来:“若我不愿意呢?”
“为了大小姐的名声着想,姑奶奶最好还是愿意……”严氏掩嘴笑道,那副小人嘴脸看得谢长安隔夜饭都要呕出来,“我这个人,心里不高兴的时候,嘴上啊就把不住门,你说要是京城里的人,哦,尤其是燕世子,知道谢长宁与人私奔,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你这是威胁我?”林氏按在扶手上的手攥得紧紧的,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