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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铃──
她接起手机,随手翻着报纸的求职栏,注意力却完全没放在报纸上。
“嗯……我知道了……我今天不会去图书馆,我会在咖啡厅里,一时半刻还不会离开,你可以放心打来。你快去完成轮胎测试吧,再见──”欧阳文文慢条斯理地说完后,切断了通话。
她拿出一支红笔,正襟危坐地打算在求职栏上找出几份象样的工作。可是,她的红笔却在白皙小手里转来转去,就是下不了手。
她已经待业两个多月了,但是,她没跟爸妈提过她已经辞职了一事。毕竟,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当了老师,在爸妈的眼中,没从事教职的她,已经算是黑马一匹了。
说真的,她除了工作稳定之外,实在是没什么构上爸妈的标准。
欧阳文文有时想想自己的人生,觉得实在平淡得可以。她并不知道自己真正适合什么工作,也没对任何事情表现出狂热,感情算是谈过一次,就算结果是被抛弃,也称不上轰轰烈烈。朋友虽然有几个,但多半属于见色忘友的那一种,交情也仅止于吃饭聊天。
所以,她万万没想到和她聊得最好,不会嫌她无聊,甚至还觉得她很有趣的人,居然是一个和她的世界八竿子打不着的男子──
麦特森。
她给了麦特森电话,没想到他还真的打来了。平均一个星期打一次电话!刚才她接的那通电话,就是他打来“预约”待会儿要和她聊天的。
她自认不擅言词,可他就是有法子和她聊上大半天。她也不知道他干么老是喜欢找她说话,可能是因为她和他的观点虽然不大相同,但是他们却又因为彼此的观点不同而感到新鲜吧!
他在电话里就像个大孩子,让她的话和意见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多了。她真的觉得他们好像是熟到不行的朋友了。虽然,他的面貌还是让她有点陌生。
欧阳文文看着报纸运动专栏上的“麦特森”,不禁要怀疑这个笑起来自信到可以迷倒众女子的男人,就是方才和她通话的淘气“家伙”。
铃、铃──
她一看电话号码,发现是麦特森打来的,唇角便已经先偷偷地上扬了十五度。
“喂──”她喂了两秒钟,才把一个字“喂”完。
“哈啰,宝贝。”他的发语词总是这句,而且总是伴随着笑声。
“麦先生,你好。”她也总是礼貌性地这么回答,眼神和唇角都染上了笑意,脸孔也悄悄地漾出了一股温柔女人味。
“都这么熟了,干么还那么见外叫我‘麦先生'?”麦特森喃喃抱怨了起来。
“不是说还要一个小时后,才会再打来吗?”欧阳文文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托腮,说话的速度悠闲地像是在说一通市内电话。
“我跟新到任的技师吵架,轮胎测试不做了。”
“需要人聆听吗?”
“要。”话声还未落地,麦特森已经一股脑儿地把状况给哇啦哇啦地全抱怨了出来。
“可是──”
“你不准帮他们说话。”警告意味浓厚,显然对她的个性已经小有了解。
“可是他们也有他们的考量啊,你不是老说新零件就是要不停地经过测试与校正,才会达到最好的效果吗?你和这个技师才初次合作,原本也就需要一段磨合期啊,不是吗?你不去测试,问题也不能解决啊。”
“好啦,早就知道你是车队派来的间谍。”麦特森大声地抱怨着,完全一派耍赖口吻。“对了,你昨天看了上海那场车赛吗?这可是亚洲今年的最后一场赛事和我手伤复原后的第一战啊!”
“我看了。”她点头,揉揉酸涩的眼睛,眼眶下方黑眼圈就是她熬夜的结果。
“如何?”
“头很晕。”欧阳文文老实回答。
“头很晕?”他的声音惊讶地拔高了几度。
“那么多台车子不停地转圈圈,我会头晕很正常吧。而且车子转弯的煞车声实在好尖锐,害我每一次都会起鸡皮疙瘩。”她逮到机会,当然要小小抱怨一下。
手机那端一片静默。
欧阳文文放下托腮的手掌,咬了下唇,轻声地问道:“你生气了?”
“没有,只是产生了很严重的挫败感,觉得自己原来是个在赛车场上转圈圈的笨蛋。”他唉声叹气连连,像个抱怨自己不被家人重视的小男孩。“而且还是笨蛋冠军。”
欧阳文文哧地一声笑出来,悦耳笑声像是新鲜苹果被咬下第一口的清脆。
几个客人忍不住回头看她,目光都不自觉地在她那双秀雅的晶亮眸子及气质脸庞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好吧,本人虽没听到你的掌声,至少还听到了你的笑声,也算聊表安慰了。”麦特森干噎了两声,装出可怜表情。
“恭喜你得到冠军。”欧阳文文诚心诚意地说道。
“那你有没有看到我上台领奖?”
“我……我还没看完就睡着了。”她生平第一次干笑出声,因为实在是太尴尬了。这种感觉很像是被一位钢琴家邀请去参加音乐会,而她竟然在第一排正中央的位子上睡着了,而且还很不幸地让台上的钢琴家逮了个正着一样。
“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你这个朋友是怎么当的啊!”麦特森这回可是不客气地哇哇大叫了起来。
欧阳文文将话筒拿离到一臂之外,揉了下被震痛的耳朵。
“欧阳文文,你给我说话!”麦特森大吼着。
“我保证下回一定会撑到你上台领奖嘛。”任何请求的话,只要从她嘴巴缓缓地滑出,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一样。
服务生过来为她加水,忍不住偷听了一下,当下觉得这位小姐和她男朋友的感情一定很好。
欧阳文文对服务生点头致谢,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不管,你现在就要补偿我,你马上出来陪我吃饭──”麦特森逮着机会,马上乘隙杀出。
“你说得好像你就住在我家隔壁一样。”欧阳文文当他在开玩笑,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水。“你不是还在上海吗?”
“我可以马上飞到香港,所以,建议你也搭飞机到香港和我会合。我是认真的喔。”事实上,麦特森的口吻正经到很像正在举手发誓。
“咳……咳……”欧阳文文被水噎到,猛咳了起来。
“高兴得被口水呛到了吧,快点到香港吧!”他乐不可支地说道。
欧阳文文拿起手帕,摀住唇,又轻咳了两声,缓缓说道:“这样不好吧。”
“哪里不好?”他大声地反问。
“我现在还在失业中,这样到处乱跑,很快就会坐吃山空的。”虽然她一毕业就在一间外商物流公司担任KEY单工作,外商待遇还不赖,加上住在家里,又不怎么特别爱花钱,所以一、两年不工作,应该不会出问题。但是,她实在不知道还要花多久时间才能找到感兴趣的工作,所以钱都要花费在刀口上啊。
“放心,我可以帮你出机票钱。”完全是有钱大爷的口吻。
“那样不是更怪吗?我们又不是男女朋友。”心里钻过一股五味杂陈,突然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他们的“友谊”似乎、好像、彷佛比一般朋友还多一些,她和他聊天的时间,甚至比她和凌家姐妹还多啊。
“就因为只是朋友,所以我才叫你到香港啊,如果你是我女朋友的话,现在我早就抢滩到台湾了。”
“我还是觉得怪怪的。”她的脑子都在告诉她,这是一个不安的主意,可她的心却认真地在考虑着这件事的可行性。她揉着鼻子,感觉有点混乱。
“我数到三,如果还要当朋友,你就过来。”麦特森习惯性的微笑命令口吻开始出笼。
“你、威胁、我?”欧阳文文加重语气,鼓起腮帮子。
“我才不是在威胁你,我是在乞求你,拜托你啦!”他的声音愈来愈哀怨,鼻音愈来愈重。“我一年到头都在世界各地比赛,一点家的感觉都没有。难得有个离我这么近、又这么谈得来的朋友,我当然会想找时间和你聚聚啊。”
“我考虑一下。”除了辞掉工作和到义大利旅行这两件事情之外,她很少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求……求……你……”麦特森拉长说话语气,完全仿自于她的说话口吻。
欧阳文文望着窗外因为微风而晃动的行道树,她低笑出声了。
好吧,反正她去义大利也没狂买什么名品,就把省下来的钱,当成去香港玩耍的旅费吧。
谁让她交了一个顽皮的“男”朋友呢!
隔天上午,欧阳文文走出香港机场出境室,马上看见了一名举着她名字字牌的黑西装男人。
“我是欧阳文文。”她走到自己的名字字牌前面,感觉怪怪的。
“欧阳小姐,您好。麦先生正在车上等您。”男人恭敬地说道,接过了她的行李。
欧阳文文走在黑西装男人身后,心情开始复杂了起来。
老天!她觉得自己真是大胆到了极点,居然瞒骗爸妈说她要到南部旅行,而一个人晃到了香港来。
“欧阳小姐,这边请。”黑西装男人领着她走到一辆黑色宾士车前,为她打开了车门。
“谢谢。”
欧阳文文坐上车,还没适应车里的光线,一股古龙水味道就已经朝着她飞扑而至。
“你来了!”麦特森的双臂牢牢地拥抱着她。
欧阳文文抬眸看他,双唇微张,鼻尖开始泛红。
没想到她见到他居然这么感动!麦特森雀跃地看着她微红的鼻子和眼睛,期待着她掉下感动的眼泪。
“哈啾。”欧阳文文拿出手帕盖住口鼻,却还是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哈啾、哈啾哈啾……”
“你下回别喷古龙水了,不然我就要戴口罩了。”欧阳文文揉着红咚咚的鼻子,哀怨地看他一眼。
“你真是老天爷派来毁灭我男人自尊的凶手,我的前任女友们都称呼我的古龙水是‘致命男人香'。”麦特森大声抗议道,就差没捶胸顿足以表达他的不满。
“致命男人香,说得真好。”她点头,一脸赞同地看着他。“如果鼻子一直过敏打喷嚏,确实是会致命的。”
麦特森睁大眼,作势欲打她的头。
欧阳文文兴致一来,也睁大了眼,难得顽皮地故意做出害怕模样。
麦特森大笑地搂过她的肩膀,让两人的肩膀亲密地倚偎着。
“看到你真开心。”麦特森凝望着她,发现他对她的容貌,竟然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你的冠军生涯听起来满悲惨的。”她皱着眉,摆出一脸同情的表情。
麦特森忍不住又大笑了起来,心窝一暖,凝望着她的神态也就越发地温柔了。
先前,他之所以会拨出第一通电话给她,纯粹是因为想听听她那慢条斯理的声音来缓和他的情绪。他那天刚和车队的另一个车手,因为车道让位的问题而大吵了一架。
他还记得──那天,当他拨通电话,听见她温柔绵长的声音“喂”了一声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可能”会染上打电话的瘾癖了。
和她说话,让他觉得很放松。她的语气、她的想法,总让他很自在。她不会因为他是名人,而一味地附和他。他在她面前,就是个一般男人!
“来到香港想吃些什么吗?”麦特森凝视着她,低声问道。
“想喝鸳鸯奶茶。”欧阳文文一提到饮料,精气神便全都来了。
“没问题。”麦特森拍拍她的肩膀,大掌便顺势搁在她的肩膀上了。他知道这是朋友麦特森与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