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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烟手划魔印,红光脱手,没入河中。
突然,河面升高劈裂而开,流水分道,河床坦露,却不见欲捕捉的人影,只余点点蓝芒逸散。
突然被推入通道送回妖境,伏藜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感觉得出当时的气氛很不对劲,再仔细回想在人世的一日,还有最后说的那些话……他敢肯定先生一定对他隐瞒了什么。
坐在湖畔,伏藜垂下视线,手中的珍珠闪烁着温润的光彩,正是谜摊上那颗珍珠。
被推离的瞬间,清澶将之塞进他手中,当时情况混乱,伏藜也未注意到那么多,直到回来才发现手里握了东西。
在鱼族赠送珍珠给人有特别的涵义……先生会是那个意思吗?
但相识以来,先生不曾对他表示过什么……要是会错意,岂非徒惹难堪,自取其辱?
伏藜左思右想,仍是想不出所以然。也许,化龙之后的先生早就淡忘了鱼族的风俗,那自己在这胡思乱想,不过白费工夫。
小心地在珍珠上布下禁制,伏藜将珍珠放入湖中,晶莹的亮点缓缓下沉,逐渐隐没。
就当作暂时保管吧……
起初几天的焦虑不安,随着日子一日一日的消磨,伏藜恢复平时作息,找到接任长老一职的人选,不管兄长的反对将事情交接完毕,封闭了隐世湖专注修行,不再分心其它。
唯一略有些遗憾的,大概就是闭关之前没能见到好友一面。
但转念一想,来日方长,总有再见的一天,也不急于这一时。
连穿越两界的能力都没有,从人世走一遭,伏藜终于认清一点:没有能力的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
或许,清澶离开的正是时候。
趁隙脱身回到天坛后,清澶立即直奔苍烟云海,准备沏壶茶压压惊;这次毫无防备对上旧日的友人、今日的敌人,确实是险到了极点,连他自己都要捏一把冷汗。
不料回到云海,尚未踏进楼阁,就见沉香娘娘倚门而望,显然是在等他。
沉香娘娘笑道:“见你平安无事,本座就安心了。”
清澶苦笑。
他当然知道这位娘娘暗中跟随在两人之后,没出手是看他尚有自保之力;来到苍烟云海不会只为了看他平不平安,一定另有目的,这位娘娘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与其事后探望人是否平安,娘娘当时若出手相助岂不更好?”
“本座是给你一个了结恩怨的机会,谁叫你当初手下留情?你留人余地,别人可未必。”沉香娘娘随口训道,她一向不赞成清澶的妇人之仁。
照她看来,当初一剑了事,就不会延伸出眼前这堆麻烦,说来说去,被人逼入险境的他是自找罪受。
“真是一针见血。”不愿多谈,清澶自顾自地坐到桌边,伸手倒茶,才发觉茶壶里空空如也,忍不住叹气。
“闲话省起来,娘娘应该有更重要的事要提,清澶在此洗耳恭听。”
俊朗的眉目间隐见疲倦之色。不管怎么故作轻松,再遇故人,即使只是一段久远的过往,再度被勾起的隐痛却也不是可以轻易从心上抹去的。
当年沉香娘娘也在场,她多少明白清澶心中的苦楚,顺从他的意思直说来意。
人世的事情,天帝已派遣几位天君前去处理,虽然无间在人世的势力一时难以根除,但想来事态不至于再扩张蔓延;而近日无间应该就会入侵天坛,天帝已下令两人驻守修罗道附近。
要从无间通往天坛,那是唯一的通道。
“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明日开始,一切都由不得人。你与那人的事情本座虽然不想过问,但还是希望你好好思考,下次战场上见面你是要如何面对。”沉香娘娘说罢旋即离开。
——该如何面对?
置于桌面的左手握拳紧缩,手心的冰冷温度,如同他的心灰意冷。
她的问题,他也很希望有人能为他解答……除了杀,难道没有其它方式可以挽回一切?
还是像沉香娘娘所说,当初一剑了事,一了百了,也不会有今日的为难?
望向茫茫云海,灰银的眸浮起了深深的迷惘,伴随一声无奈的轻叹。
隐世湖完全封闭,湖面冰封,火烧不溶。冻结的冰层下,游鱼仍是悠然自得,完全不受外界的影响,而沉入湖中的少年也是一样。
蓝发的少年趴在冰面上东敲西敲,坚如顽石的冰层敲得他一阵手酸。
抱得美人归之后,总算想起要关心一下好友,只是没想到一夕之间风云变色,族长的脸色比以前更冷,长老也换了一张新面孔;问起伏藜,居然已经闭关了!
连要闭关也不先来通知一声,这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真是不够朋友!
想到以后要天天面对初隐的冰脸,临溪只想扑回情人怀里哭。
原本他打算一见到好友,就向好友分享他追到美人的喜悦,不过现在却只能对着结冰的湖面自言自语。
“没想到一段时日不见,你就闭关了……本来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对着冰说话没意思,我就暂时将要说的话保留起来,等你出关,再慢慢说给你听。
“葵水有转告我,要我追到美人跟你报告结果,以后我再报告,顺便介绍我的爱妻何梦给你认识……”
说着说着,蓝发的少年平躺在冰上,逐渐无声。
以前总感觉伏藜这个人很无趣,一点也不懂得享受生命,但现在回想起来,他不太会说笑,但会很认真地听自己讲笑话、耍宝。
共事的那段时日自己跑去追美人,该做的事情丢一边,好像有点没义气,他却一点也没埋怨的为自己分担,还要自己好好去追,抱得美人归。
再想想自己为他做过什么,临溪顿时一阵惭愧,除了动动嘴给予精神上的鼓励以外,好像从来没帮上什么忙。
从伏藜闭关以后,每隔几日临溪会来探一次,看看这冰有没有融化的迹象。
有时候湖边也会出现另一个黑发黑眸的青年,静静地伫立在树下许久,离开时带着一身落寞。
而他们所期盼湖面冰融的日子,尚在很久很久以后……
修罗道,天坛与无间唯一的通道。遍地血红,一步成魔,只有力量强大的恶鬼能开启修罗道,而这样的恶鬼在无间中为数并不多。
沉香娘娘与清澶驻守在修罗道附近,注意通道附近的变化,若是裂缝出现,就将是恶战的开始。
“要是能直接毁掉通道倒是省事。”褪下宫装的娘娘一身青衣战袍,腰配神兵勾月,利落的装束更显出身为天界第一武将的威仪不凡,虽然吐出来的话很是乱来。
“娘娘是要天坛与无间同归于尽吗?”清澶有些哭笑不得。
通道是时空的裂缝,联系两界,若是信道扭曲,信道的两端——也就是天坛与无间——都会连带受影响,更可能产生时空异变,后果不堪设想。
换上银甲战袍,清澶发冠上的白翎随风轻扬,眉飞入鬓,银眸收敛了平日的散漫,精光内蕴,尽管唇边笑意不减,凛凛的丰姿仍令众将士拜服。
“说说罢了。”沉香娘娘不负责任地耸耸肩。“光是等着别人来攻,本座是比较倾向杀入敌阵的那种痛快。你不觉得一剑断生死,令人感觉很愉快吗?”
清澶一时无言。曾经并肩作战,他是知道沉香娘娘有着表里不一的好战性格,但没想到居然到了这种程度。“道不同不相为谋。止干戈,逍遥身,对清澶而言才是值得庆贺之事。”
沉香娘娘黛眉轻蹙,略显遗憾,“话不投机半句多,罢了……关于那件事,你想好如何面对了吗?”
经过一日的思考,清澶此刻的反应异常平淡:“该来的避不了,娘娘又何必多此一问?”
“你若下不了手,就不用勉强,让本座来也是一样。”沉香娘娘有意为他分担。
“意义不同。”如果苍烟还存了一丝意识,想必也不希望有人插手他们两人之间的事。
沉香娘娘早知他会拒绝,并不意外。“真是逞强,随便你吧。”
短暂的谈话之间,空间出现水波一般的扭曲,血红的裂缝如眼睛开合渐渐张裂开来,停止交谈的两人心神一凛,终于来了。
一般穿越两界,人一旦通过裂缝会立即闭合,但无间有四大祭司,施以血祭镇住通道,使修罗道能保持张裂让鬼卒自由穿越,说是进可攻、退可守也不为过。
“第一波攻势,那些恶鬼目标在确保可作为退路的通道,看起来还不到我们出手的时机。”沉香娘娘审时度势之后,很遗憾地收回按上剑柄的柔荑。
对于沉香娘娘的小动作,清澶看得有些心惊。娘娘一出手,鬼卒固然是覆灭,但众将也要以命相赔了。
“我们暂时压阵就够了,这种小喽啰不值得浪费娘娘精神。”
“说得也是。”沉香娘娘认同地道。
战局如两人所料僵持不下。
沉香娘娘吩咐下去,让众将士轮流休息。天坛无日夜之分,但凭借气温变化,也知过了数日之久。
“……你怎么看?”看这局势,无间那些狡猾的老鬼摆明要打持久战,虽然天坛众将也非省油的灯,但这样下去难免伤及元气。沉香娘娘见状多少有些沉不住气。
清澶沉吟片刻,吩咐人取弓过来。搭箭上弦,轻巧地张满弓,箭尖直指修罗道。
“娘娘施个小法术附加在这箭上,但要拿捏好法术作用开始的时间必须在穿越通道之后,并且范围不至于波及通道,以免造成反效果。”
沉香娘娘妙目一转,兴味十足地保证道:“放心吧,本座会拿捏好分寸。”
光华聚敛于掌心,逐渐呈现半透明状,沉香娘娘反手在箭簇上轻轻一抹。“这下看谁有耐性!这一箭该能引猛虎出笼了。”
听耳边呵呵轻笑,清澶深觉自己还是不要去想沉香娘娘在箭上动了什么手脚比较好。
张弦的手落下,劲箭如风穿越战场,迅速消失在通道中。
两人静静等待。不过须臾,阵阵凄厉的鬼嚎从通道传出,血红的裂缝似乎出现异状,竟渐渐闭合。
第六章
无间的前军退路顿失,沉香娘娘即刻下令:扑灭天坛境内的鬼卒。
清澶沉默许久,直到重新整军才开口:“娘娘你……该不会是破了无间的曼陀螺法阵吧?”
“哎呀,让你猜到了。”沉香娘娘笑咪咪的道:“谁让那些老鬼不派些象样的角色出来让本座收拾,本座只好将时间浪费在推算法阵与通道的距离了。”
正当两人谈笑之时,后方突然传来急报:正后方集结大量鬼卒,正朝我军发动突袭!
听到这出乎人意料的消息,两人脸色微变,旋即冷静下来。
沉香娘娘立即吩咐手下副将领部,分兵力先行抵御后方攻势,她随后压阵。
“有备而来,看来是一场苦战……但他们是如何绕到我军后方?我们一直守在修罗道附近,没理由没发现他们的动作啊……”沉香娘娘喃喃自语。
若非刚才那一箭破了曼陀罗法阵,那现在我军立即陷入前后夹攻之势……清澶越想越不对,但当务之急是先解后方之危,连忙催促:“娘娘快去吧,这里有我顾守。”
沉香娘娘匆匆离去,清澶注意着修罗道的动静,同时思考无间众鬼如何在他们眼下绕至后方,在两人想法里那是绝无可能发生的事,但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承认,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修罗道是两界唯一的通道,要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只有一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