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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为了找她芳踪,大哥不惜欠邝达人情动用他的人脉线报去找,直到次日,才发现原来云姑娘住在这儿,他这才回来的。”
“是吗……”他喃喃低应。深思了许久,居然笑了出来,看向一头雾水的朱追阔:“那好,我放心了。”
“小子,说些人话来听听如何?我压根儿不能理解你的意思。”
韩霁一手搭上他的肩:“那么,我就放心把净初交给他了。只是,我那表妹注定是得吃些苦头了。”
“什么意思?!咱们大哥怎么会让那大美人吃苦?”朱追阔是韩霄死忠的拥护者,听不得批评的。
“如果一个男人在相见之初,便弄哭了女的,你信不信往后他更有机会令那女人哭泣?即使不是出于存心。”韩霁像在下预言。
“喂!他好歹也是你大哥,为什么你净说些混帐话?你对他有什么不满呀!”
“朱兄,没有一种幸福会唾手可得的。尤其我大哥那般性格奇异又对爱强烈渴求的男子,爱上他,要得到他全然的爱,必然会有一阵苦头吃。他的心是不易得的。不过,既然净初选了她要的路,就该有所打算。”他抬头对天空轻叹:“我相信,当净初哭泣时,大哥的心会比她更难受得多,所以,我是该放心了。”
这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居然有着这般深沉的心思,让人不敢小看了!虽然不大明白这小子心中有何打算,可是,朱追阔至少可以由他精确的评论中肯定韩霁这小子将来不简单。好感立即涌了上来。
“小兄弟,你放心啦!我大哥这辈子就动心这么一次,哪会欺负自己的心上人?你多虑了!好,现在你决定成全他们,那么十数日后的迎娶是否该取消了?”
“不。”轻松地拒绝。
“不?!”高八度的雷吼。
很神准地格开朱追阔的拳头。韩霁笑道:“我仍要测一测大哥对净初的心。”
是的,他要想一想,静静的数日子去想。当然,婚礼照常举行。
浮上笃定的笑,在朱追阔紧跟而来的拳头中,突然想到自己好久没有舒展筋骨了,便凝神聚气地在屋顶上与朱追阔切磋武艺了起来。
第五章
时光随流水飞逝,百花开到三月已臻全盛,争妍斗艳美不胜收,目不暇接。而韩家的喜事已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起来,南北什货快马传送。踏月山庄的正厅加六个院落全部大肆清理整顿了起来,趁这次喜事,索性翻修检视一些较陈旧的建筑。仔细算起来,踏月山庄建成有三十年,这么大规模的翻修可是首见!连佣人房也全盖了新眷舍,下人工作得更加起劲。
这山庄里里外外,洋溢喜气洋洋的气息。许久没这般热闹了。
日子愈近,云净初的心情渐渐沉重而认命。
如果今日她身体健全,没有任何残缺,那她一定会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与幸福。可是,老天教她生来便失了光明,在人生的每一次抉择上,她只能仔细去选一条不拖累他人,而自己安然的路走。从来,她就不曾希望能与韩霄那狂狷不拘的男子结成连理;她不配,既是不配,就别妄想,还是好生待在安全的小天地中,平凡地过完一生吧!
如果事情重新来过,她万万不会让韩霄看到她,不让两人之间有产生倾慕的机会。那对他不公平,对她也太残忍;只是呀,人世无常,少有如意处。她对个中滋味再了解不过了,不是吗?
她只能祝福他。
日子愈近,他也愈加挣扎于自私与成全之间。
夜夜,他由竹林那方传来琴音,让她泪沾枕巾。在夜的最尽处,与黎明交接之前,偶尔,她会迷蒙地看到床边彷若站了个人,以温柔且痛楚的眸光在抚慰她;而她,竟也是由那时才真正得以入眠。
以他的狂狷强悍,他大可强掳她走,强占她的人,但他不。他是珍惜她的,而且,他也绝不夺人之妻。如果今日她不是韩霁的未婚妻,他尚不须忌讳太多,但她是;再如何不畏世俗眼光,也不能让韩家声誉因他而受辱。
他狂放的限度以不波及无辜旁人。
虽渴望见他,却也感激他不再出现。
她就将是人妻了。而这般蚀骨的思念呵,何妨当成回忆的方向,在往后日子中独自品尝。也许,这是一项恩典,可是,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身心分开;怎么能在心中系着所爱,而又以一具身子去迎合另一个不爱的男人?
但,失明的她,有抗争的权力吗?她的人生就一如她的眼一片黑暗,由不得她去奢想。
远处的喧哗声渐渐传来,打破了她这方的宁静与思绪,她叹了口气移身到一方窗口。明白又是碧映带人过来要替她量嫁服、裁新衣,以及担来一大堆布疋花粉什么的,她们正在为她五日后的婚礼忙着。
“小姐,您摸摸看,这是江南一流师傅替您赶制好的嫁服,上头的绣工真是精致无比呀!穿在你身上,全天下的新嫁娘谁比得上你的天姿国色。”
碧映边说边摊开嫁服在云净初身上比对着,一迳开心地幻想主子五天后迷倒新郎倌的绝美扮相。
云净初轻抚着衣服上头的绣样,有些失魂地迎着风拂来的方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让春风拂去她满心的愁怀。她一直不让自己因缺陷而怨天尤人,可是,老天原谅她,此时她真的泛起一丝丝恨意,恨姥姥当年的狠心绝情,在她出生之初便让她失去看这世界的权利。
她不要求幸福,不要求平安快乐。如果愿望是能实现的,好不好让她能够在一瞬间回复光明?让她能在些微的乍现光明中,看到她心所念的那名男子,只要一眼就好,已足以永生镌镂在心版上了。
那么,她再无所求足以沉寂过一生了。
但……能吗?
碧映终于瞧见小姐的落寞之色,挥手要一票仆妇退下,才轻声道:“小姐,您打从山上回来就一直不对劲了,这可是不行的呀。”她不说,并不代表她无所觉。偶尔一、两次从大少爷与小姐错身而过时,她便能感受到令她害怕的不寻常,而那种强烈的情愫教她想自欺太平无事都不能,只是,幸好他们没有更近一步的言谈或举止,小心且合宜地抑止不该有的事发生。可是,小姐的日渐消沉已令她不能坐视了,心下不禁暗恨大少爷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要在小姐快要为人妇时回来吹乱一池春水,拨弄小姐平静且纯洁的心湖。她承认大少爷那种出凡不群的表相、气势无人可比是百年难以一见的伟男子,身上强烈的孤傲狂气令女人心醉神迷,但,不能是她这娇弱的小姐。小姐是一朵必须小心照拂的倾城名花,娇贵到一丝丝风雨也承受不起,这也只有温柔约二少爷才能小心守护她了。反观大少爷,是野火、是飓风,在在显示着最极端的狂烈,没有坚强心志的女人是担不起他那种爱意的;这种爱,一个不好,便会使人受伤害,却也致命地吸引人。有了这种人出现,温柔的表现反而会被视为乏味的温吞,反而深受热切情怀的吸引。她希望小姐能理智,看清二少爷才是能给她幸福的人;大少爷那种人,充满一身沧桑,很不容易爱的。
“小姐,您……”
“碧映。”她悠叹,坐在身后的贵妃椅上:“我知道我必须走的路是哪一条。”只是,她多希望在这一生当中,至少有一件事是由她的意愿去下决定的。
“小姐,您相信碧映,二少爷会待您很好很好的,而且碧映也会永远服侍在您身旁”
“傻碧映,你忘了当你今年十月满十八岁时,咱们落霞县商号的总管何家笙就要来迎娶你了吗?这些年要不是为了我,早三年前他就该迎娶你过去了。”她笑着。这小妮子就怕她吃苦,怕服侍她的丫头不够仔细与尽心,所以连带误了她自个儿的婚期,惹得何总管每月必亲自带帐簿,骑两天一夜的马儿前来京师,只为了会一会佳人;对帐簿反倒其次了。有时韩霁为了捉弄他,还特地亲自下落霞县,几乎没把何家笙急得跳脚。生怕心上人给京师的商行管事给追求了去,非要亲眼见佳人安好才放心。如果她再多留碧映一年,恐怕何家笙会拿把刀子找她算帐了。
碧映不依地叫:“小姐……”
“别担心我,这宅子内,不会有人不敬于我的,而我也会让自己过得好。你也知道二少爷会疼我的。”她拉过碧映的手,安抚着她。
“小姐,二少爷笃定会对你好的。但你会快乐吗?”碧映从她眼中感觉不到新嫁娘的光采。
快乐?
那已经是不重要的事了。
她没回答,绝色的脸蛋益显凄楚,狠狠地扎入碧映的心,也刺中了树梢后隐身屏息的男子韩霄的心。
这日子,该何以为继?
这些日子大家都忙,忙到难得聚首碰头来聊上一句,反正看来很多人来来去去的踏月山庄就是看不到韩氏兄弟的影子;连朱追阔那客人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看似很忙,但其实值得劳累的事并不多,而且全教当家主母韩夫人给包了,没有理由大家都忙到不见人影。
这日,韩氏兄弟在跃日斋总堂囗会面,因为这地方是韩霁每日必报到的地方。
在二楼私密的书房,韩霄来了好一会了,并不打扰韩霁批阅帐册。他背着双手看向窗外,沉稳的面孔不见一丝情绪流动。他在等,耐力是他的特质之一。
看来想要让老大先沉不住气是行不通的了。韩霁恰巧回想起当年教他耐力的人正是眼前的大哥。
“窗外的景致好吗?”他起身问。走到茶几旁倒了两杯茶,茶香霎时弥漫满室。
“以一个即将在三日后当新郎倌的男人而言,你挺忙。”他没有转身,平淡地起了个话头。
“回家近半个月以来,咱们兄弟第一次有机会共同品茗聊天,这机会相当难得。”
这种各说各话会持续到韩霄愿意转身过来面对为止。他们都心知肚明。因此韩霄有了短暂的沉默,而韩霁便好整以暇地凝视兄长的背影。光束投射出他种种交错难以捉摸的特质,是冰也是火,是冷也是热,抖落一身沧桑,依然顶天立地的不屈。
他是他打出生以来唯一的英雄,唯一的崇拜。可是他同时也知道,因为他的出生,造成了韩家必然的分崩离析;也造成了大哥必然的离乡背景,纵身江湖。他是放弃他自己了,直到他强烈渴求真爱的心再度遇到可寄托的人,他狂狷而疲惫的身心才会再度得到休息,不再随人世浮浮沉沉。
父亲生前总是抚着他脸,欣慰道:“幸好霁儿只有一半像韩家人。”
他知道父亲的意思,但他也因此而遗憾。
韩家人对情的渴求急切而疯狂,容不得一丝瑕疵,更容不得不忠实,而且,一生只爱一人。对亲情、对爱情、对友情。那种不易取得,一旦取得便是狂风巨浪袭来的狂炽,完全没有保留……可怕,但幸福。没有灰色地带,要不就是冷绝到底,要不就是彻底倾泻如注。这样的极端其实容易自伤,也容易孤寡。韩霁是较为圆通世故的,所以韩济民才会一心要把产业交给他;并且做好随时身亡的打算。
今日,他打算好好与大哥谈一谈。上一代的恩怨,该让它了结了,毕竟……人都已不在了。
韩霁在这几日已推敲出大哥会倾心于云净初的原因。
一来,净初可能是他生平仅见最纯净不染纤麈的灵性女子了。尤其出外十年,见惯了精明世故的各色女子,益加显得净初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