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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借口永远不伤人,正如她脸上的表情不曾有过一丝不耐,清清雅雅的如同迎风招摇的水中清荷,不染半丝尘嚣。
爱慕她的男人足以搭起一座关渡大桥,可是她总是不经心的忽视,顾影自怜,凭水而立的荷花仙子不需要爱情,荷只接受露水的洗礼。
如同往常地,方静湖在上完课后总会先泡上一壶花茶,静静地看着蜷曲的荷瓣伸展开来,一瓣一瓣地在滚水中跳着圆舞曲。
花开了,花瓣也开了,两种自然的香气混成一体令人陶醉,她轻嗅着准备先啜一口,可是……
“好个闲情逸致呀!方老师,不介意我打扰一会吧?”
幽幽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又要不得安宁了。方静湖面露温笑的看着她一壶茶剩下三分之一不到,大半的甘醇全让人牛饮了。
一湖好水总有几片烂叶飘浮,一锅黄豆少不得有几颗煮不烂的坏豆,优异的师资自然有一、两位不满现状的老师。
譬如自以为教法前卫却不受重视的国文老师,沈世佳的存在正好印证了这种公式化的说法,无时无刻不为找她的麻烦而神出鬼没。
原因无他,因为容貌艳丽,身材惹火的她太好胜了,不接受学校里有人比她更美、更受人欢迎,抢去她所有锋头。
百花中只能有一个花后,而她不甘落败。
“沈老师,你把人家的茶都喝光了,不会不好意思吗?”一旁“见义勇为”的数学老师不免为人抱不平。
脸皮厚如城墙的沉世佳不在乎的扬扬手,挺俏有型的臀直接坐上人家的桌子。
“有什么不好意思,都几年的同事了,方老师才不会小家子气的计较。”
一笑,方静湖无言以对。
“是喔!人家不计较你当随便,听说那一小撮荷瓣价值不菲,你一口气牛饮掉半壶茶,是不是该付点饮茶费?”啧!这么短的裙子她也敢穿出来亮相,真是难为师表。
“你未免管太多了吧!方老师都没开口哪轮得到你仗义执言。”她气焰高涨地冷哼一声。
年方二十七岁的沉世佳出身不差,父亲是连任三期的立法委员,母亲是妇联会主席,算得上是政治家族,是个娇贵的千金小姐。
她的成绩并不好,当年差点考不上大学,勉强攀上车尾念了四年中文系,在父亲扯下老脸四处拜托下才有个国文老师的空缺给她。
当然她志不在屈就小小的教书匠,娇生惯养的她是以老师身份为跳板,借机拉拢权贵的家长好铺陈仕途,挤身政治殿堂。
被宠坏的千金小姐根本不懂得体恤别人,一味的要求别人必须以她为首,绝不允许有人踩她的痛脚。
自私且自我,拥有政治家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一点点芝麻蒜皮的小事非渲染成国家大事不可,为人诟病的四受议论。
但她不以为意的我行我素,不把小教员的同事放在眼里,每天打扮得光鲜亮丽好象要参加宴会,皮裙是一天比一天短,生怕人家不晓得她有一双美腿。
“你也知道是仗义执言呀!可见你做人多失败,让人看不过去。”亏她还是国文老师吶!
“张凤英你干么老找我碴,我和方老师聊天干你屁事。”一只老母鸡。
“不平人踩不平路,看不顺眼不开口会不舒服,谁叫我天生具有侠义精神,看不惯仗势欺人的为人两肋插刀呢!”
“你……”
方静湖的噗哧声打断了沉世佳的恶言恶气,沉世佳表情一变的斜睨看似平静的女人,心头的不满一古脑的倾倒。
“亏你还一派轻松的笑着,你们班上的徐天娜要出大事了,看你拿什么脸去面对人家的父母。”就不信她能摆得平。
“徐天娜?!”方静湖眉心微微一颦,脑海中浮现一抹怯生生的身影。
“就是那个小骚货,你不晓得她有多贱……”察觉到四周不友善的视线,她吶吶的放低声音。
“……你一定不知道徐天娜从事接交吧!她骚……呃,她一下课常往工地跑,和那些粗鄙的工人……啧!我都说不下去了。”
她鄙视又轻蔑的口气直吹着方静湖耳后,其中的指控不言而喻,好象确有其事是她亲眼目睹,淫秽得叫人羞于启齿。
人缘不好是一回事,加油添醋的本事可是一流,经她口一传,白的也会变成黑的,十分不堪。
“沈老师,我相信自己的学生不会作践自己的身体,或许是你误解了。”徐天娜不像会出卖肉体的女孩。
“哟!你对学生也太放心了吧!我前两天才看见她向一位工人拿钱呢!两人肩靠肩走向一旁的铁皮屋大半天没出来,想也知道在干什么。”现在的女学生可是一心向钱看。
不过那个粗工的背影看来挺壮的,床上的功夫肯定……嘻!嘻!有机会她倒想试上一试。
反正饮食男女嘛!食色为生,一夜情比比皆是,又不是选来当老公,看徐天娜每回一出来就眉开眼笑的神情真叫人心痒痒地,当老师的可不能输给学生,她还没
和低下阶层的工人做过呢。
当是尝鲜也不错。
“他们是亲戚也说不定,你想太多了。”眼见不一定为实,学生的品格不该随意抹黑。
沈世佳冷诮的嗤哼。“只会维护学生的老师不代表是好老师,谁晓得你有没有从中捞点好处,助纣为虐这句话听过没?”
“我看你才是兴风作浪的祸头,明明没有的事说得天花乱坠,徐天娜那孩子上过我的课,乖得像桌子、椅子一样绝不敢乱动。”
“张凤英,你在指责我说谎骗人咯!”她不高兴的拍桌子大喊。
她肩一耸,一副你的可信度等于零的神情。“你说呢!”
是或不是,大家心里有数。
“不信自己去瞧瞧,吵死人的工地就在对面不到一百公尺处,包准你目瞪口呆地收回对我的怀疑,低下的工人最爱找十三、四岁的国中生援交……”
听不进她话的方静湖远眺尘沙飞扬的一端,隆隆的钻地声不断,天空蒙上一层灰尘。
那是灰色吧!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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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土嚣嚣,低云掠空。
钢筋水泥的骨架已然成型,巍巍耸立三十七层高,一半外露一半裹上泥衣,四散的砖石堆积成墙,宛如一处危墟,随时欲置人于死地。
板木零星放置,一车车的沙土不断的倾倒,堆土机伸直长长的手臂作业着,仿佛进入战国时代轰声不断,一铲一铲地进入旋转的水泥车。
空气是混浊的,即使无风也漫天飞砂,混淆着眼前的视线。
在工地工作有一条不成文的惯例,每到一定时间会有半小时左右的点心时间,由雇主提供热食补充工人流失的体力好继续工作。
毕竟劳动的身体最容易饥饿,扛重负累可是十分耗力,不加点营养哪能应付一天十小时的工作量。
出卖劳力的蓝领阶级无法和坐办公室吹冷气的白领阶级相提并论,工时超时无任何保障,凭靠的是一身气力,生病住院可没津贴好领,出了事只有听天由命的份。
在这不冷不热的四季中最后一季,围靠在一起吃汤面配热仙草的工人们仍不减开朗天性,扯开嗓门地大谈彼此的糗事,闲聊家中妻小。
说说笑笑互拍肩膀,提神饮料少不了,一整箱的维士比很快地被搬空了,其中混杂些淡淡的啤酒味。
不过他们会有节制不致过量,攀高走低的危险性可容不得开玩笑,一家生计就担在肩上哪能有半点疏忽,要喝等收了工再去喝个痛快也不迟,严厉的工头比西点军校的教官更强硬十倍不止。
在一群高谈阔论的工人当中,有一道清冷孤傲的身影孤立在人群之外,不与人交谈的注视对街的幸福中学,用心的聆听轻扬的钢琴声。
魏天扬,一个叫人猜不透心思的男人。
粗壮的手臂看得出是长期劳动所累积的成果,黝黑的肤色和他足下的泥砂一般,五官粗犷十分刚冷,和一般的劳动者几乎无异。
几乎。
除了那双死寂如丧偶的狼眸透露出一丝锐利,擦身而过的人们绝不会去注意他平凡外在下的不平凡。
他拥有丰富的建筑学识却只是个工头,领的薪水比别人多一倍可是一身褴褛,满是污垢,住在最便宜的危楼不肯搬离一步。
身上那件破了三个洞的薄外套穿了三年仍舍不得丢掉,宝贝的当成稀世珍品非天天带在身边不可,不时的看他远望学校的方向轻抚它,好象它是他所珍爱的恋人似不肯放手。
曾经有不知情的工人以为那是块抹布而丢弃于地,结果换来一顿狠揍和怒眼,从此再也没人敢去碰他那件破外套一下。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总待在幸福中学附近工作,不管是何种粗重的活他都肯接受,搬砂、铲土、吊钢筋都行,磨破皮血流满手也不见皱一下眉头,不知痛的直到把手磨出硬茧为止。
有个非常赏识他的大老板想要提拔他到大企业上班,甚至把名校校花的女儿嫁给他好留住人才,可是他不为所动地仍然以出卖劳力为生。
他是个谜,让人无法掌控的特异份子,听说他一天只笑两次,一种打心眼暖出来的薄笑,叫人看了非常发毛,有点诡异到头皮快掀掉的感觉,和他的冷感一点也不符合。
听和他合作甚久的某位阿伯提起,他嘴角勾起的时间刚好是幸福中学升旗前和放学后,师生陆续上、下学的那段时间。
于是有小小的流言传出,一版是他的小爱人在那所学校就读,一版是他的小孩是国中部学生,另外一版是他有恋童癖。
不过大家都相信他爱上学校的美丽女老师,所以才老是往学校的方位瞟,一心二用的装酷。
但事实上又是如何呢?
大概只有他自己清楚,以及……
“看什么看,有乌鸦飞过去吗?”一只不太安份的手忽地搭上倏僵的肩头。
“不关你事,少来烦我。”他一手拍开不怀好意的手,态度冷硬。
身穿昂贵西服的男子不怕他身上脏污地硬要靠近。“别忘了你只是工头,而我是你的顶头上司。”
“各司其职,你离我远一点,省得贬低你高贵的身份。”下意识,他抚抚陈旧的外套,摆明着不想理会。
男子贼笑的哼了两声。“对我不敬小心我开除你,这附近可没有正对着校门口的工作好找。”
“你……”
“哎呀呀!你瞪我干么,说你一句就发火呀!我可是领有执照的正牌建筑师,而你不过是个扛砖的。”怎样,他就是要耀武扬威,不信狼牙咬到他。
他的生杀大权掌握在他手中,不乖乖“听话”可不成。
收起凌厉目光,魏天扬一口喝光冰凉的啤酒。“找我干什么?”
“没事,没事,只是太久没联络有点想你。”他犯贱嘛!老爱自找罪受。
“一个星期七天是久了些,久到你忘了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音乐声,停了。
他连忙捂住淤青刚消的左眼讨饶。“拜托,老兄,给我留张脸泡妞。”
“说。”他没什么耐性和他瞎混,快放学了。
“你这人就不能对我温柔些,好歹我是你的衣食父母……好好好,别变脸给我看,算我怕了你。”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承认欺善怕恶。
俊帅的外表一脸玩世不恭,说是轻浮又带些稳重,吊儿郎当不像正经人,偏他是台湾年轻一辈杰出的建筑师,说出去会跌破很多人的眼镜。
可是他的运气好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