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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难听。”所以她不爱开口说话,反倒是一双小手忙碌得很,比手画脚的同时,包里在身躯上的藕丝衫子及鹅黄荷袖便随着她的动作翻扬飞腾。
“这等天籁竟被你说成难听?螭儿,你可真不知足。”焚羲拧拧她的粉颊,贪看白净雪肤上那抹因他拧揉力道而泛起的彤彩。
“以前的,才好听。”她伸手捂住自己受难的两颊。
“你是指那一声声龙似的吼声?”他取笑。
螭儿点头。
“我可不希望指尖碰着你时,耳里听到的是粗犷的螭吼。”多杀风景,坏了他的乐趣。
焚羲才伸手,想再逗出她银铃似的欢吟,岂料螭儿率先一步揪着他的手掌。
“这个,茧?”简简单单的断句表达出她的疑问。
“你想问这个是怎么来的?”焚羲任她一双柔荑在掌心指间又搓又揉,来回磨戳。
“想。”
“欺负人而来的罗。”他收拢五指,将她的手牢牢包裹其间。
螭儿不明白地晃晃螓首。
“这说不清楚,我示范给你瞧。”焚羲又露出螭儿摸不清的轻笑,“不过,你得等会儿,因为我要欺负的人还没来。”
话毕,焚羲只是拥着她,让她贴在他胸前,不再开口。
银瞳朝上方瞟了瞟,她只能见到焚羲刚毅的颚骨,以及永永远远不曾卸除的笑……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螭儿以为焚羲已经自顾自地沉沉睡去,此时正巧有只蝶儿翩翩闯入两人的宁静之间,停驻在螭儿鼻尖上,夺去她的注意。
她皱皱鼻,蝶儿仍不动,她再噘噘嘴,蝶儿依旧霸道地在她鼻上休憩。两颗银珠眸子朝鼻尖拢聚,凝望起色彩鲜丽的蝶儿,瞧着瞧着不禁有些头昏。
她才要伸手扑蝶,焚羲蓦然使劲钳止她抬高的双腕,另道神速而猛烈的剑气硬生生削断那只停驻在螭儿鼻尖的粉蝶羽翼。
失去薄翼的蝶身颓然落地——若不是焚羲及时阻止她扑蝶之举,现下躺在地上的就是她的双手!
焚羲松开扣握在她腕间的大掌,语气中的笑意转为凛冽,扬高的唇弧不变。“螭儿,你可得睁大双眼,瞧清我是怎么欺负人的——”浅浅低语未断,两道乘云而至的白袍身影缓缓逼近。
“真好的兴致,与小野兽在这儿耳鬓厮磨?”右边那个神色傲然的童颜鹤发神将把宝剑收回腰间,方才的剑气便是他所挥出的。
“反正我也无所事事,及时行乐才是聪明。”焚羲耸肩,一副胸无大志的痞样。
“轩辕,你毋需在我们面前伪装出善良无辜的模样,全天界都知道你心里在算计着什么。”另一名黑发神将冷着俊脸。
“我能算计着什么呢?不就是如何打发现在以及往后数千年的无聊光阴吗?”焚羲态度仍旧,朝两人挥挥手,“你们可以回去转告众仙及天帝,我轩辕对灭天没兴趣,只要你们放我悠闲度日,咱们两边相安无事,他仍是天界之帝,统帅众仙佛,而我一样能像现在游手好闲,与我心爱的螭儿翻云覆雨,谁也别打扰谁。我可受不了三天两头便得招呼你们这些上门寒喧的仙佛们。”
有空闲不会去保佑人间风调雨顺、六畜兴旺吗?这么殷勤又劳师动众地向他“朝圣”,害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焚羲笑得好恶意。
“谁在跟你寒暄!”童颜鹤发神将恶声应道,“你仗著有辟邪神剑便如此出言不逊、嚣狂不羁!你真以为辟邪神剑能诛尽神佛吗?你真以为我们会怕那只闻其名、不见其影的辟邪剑?!”
“我就真以为辟邪剑能诛尽神佛,真以为你们光听见辟邪剑就抖乱了四肢百骸——难道不是?”焚羲一番听似困惑,实则眨损的嘲弄,惹得童颜鹤发神将脸色一青。
“哼!我的火炼剑又岂会输予你?!”腰间利剑出鞘,闪出烈火般的红光,瞬间焚尽周围百尺的草木。
“火炼剑?它配吗?”焚羲嗤笑,“你可以亲自尝尝辟邪剑的天火炎熵,得到教训之后别忘了回仙界为我大肆宣扬一番,让那些神呀佛的识相点,最好别再来惹我,我可不兴‘宽以待人’那套!”
焚羲撂下告诫,接着右拳高举,五指进扬的同时,灼耀神光由掌心激射而出,金乌为之失色,寒风亦不及其光冷冽,衬托着他的沉笑,让两名神将不由得各退一步。
五指再合拢,一柄犹如被烈火焚得又红又炙的神剑已握在焚羲掌间,隐隐约约窜流在剑身的青蓝微火仍为辟邪剑逐步加温,焚羲眯起鹰驽黑眸,“正巧我的螭儿想瞧瞧辟邪剑的虚实,而你活该倒楣沦为辟邪的磨剑砺石。”右臂平举,剑尖直指童颜神将。
“瑶玄,与轩辕手里的辟邪剑正面交锋,不智。”黑发神将制止同伴的冲动。
“我非得试试那把剑究竟有何可惧!”瑶玄提剑迎向焚羲。
“螭儿,后退些。”风扬起他一头似有生命的狂舞黑发,焚羲神色嚣狂,“别让他的脏血溅了你一身。”
螭儿丝毫不敢迟疑,双手捧起方才被斩断羽翼的残蝶,在花稍而繁琐的层层衣裙阻绊下,踉踉舱舱地退到岩石后方。
她还没弄懂这场战役的原委,一切却已告结束。
只见焚羲与瑶玄两人执剑互击,在强光笼罩及金石进裂的星火中,火炼剑化为点点灰烬,散为风中袅袅飞烟。
辟邪剑却因此番重击,使得剑身更加焜耀,跳跃的青艳火花彷佛极有灵性地呐喊着嗜血的野蛮。
“辟邪剑,不见血不入鞘。”焚羲轻扯唇角。此时的他,称不上神,只是头狰狞的兽,因外来的打扰而从沉睡中醒来,非得彻底撕裂恼人的来源,才能安抚体内狂兽的怒意。
黑发神将祭出乾坤双圈,想要挡下那柄艳红神剑对瑶玄的攻击。
“盘瓠!”瑶玄见到同伴的武器亦奈何不了辟邪剑,忙唤着黑发神将之名,要他赶快退离辟邪剑的攻击范围。
乾坤双圈承受不了辟邪剑的高度炙温,应声碎裂,而盘瓠避开了辟邪剑气却避不掉焚羲左手的狠袭,咯出数口鲜红,“该死——”
瑶玄双臂使劲,额际青筋浮现的同时,他的背脊窜出一对洁白羽翼,展翅一飞,再由苍穹间俯冲而下,像只猎鹰猛扑向猎物。
可惜瑶玄面对的并不是温驯而柔弱的猎物,而是一个邪神。
一个毁天灭地的邪神。
辟邪剑在半空划开圆弧,在天际间开了道血口,仿佛天与地分裂成两半——那道长长的血痕是以瑶玄的额心为起点,终止于辟邪剑淌着血珠子的尖端。
螭儿掩着菱嘴,银瞳所见,是场骇人杀戮,更是神佛身亡时的绚烂光景——神将瑶玄分裂的身躯终于在狂剑咆哮停歇后,化为成千上万的青绿色萤光,逐渐窜天飞离。
而焚羲静静站在原地,冷眼看着每一颗翡翠似的星光擦过他的身躯、脸庞,以最后微光照亮他的浅浅笑容。
极美的光景。
倘若螭儿未曾见到瑶玄陨减之前的争战,或许她还会欣赏此番美景,然而一旦明了这些漂亮青芒形成的过程,她只觉得恶心想吐!
“我还得留你一条命,让你将今日所见完完整整呈上天庭。”焚羲右掌一收一握,火红的辟邪剑瞬间失了踪影,黑眸瞥向盘瓠,“也明明白白让众仙佛知道,别激怒我体内沉睡的辟邪剑,否则……”他以笑声替代未出口的威胁。
“你眼底还有天条吗?”盘瓠的暍声被涌上的鲜血所阻断。
“天条?是谁先犯天条?我若不自保反击,现下化为星屑的人,是我。”
“你——”
“别像只丧家之犬在这里狂吠,不如滚回天庭养伤去,方才那一掌我虽没使尽全力,可也没手下留情,若不想落得神魂俱灭的惨状,就去找人为你修复元神吧。”焚羲挥挥手,驱赶盘瓠离去。
盘瓠握紧了拳,但他也知道,依现在的劣势,继续留下来也只不过让辟邪剑下再添具冤魂。
果然如轩辕所言,他像只丧家之犬……
盘瓠一旋身,化为光形,消失在天际。
“螭儿。”焚羲轻声唤着。
岩后的螭儿没有动,在等着焚羲身畔那点点青光全数散离才准备现身。
“螭儿,过来。”
“那光,我会怕……”她抿着红唇,忍住一波波在胃里翻腾的作呕感。
“怕什么,又不会咬人也不烫手。”
她仍是摇头。
焚羲大掌一挥,扬起清风,拂尽萤火,“散尽了,别怕。”
“那光,和血一样。”她垂下眸,这些青萤色的光点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血肉横飞罢了。
“是吗?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光景,很美不是吗?”焚羲始终等不到螭儿的近身,干脆自己走向她。
“我不喜欢,更觉得……不舒服。”她任焚羲习惯而自然地将她安置在胸前。
“吓坏我的螭儿了吗?早知如此,我就不白费功夫地与那两条杂鱼过招。”大掌意思意思地拍拍纤细的背,语气含笑,“不过这是你自己要问我手上厚茧的由来,可不是我想吓你。”这算是解释了她数刻之前所提出的疑问。
螭儿抬头看看他,又瞥了瞥他的手掌,呐呐地再问:“刚刚的剑,好烫,你的手受伤吗?”
“辟邪剑一点也不烫人,至少对我这个主人而言。”他摊开掌心,让她瞧清楚上头没有任何烧伤的痕迹,也没有微火煨出来的红印。
“还好……”粉颊蹭了蹭他的掌,只感觉到他的体热及剑茧,这才信了他说的没事,银瞳轻眨,“焚羲,你,在生气?”
生气?
“我看起来像吗?”他不答反问。
螭儿点头,指了指他唇畔那抹百年不变的笑靥,“不见了。”
虽然焚羲自始至终漾着笑,无论是与她聊着无意义的闲话、闭目沉睡、贪欢地融入她身躯里,或是……方才邪佞似魔地诛杀神将,他的神情都不曾更改,一直笑、一直笑着。
可是现在的他,不一样。
她虽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但就是知道,他唇畔间只有笑弧而不带笑意。
焚羲拨开她脸蛋上的一绺散发,在银亮似镜的眸间看到了她所谓“生气”的自己。
每回只要辟邪剑出鞘,无论杀人与否,再收回他体内时,一股无法忽视的空虚感便如潮水般涌上,沉沉地戮在他胸口,接下来的三、四日,他几乎都在混沌中度过,仿佛应验了辟邪剑的传说——蚀心,每使一次剑便蚀一回心,他以辟邪剑为护身武器,辟邪剑亦以他的心为养分……
他从不曾察觉到剑回鞘之后的情绪,而她却感受到了?
“螭儿呀螭儿,你这双漂亮又无邪的瞳儿……究竟看到多少面的我?”他捧着她的双颊,拇指细细地摩搓如绸般的粉嫩,薄唇取代了他的手,在她颊上烙着浅浅齿印,再移到她唇间,吮含住粉樱小嘴。
对她仍存眷恋,这是何故?
为什么他对待她并不像先前的娇艳妖娃们,尽了兴、满足了欲望便挥挥衣袖,一拍两散,既无情更遑论眷恋缠绵?对她,他可开了数回先例。
这样的纵容,超乎他的想像。
他贴近她时却碰上了阻隔,焚羲低下头,瞧见她的双掌像道障碍似地交叠在两人绚前。
“怎么了?”
“会压坏……”
“压坏什么?”他挑起眉,看她像护着什么珍宝似的,“手心里藏了些什么?我瞧瞧。”
螭儿缓缓挪开上方的右掌,让他看清安躺在她左手心的断翼残蝶,蠕动的蝶身无助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