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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白,这不可能。我们只能听到鬼在哭、龙在笑,却什么都做不了。”她回答。
“他还活着吗?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我追问。
“你要去问问你的心,这答案,只有你的心能回答。”她向我的胸口指了指。
我找不到答案,心底有个声音在咄咄逼人地追问:“他是你嫡亲的大哥,他肯救你,你能像他一样,献出生命救他吗?当日在铁公祠,你既然救不了他,为什么不能陪他一起死?好兄弟,一条心,同生共死,这不正是一个男人应该做到的吗?”
这件事已经成了我生命中一个巨大的坎,无法翻越,也无法补救。
我当然可以跟大哥一起死,横竖就是两条命而已,但那样的话,夏家就真的没人能够站出来报仇雪恨了。这么多年,我一直硬撑着受良心指责,为的就是报仇。
“谢谢您让我听到了鬼哭,也想起了过去的那些事。”我忍着心痛,向哥舒水袖鞠躬致谢。
“齐眉没有看错,只有你能在无底之渊中幸存下来。”哥舒水袖长叹。
我能想到,所谓的“无底之渊”就是我在幻觉中到达的地方,也能猜到,那地方并不在地球的任何一个物理存在的地方,而在人的思想、意识、潜意识之中。
“现在,你能帮我做的,就是从那地方取得一件东西,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在你的身体和精神完全恢复之后。”她接着补充。
我没问那是什么东西,“无底之渊”内有她需要的,可能也有我需要的。
在大哥救我脱离深渊的时刻,我感觉他是那样真实地存在着,并非逝者仅存的灵魂。我甚至觉得,他一直都活生生地立在黑暗之中,一见到我落难,马上第一个冲出来舍身救我。
如果他在那里,这一次我会舍身救他,宁愿自己永坠深渊,也要把他托出海面。
“前辈,您跟齐先生这么肯定我们能够合作?”我问。
哥舒水袖淡淡地一笑:“他手里,也有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应该是大洪水事件中“神相水镜”的线索,但毫无疑问的是,齐眉也在寻找那东西。
“前辈——”
我刚开口,哥舒水袖便打断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刚刚只听见鬼哭没听见龙笑对不对?现在想必你也已经悟到了,鬼哭来自你的灵魂深处,我只不过是使用了一些‘血密’的手段,牵引你反观内心,这还是比较容易做到的。相反,要想听见龙笑,需要一种缘分,因为直到现在我和齐眉都无法确定那是什么,只知道那是一种惊天动地的力量。中国古代传说中,龙是能够腾云、陆行、潜海的神物,来如电,去如风,凡人只要获得它的一片鳞甲就能白日飞升、得道成仙。你只要肯合作,一定有机会听到龙笑。”
的确,我要问的就是这件事。
凡人几百年都未必能见到一条真龙,只是从书中、壁画中看到其神勇矫健的形象。如果能听到龙笑,大概就距离看到真龙不远了。
“我们就此别过了。”哥舒水袖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我再次打量着这间外观简朴粗陋、实则深藏不露的单人小屋,猜度如果小屋还藏着其它秘密的话,就一定是在哥舒水袖打坐的那张木床之下。
蓝色的怪刀已经放回到锦盒里,它带给我的奇异感受此生难忘。
“前辈再见。”我再次躬身施礼,然后走出小屋,循着原路退回。
奇门遁甲之术是中国远古奇术之一,不过在布阵者没有发力驱动之前,阵势是不会显露出全部威力的。所以,只要是能够静心定慧的人,不为乱象所迷,就能走出阵去。
距离齐眉站立之处还有十几棵白杨树的时候,隔着树丛,我已经听到了唐晚的声音:“齐先生,天石怎么还没出来?能不能去接他一下?”
我加快脚步,绕过最后几棵树,出现在唐晚面前。
她已经完全清醒,正在齐眉身边焦灼地踱步,一见到我,便飞扑过来迎接。
“你怎么样?”她急急地问。
我轻轻击掌,微笑回答:“没事,我一切都好。”
齐眉看到我,也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好了好了,我们先回大厅去办正事,其余的话慢慢再叙。”
我回头看看天上,那龙形云彩已经消失,天空恢复了让人赏心悦目的澄澈之态。
“小夏,我——我真的很感谢你能去见内人,你也知道,咱们生活中遇到的某些事已经不是人力所能解决的,必须求助于虚空之中的某些神力。我一早就知道,你是个非同寻常的人,将来一定能成大器。所以这一次,不管你帮我到什么程度,我都铭感五内,永志不忘。”齐眉连连拍着我的肩,态度又亲热了很多。
我不想跟他套近乎,因为这位“省城第一门客”脸上的笑容过于鲜活生动,让人望而却步。还有,哥舒水袖用水晶瓶接眼泪的那一幕,也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不能忘记,也不敢忽视。
“齐先生,希望我们能合作共赢。”我向齐眉伸出手,他赶紧伸手与我紧紧相握。
“小夏,我们一定会合作愉快的,尤其眼下就有一件大事,必须是多方合作,利益共享。你跟着我,只会受益,不会吃亏。”他眯着眼睛窃笑。
我知道,他说的正是——“杀楚”。
第58章 杀楚(1)
肯定有一个人即将被牺牲掉,当然,这个人也许是罪大恶极、绝对该死的。
江湖人的事,就要按照江湖规矩来解决。所以,“杀楚”这场行动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要我做什么,最起码应该让我知道更多吧?你那么多次提到‘杀楚’,究竟要杀的是谁?”我盯着齐眉的眼睛。
他带我来这里见哥舒水袖,将一个谜团扩散百倍,不但没有解答我的迷惑,更让我在哥舒水袖的奇术之中变得更加惘然。
“还不到时候。”齐眉婉拒我的问题,“天机不可泄露,妄泄天机者必遭天谴。不过,我保证你一定会看到答案,很快,很快。你们慢慢聊,我先过去看看。”齐眉放开我的手,快步向前。
唐晚跟过来,与我并肩站着,目送齐眉进了前面的小门。
“不要急。”她轻轻握住我的手。
“事情已经完全不可控了,表面风雨不惊的齐眉暗地里却在谋划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我们却无能为力,只是眼睁睁旁观?”我搓着手长叹。
齐眉不说,我没法逼他说。
作为“省城第一门客”,他巧言令色的本事远远高于我。只要他不想回答,我提出的任何问题都会被他的“太极云手”无影无形地推回来。
“我们正在被卷入江湖漩涡中,但这样也好,你是一切漩涡的引发者,你不在其中,反而就不正常了。”唐晚说。
我看得出,她很为我担心,之所以这样说,只不过是在强颜欢笑宽我的心。
“小屋里的情况还算好,齐眉的妻子哥舒水袖给我讲了一个很复杂的故事,办公室内所有的笔记簿——”我顿了顿,唐晚立刻点头,示意她知道那些笔记簿。
我苦笑:“到这里来之前,燕歌行和我都看过笔记簿,了解了跟2013年大洪水事件有关的那件怪事。哥舒水袖说,笔记簿里的文字是她弟弟哥舒飞天记录的,而哥舒飞天已经在地下超市的银光中奇怪地消失。在我们对话的过程中,她两度用水晶瓶承接自己的眼泪,这真的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我从哥舒水袖与齐眉的对话中听出来,他们两夫妻之间还有一个深藏的秘密。哥舒水袖帮我听到了鬼哭之声,那真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折磨,而且鬼哭声将我拉进无底深渊,险些深坠其中。幸好,关键时刻,我大哥——似乎是我大哥出现,把我托出了深渊。哥舒水袖说,她需要我从深渊中替她取得一样东西,然后跟齐眉做交换。她还说,齐眉手中有我想要的东西。”
鬼哭声带给我的震撼无比巨大,此刻提及,还是令我不寒而栗。
唐晚一边听一边点头,直至听完,才第一时间回应:“我都听懂了,齐眉有求于你,所以才前倨后恭。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断,有件事看似容易,其他人却无论如何都完成不了,只等你出手?所以,赶来济南的每一方势力都引而不发,等着其他人先头前踩路,之后就坐享其成?若真是这样,我们就真的抢占了先机!”
我回想哥舒水袖的话,的确是这个意思。
她可以帮我领略鬼哭之声,必定知道那声音的厉害,不愿轻易尝试。当我能够从鬼哭声里全身而退时,她看我的眼神也起了变化。
“应该是这样,最可惜的是,我还没有听到龙笑之声,不了解其中的玄妙。”我扼腕叹息。
唐晚轻叹:“天石,这些事速成不得,进度太快,只会破绽百出。”
她拉着我的手,让我转向侧面的一扇窗子。
玻璃上映出我的影子,虽然五官稍显模糊,却已经看得出我满脸倦容,近乎强弩之末。
“我累了,累极了。”我苦笑着承认。
被鬼哭声纠缠时,我的体力、脑力就接近崩溃边缘,越挣扎就越是乏力。也许,忙完了今天下午的事,我就可以关起门来长睡一觉了。
“走吧天石,坚持坚持,去完成最重要的大事。半小时过去了,那边的程序应该已经接近尾声。”唐晚说。
我一愣,因为在我的印象中,从进入杨树林开始,直至返回林外,至少花掉了一小时时间。刚才我一直都在担心,怕是耽误了收存爷爷的遗骨。
唯一的解释,就是杨树林内外的时空有所隔阂,导致了时间的不同步。
时间、空间是人类在三维世界里的计算方式,如果三维世界被扭曲,那么时间、空间也一定会产生不可预估的变化。钟表是人类发明的计时工具,机械行走,没有思考与应变的功能。所以,在过去的半小时中,人类的钟表与哥舒水袖的小屋已经各自行事,互不干扰。想通了这一点,我就没必要说出来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唐晚很敏感,意识到了我的失神。
我转过身,遥望小树林的方向。
“那杨树林很古怪,我曾从几位医院的前辈那里得知,殡仪馆内部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任何员工不能靠近那里。医院跟殡仪馆打交道很多,所以知道一些殡仪馆内发生的怪事。两年前,曾有一名酷爱航拍的大学生借殡仪馆的地盘试飞自己刚买的航拍器,获得的影像资料中,杨树林的区域一片空白,一棵树都拍不到,画面中显示为黑色,就像有人用黑布将杨树林全都罩起来了一样。大学生感到很奇怪,把这些视频发布到网上的航拍论坛,并在网友的怂恿下,一个人进杨树林去探寻真相,结果再没回来。前辈们告诫过我,假使有一天必须要到殡仪馆来办理业务,也千万要注意避开杨树林,速来速走,不要惹是生非。”唐晚娓娓道来,又补充了这些古怪的资料。
中国的奇术界自古就有“静室生暗鬼”的说法,殡仪馆是城市中最特殊的地方,普通人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即使没有高墙和门卫,也很少有窃贼光顾。
哥舒飞天、哥舒水袖隐居于此,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进行自己的研究和记录,不担心有人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