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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老爷的话,此物原有个典故,话说常州有位孝子萧公亮,因为母亲老迈,牙齿摇落,胃纳不开,萧孝子为了娱亲,试做这道菜饼,不但开胃,又不需要过分费牙,吞下去也不影响消化。我如今想,老爷年事已高,若以此饼做食,定比一般糕饼适宜得多。”
候千户听过之后,仰首望天,呆想了半日,过后犹豫地问贵四道:“有这个典故?我竟没听说过?”
书玉忽然醒悟过来,萧公亮之事出自明朝末年,这会儿还没到时候呢!
“哦对了,这事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也许并不可信,也许是人传得混了,也难说究竟。老爷久居府中,就没听过,也不稀奇。”书玉满脑门的冷汗,勉强自圆其说。
候千户哪里听得出,书玉是在说自己是个老宅男?见其如此解释,也就罢了。
“别的不说,这饼确实不错,若再配上豆粥,可称绝味,可惜你太太不在了,若她在时,做几个素的奉上,她一定喜欢。”说着,候千户望望对面,空置的盘子里,端放着完完整整的一块菜饼,无人动过,却令见者眼酸。
“行了,你下去吧,明儿早些过来,这酒席,就交于你了。”书玉静静等了半日,终于将候老爷这句话等到了,中标,中标!
“多谢老爷!明儿我一点早早就到,必不叫老爷失望。。。”
贵四听着书玉噼里啪啦,一腔感激之情,毫不吝啬地地向老爷直喷而去,心想这瞎猫还真是碰上死耗子了!
“对了老爷,我有一事不提不可,这麻子用是二十两,如今这厨娘,手艺虽好,只怕比麻子还是要差点儿,那这工钱可怎么算?”
书玉正心花怒放,忽听得贵四这般打岔,心下顿时生出些不快来,我怎么就比不上那麻子了?麻子好,你又请不来!
“说得也是,”候千户知道,如今家中艰难,能省就省,也是硬道理,于是压了压价,道:“要不这样,十五两!你看如何?”
书玉心里算了算,十五两也不少了,小分队三个月才不过得这些,如今只要区区一个下午,也算是划算了!
所以说,技术工种吃香呀!一技傍生,到底比卖苦力强得多!厨师这样好赚,也难怪那什么厨师学校全国遍地开花了。
书玉想着想着,思路就岔去了他处,贵四狠狠咳嗽几声,险将自己嗓子咳破了,才将书玉的魂拉回原地来。
“十五两,倒也不算少,”书玉装腔作势,也是知道对方没有后备方案,心里打起小九九,便想多要几个,“只是我的手艺,老爷也是知道的,真比不上那麻子?再说,麻子如今也是涨价了,怎么我就该向下减?麻子会做菜饼?麻子做巧用紫苏?麻子做得酸甜适口的果子露?”
候千户本就对谈判,讨价还价这种事很不在行,如今听书玉这么一说,心里想想也对,再者,时间紧任务急,眼前这厨娘要嫌钱少,自己上来再找一人去?老友来一趟容易,不能委屈人家,也罢,多出些就是了!
“那你说要多少?”想到这里,千户挥手打断书玉的唠叨,不耐烦地问道。
“我要跟麻子一样的价,二十两!”书玉张口就应,理直气壮。
“少来!麻子是正经翠海庄的头等大厨,你算老几?要不是我从街上把你们几个捡来,还不知在哪儿混饭吃呢!”贵四最见不得就是漫天要价之人,经过麻子一事,更是对此不爽。
书玉正要再说,忽然看了看胡子业已花白一大半的千户,想起刚才甘露二人的话,又望望对面的空墩子,心里瞬时又软了下来。
“好,今儿我给你们打个折扣,算我承让老爷,做生意不但求金,也求名。十五两就十五两,我只求老爷,若我做得合心衬意,老爷请替我多宣扬宣扬,我也算,不白忙这一趟了。”书玉自找台阶自下,其实她也知道,这老爷天天家里坐着,上哪儿去替自己宣扬?不过看在他痴情如斯的份上,算了吧。
候千户已是无心再听下去,见书玉应了,遂对贵四使个眼色,贵四会意,便带书玉出来了。
“我回屋了,齐儿,这里收拾下去吧,替我顿壶好茶上来,便都去用饭,我这里且不用人伺候。”书玉正走出门时,听见老爷后头说话,她抬头,正撞上贵四窃喜的眼神,二人立时心照不宣。
于是大家聚集在厨房里,吃喝玩笑。
书玉便趁机抱怨起贵四来:“我说你这人,吃我的也不嫌嘴酸?刚才怎么不替我说几句好话?老爷倒没提银子的事,你怎么偏就要提出来,压我的价?”
贵四塞进一嘴的龙井虾仁,正呜咽着发不出声来,酒儿一听,这厮竟敢压小姐的价,上来就要从他嘴里挖出虾仁来,口中气道:“你快自觉些,吐出来!我亲手剥的仁儿,白便宜你吃了不算,倒还背后算计人!”
书玉更道:“你也吃了,也尝了,且说说看,我比麻子差哪儿了?”
贵四好容易从酒儿的魔爪下逃出来,躲去喜子背后,这才开得口道:“差哪儿?不就差一脸的麻子喽!”
书玉又气又笑,只对酒儿道:“给我上去,抓他个满脸花儿!”
贵四赶紧求饶:“好了好了,算我错了,小姑奶奶,你就手下松松吧!”
这时甘儿说话了:“他也不是有心压你们的价,我才不是也说了,如今不比从前了,家里光景不好,老爷又是个不在银钱上留神的,贵四还倒有心,时时提点着,要不然,这日子,就更不知道要过到什么犄角旮旯里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百十四章洪老爷
第百十四章洪老爷
书玉听见甘儿的话,知道与自己刚才所想一样,当下也就摆手,说自己只是玩笑,其实不必当真,自己反倒真要谢谢贵四,给自己带了笔好生意来不说,也识得这许多朋友。
贵四心里也明白,书玉是有心体量,他跟候千户性格甚似,皆是面酸嘴硬,心肠却是好的,又慈又软,当下也对书玉这小分队,生出些许好感来。
待到盘尽碗空,时候已是不早,书玉见菜饼全叫候老爷一人灭了去,旁人罢了,唯唯喜子和贵四,只是觉得不饱,现成的鸡汤,简单弄些疙瘩进去,也就将二人肚子糊饱。
见天色已晚,书玉们便欲回去,正说要去前头,跟老爷说声,贵四忙劝不必,老爷这会子不见人了。
书玉听见,方才罢了,又将明日时间约定,便驾车回去。
待到自家小院后,皮老怪们已是坐等到急了,见人到家,先是松了口气,过后便问情况如何。
书玉矜持不语,自有酒儿和皮家娘子,一五一十,细细述之,见说者天花乱坠,闻者惊心动迫,不禁好笑不已。
见毕竟无事,众人散去,书玉早早睡下,一来确实有些累了,二来,要为明日养精蓄锐,今儿不过彩排,明天才是正经的大戏上演呢!
次日,小分队依旧上山,这是每日必行之事,东平楼项目不可断,此乃长期合作关系,不可加小利而失。
在山上,书玉便特意多采集些香料叶子,尤其紫苏,挑肥大而鲜嫩的采来,预备带去候家使用。
午后,等喜子从东平楼处回来,书玉们便再次起程,向镇上进发。
贵四一早已在门口等着,见喜子马车到了,大老远就笑嘻嘻跑上前来,又是牵绳,又是卸车架子,倒是热情的很。
果然人情交际,皆产于饭桌,书玉于心中点头,不过昨日一起吃了个饭,这会子就熟得如同多年好友一般了。
“候老爷那老友,来了没有?”喜子边与贵四一起卸马,边随口问道。
“还没。上回见信上说,今日到,也许路遇见什么事耽搁了,也难说得很。最近外头不太平,路上劫匪又多,只盼别着了道才好。”贵四答道。
书玉听见好奇,便问道:“这位友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说与候老爷多年交情?外放多年的京官不成?”
贵四边带她们进去,边答道:“这位洪老爷与我们老爷,那真可算得上君子之交,他是科举出身,殿试后入翰林院,职任编修。”
话正说到这里,刘妈妈先就摇头不信了:“这话令人不解,翰林院乃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入院者入翰林院者官品虽低,却被视为清贵之选,这位什么洪老爷,若真是翰林院出身,如何与个小小千户成了莫逆之交?方官向与武官没有多大交情的。”
贵四不想她一个老婆子,竟对宦海官场知之甚多,当下便仔细打眼看过她,不禁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这许多事?且知之甚详,悟之且透。”
笑话!我乃堂堂前礼部尚书,金殿上御笔亲赐状元潘杰弘之女,潘书玉之,养娘妈妈子,这点子小事,我会不知道?!
书玉知道刘妈妈很想将这话吼出嗓门,可她觉得现在不是时候,罪臣不是个好名衔,以前越是风光得好,现在越显落魄的挫。
“问那许多做什么?左不过是妈妈从外头听来的,你说你的就是,我们等着要听呢!“书玉故意打岔,不让贵四追问下去,又向刘妈妈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即刻沉默了下来。
于是贵四再说道:“这话还得从十年前说起。”
原来,十年前的一个春天,三月初三,洪老爷与翰林院中诸位,正于城外一处清溪边,做那曲水流觞的高华雅事,即举行祓禊仪式之后,大家坐在河渠两旁,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
书玉边听边回想起来,自己确实曾于书中看过此情此景的描述,说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游戏,逸诗有云:“羽觞随波泛”,正是指的此事。
再说回这洪老爷,虽是文官翰林院中人,却是性情豪爽,举止磊拓,因是日高兴多喝了几杯,人走了他竟不动,就躺于溪边,呼呼大睡起来。
不料天有不测天云,本是晴朗无恙的天气,忽然变脸,立时就下起瓢泼大雨来,三月尚属初春,还都穿着夹衣呢,这时候身上打湿可不是玩的。
正当这洪老爷被冷雨激醒,无处可躲,狼狈不堪时,候老爷出现了,他本与夫人一起去城外西山上赏樱花,回城里就于马车上,见到洪老爷了。
书玉听到这里,不住点头道:“想是雨中送伞之情了?”
贵四好笑起来,抬眼看她道:“送把伞,这就成莫逆老友了?世上竟有这样不通之事?”
书玉嘿嘿笑了,也觉得自己心急,乱开口胡说话了。
话说这千户老爷见了这翰林院中编修,平日里清华贵重,斯文不凡,今日竟也有如此不堪之象,竟不救济对方于雨中,反而哈哈大笑,坐于自家车上,不住指点给夫人看,口中自是嘲讽讥笑。
“这样也能成老友?初次见面就不对路,洪老爷没与你家老爷没吵起来就算不错了!”听到这里,书玉有些不敢相信,这洪老爷口味也太重了吧?候千户摆明是看不上文人酸叟,洪老爷就算好友善交,也不犯交到看不上自己的人身上去吧?
说起来,这就是洪老爷独特,而不凡之处了。原来他见候千户车上讥笑,竟不自惭,更不躲闪,反直立于雨中,凭雨水打在身上,且笑且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