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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老太太先不理她，只将满笼子，四十只鸡看了个够，嘴里嘟哝着，败家子，没个算计之类的话，声音不大，可也能叫书玉们听得见，众人皆将脸拉得老长，却都懒得解释。
“我数过了，共四十只。按说好的，养成了我得八只。”孙老太说话了，一出口是门儿清的帐，一点儿含糊没有。
书玉忍着气，心想算了，老太太爱财，咱不跟她计较。
孙老太太见她点头，心里得意，又继续向下道：“我丑话说前头，你们养好养不好，与我是无关的，若有死伤，数儿可别算我头上，我反正得八只。你们哪怕最后只剩下八只，也得全都给我。”
什么！？此语一出，书玉怒了：“对不住老太太，我听不明白您刚才的话！这叫什么道理，你怎么不把手直接伸进我口袋里来掏呢？哦对了，我忘了，我是个破落户，本是没有银子的，难怪呢，您就看上这几十只赊来的鸡了。”她有意将赊这个字说得极重。
“就是，老太太你可别太狠心了，我们自己求个生路，您还在我们头上揩油，您自己想想，亏不亏心哪！”刘妈妈一旁帮腔。
酒儿一听，小姐和刘妈妈都开口，自己更不能落后，拉开嗓门就骂：“老太太，我敬你年纪大，叫你一声老太太，您这几十年的饭，敢情就填去了驴肚子里了？您这么瞒神谎鬼地，弄那许多银子给谁使？”
孙老太太脸不红，耳不赤，若无其事地听她们骂，只是听到酒儿话中提起，弄银子给谁使时，才微微于面上涨红了几分，不过顷刻，又转红为白了。
书玉看对方硬撑，自己也遂强硬起来，寸步不让道：“昨儿说好的，养是大家一齐养，老太太您也是要出一份力的，养好养坏，大家都得彼此兜着些，没个说事儿不成，我们一力承担的理儿！如今我们花了时间花了力气，老太太您这里站着光说漂亮话可不行！这鸡，死一只，都得算在大家头上！”
孙老太见书玉执意不退，哼哼二声，开口回道：“既然你们这么不讲理，我也只好让让。不过小姐你刚才的话，说得太不吉利，我不过前头打个比方，你就死啊死的，说个没完，哪里见得就会死？有我在呢！你们几个无知小辈，现在对我说三道四，到时候就知道老太太的厉害了！我年轻时候，什么鸡鸭鹅的没伺弄过？如今老了，弄不动了才叫收了去，到底经验还在，你们只管求求我，保你什么事没有，一准都养成肥鸡下大蛋！”
书玉心里切了一声，您老别添乱就行了，靠你？人都吃不上饭，鸡还能指望得上？
意见统一过后，孙老太太放下手中农具，进去书玉旁边，原本堆放杂物的屋子里，正****手收拾，口中先就哟了一声：“瞧我这天杀的记性！我竟忘了这屋里还有几个柿子呢！可惜了的，这天一热，都叫烂光了！”
书玉一听这话，赶紧上前，扒在窗户上向里看，果见屋里地上，几个柿子化成一小摊，一小摊的水，软疲疲的皮趴在水中，一付可怜相。
书玉不敢再看，蹑足出来，望望酒儿，刘妈妈和喜子，皆默契地笑了。
不过半晌，孙老太太抱着一堆看不清什么来头的东西出来，不情不愿地对书玉道：“里头空出来了，你使吧。”
书玉笑着行礼：“多谢老太太言而有信！”
孙老太闻言回头，二人对视，目光中随即杀出一片火花来。
晚间，书玉将早起在老九根指导下采来的野芹菜洗净，与切成丝的火腿热油爆炒，刘妈妈见她执意要自己动手，只得就由她去，口中吩咐小心，人亦站在炉边看了一会，觉得书玉拿炒勺倒甚是有模有样，也就放心地回屋里合面去了。
待书玉做好，酒儿将些荠菜洗净入汤，又打个鸡蛋进去，煮到七八成时，刘妈妈正好面也擀得，说是索饼，书玉听后好奇，过来看后才明白，原来就是面条。
于是书玉捧起手擀索饼，下进荠菜鸡蛋汤里，待好时，又向内倾入半盏香油，再调上些酱水、生葱，最后酒入一小撮盐，出锅，得了！
就着自己亲手炒出来的菜，吸着自己亲手下出来的索饼，书玉吃得极香，极美，极得意！
肚子吃得饱，脑筋就动得快，当下书玉边吃边想，一个供销一条龙计划，这就从她脑中浮现出来，随着她碗盏越来越空，这计划也越来越成熟，最后，当她将筷子放下时，这计划已进化为完成。
“喜子你今儿跟东平楼打过交道，觉得那里管事的人如何？好说话吗？爱计较吗？栗子他们还要吗？”书玉问道。
“要论说话计较，那是有点的，毕竟人家城中第一名饭庄子，哪能不端个架子呢？不过面上虽强，人还是好的，也不刻薄人，也不占人便宜，比起咱们房东太太，那就算得上是好人了！”喜子回道，“栗子他们喜欢得很，说若还有，就都要了。”
“那就好！你明天去跟他们说好，咱们这栗子也不必外头兜售去了，通通发给他一家，钱少点没事，要得是个交情，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交情，今后就更容易打交道了！”书玉摩拳擦掌，当下就做出一付，正欲大展宏图的模样来。
第四十七章 多管齐下
第四十七章 多管齐下
书玉正准备将自己胸中沟壑通通一述于前，却不料，孙老太太从外头旋风似的一冲而入，众人只听得扑通一声，一个沉甸甸地布口袋坠在地上，孙老太太手指道：“那，这是一袋子苞谷碎料，这东西可是上好的鸡食，荒年时连人都吃不上的好料！你们自己看看，满满一袋子，抬过来都费了我不少力气！如今都给你们了，可叫人再背后说我刻薄小气了！”
书玉上来折开口袋向里一看，这就傻眼苦笑了，这折打得也太狠了点吧！满满一口袋？充其量不过二分之一！苞谷碎料？更不过十之三四，余者皆是米糠之类搪塞之物！
书玉抬眼看过老太太，后者对其眼神中包含之意自是心知肚明，便抢在书玉开口前又说道：“鸡要吃些杂的才好，太精了也伤胃！再说了，白日放于外头，多少不如这个的都吃得下去，你们不懂，别瞎操心！”
书玉简直被她堵得烧心，好话坏话，正面反面全叫这老太太说了个尽，除了张口结舌听她教训，我们潘大小姐还能如何呢？不知何故，书玉忽然想起前世公司人事部经理约自己谈工资时的情形，自己也是这样被呛，心里明明一肚子不满，偏就是说不出口，无计可施。
眼见老太太转身要走，书玉终于想起还有一事，遂后头叫了一声道：“孙老太太，能否借付农具给我们用用？”
这话一出口，别提那老太太，就连炕上坐着的酒儿和刘妈妈都大为不解，倒是喜子，桌边椅子上，微明其意，暗中点了点头。
“你们几个手上半把子力气没有，要农具做什么？再说了，你们也没有地。”老太太的话，也正将酒儿和刘妈妈心中所想全部托出。
“老太太你过来这里瞧，”书玉指向屋后，原来说过，孙老太太这院子背靠小河，前头又是上山小道，说来也巧，那屋后河道旁，侧靠山路处，正有一小块野地，面积不大，半亩还不到，不过倒是平平整整，上面长满了各种野草枯藤，一付落败模样。
“怎么？你们看上这块地了？这屁大个地儿，能做什么用？你们几个屁都不懂，又做种出些什么好货来？”孙老太太看过后，鄙夷地环视屋里众人，城里人真是爱做个白日梦，那庄稼活是那么好弄的？她心中暗想。
书玉这回不急不恼，从容不迫道：“这就不必老太太您操心了，我自有打算，左右这是块荒地，我们不种也是白浪费。浪费是可耻的，而土地是宝贵的，我们几个有心有力，一回种不好，还有二回，这样种不出，还有那样。世间事物万万千，我还就不信，没个我们种得出的物种来？！”
这话说得，极大鼓舞了屋里除老太太以外，所有人的士气！是啊，人活一口气，树要一块皮，酒儿和刘妈妈挺直腰杆，喜子也坐得笔直，眼神中写满坚定，和决心！老太太您还别就看死了我们，绝地大反击，什么叫逆袭？您等着瞧好呗！
孙老太太看看这几人，疯了疯了，她在心中摇头，不过到底现在她们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也不能太过打击和挫伤对方的自尊与自信。于是她再不开口，回去就拿来几把旧锄头，桄榔向地下扔去，过后再扫视众人一眼，咧开嘴笑着走了。
“小姐你瞧，这老太太就是等着看咱们好戏呢！”酒儿气得从炕上跳下来，小袖子撸得老高，口中一迭声道：“怎么就不行？不就锄个地，种个菜吗？”
话到这里，酒儿忽然想起，怎么就话赶话地到这地步了？种菜？种什么菜？到底小姐要这地来做什么？
书玉见大家个个眼睛瞪得老大看向自己，脸上这就绽出朵花来，皓齿流芳，娟秀可爱地一笑：“来来，我这就告诉给你们，我潘家小姐的，致富发家计划！”
“喜子明儿将剩下的栗子全带去东平楼，依刚才所说，全数卖给他们，价钱上略让几分，总要哄得他们高兴就是。见好说话了，你就趁机问声，别的山货要不要？山上新鲜的野菜要不要？”书玉语如连珠，口似绽莲，喜子听得连连点头，正要开口夸赞，书玉却又继续道：“回来时你到集市上买些蔬菜秧子回来，各样都买些，好生带回来。”
喜子一拍脑袋：“对呀！小姐敢是要在那地上自己种菜？这方法好，以后不必买菜蔬了，什么时节应季，咱们就种什么！也好于野菜外，换个口味！”
书玉点头，这方掉头看向刘妈妈：“妈妈明日不必上山，只管家中守着，一来看管放出的鸡群，二来阿宝也快生了，妈妈在它身上也须多留点神。”
书玉接着又吩咐酒儿：
“酒儿你便只管山上寻菜去，明儿早起我告诉你要寻哪些，我也会陪你去，你且看清楚墙上标本模样，必不可再误取他物入篮中。”
酒儿不解，可书玉并不细辩，她于渐渐西沉的暮光中眯缝起眼睛，一时竟对自己生出些许钦佩之意来。原来自己也有些经商天份？嘿嘿，嘿嘿，她暗中偷偷笑了。
晚间，与喜子一起将食料喂进鸡笼，又给阿宝添了些草料后，书玉便整个人埋首于书中勤奋不已，又不时抬头参看墙上实物，又不时做些笔记，灯光下，但见她一脸严肃认真。
酒儿和刘妈妈躺在一旁见着，倒不敢打扰，刘妈妈几次要开口催书玉早些歇息，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去，小姐这是为了生计呀！她不无心酸的想。
书玉却毫不觉苦，这有什么？她想，比高考容易多了，比加班也轻松得多，她一边刻苦钻研书本知识，一边满心欢喜地憧憬未来美好前程，我要发财了吗？想到这个，她就激动不已。
本来她以为自己穿到这里，没什么大用，她一不会女工，二不会琴棋书画，小姐的身份给了自己真是白糟践。
可如今小姐到了乡间，变得要靠劳力和脑力吃饭了，她觉出了自己的厉害，知识丰富，见识广泛，更为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是很有经商的天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