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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巴斯安娜走上前拥抱小伯爵,它一族所选定的主人,身躯在众目睽睽中融化,从男孩的头顶浇灌下来。修利文如同被包裹在一只巨蛋中,蛋壳蠕动拉伸,勾勒出人形,金属光泽的蛋清不断从头顶淌下,渐渐凝聚成一副密合的骑士重甲。
身高两百公分的黑骑士拄剑而立,肩甲高耸,镶嵌在左手手甲上的方形长盾镌刻着蛇发女妖的头颅。黑色披风随风扬起,笼罩在面罩下的眼部炯炯发光。
他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问:“谁来?”
沙哑的声音似乎刮在诸人的心头上,一个贵为伯爵的十三岁孩子,面对炼狱最强大的王者,毫无惧色地询问曾经一起共患难的伙伴:
谁来!
碧达夏雪飞过来,坐上他的肩头。
“真有趣。”大剑重重跺在地上,女人低沉地笑起来,带上一丝疯狂,“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守护您是我的职责,如果您选择死去,那就让卑下在你之前倒下。”
艾莉默默转身,沿着裂缝的边缘,朝战场走去。蒂姆拉住了她:“你疯了?你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帮上忙。”
“他是我的主人,他要我去,我就去。”艾莉说着,挣脱了法师学徒的手。
“疯了,一群疯子!”帕德菲斯苦笑着摇头。
两名法师看着黑骑士带着他的仆下渐行渐远,心中空荡荡的,很不是滋味。扪心自问,自己做错了吗?当然没有,他们清楚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也不是临阵退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鲁莽,是孩子的任性。
局势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留下有用之躯在事后徐徐图之方才是正道。
“那个灵魂石……”蒂姆说:“真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吗?”
“走吧,孩子。”帕德菲斯没有回答,只是当先走上了和黑骑士相反的道路。
“不,老师……”
“你也要去吗?”老法师回过头,脸上不带半点表情。
“我只是在想……城主大人已经带领我们走了那么远,为什么不信任他到最后呢?”蒂姆抓住法杖的手不安地张开捏合,“况且,若痛苦之王完全降临在这个世界上,人类就算一起上也没有任何希望,不是吗?能阻止它的,或许就只有我们,就像城主大人说的那样,现在是唯一的机会。”
“我说过的,时间就是机会,若你死在这里,还谈什么人类的未来?”
“是啊……不过,如果我现在不去,结果日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类毫无机会地灭亡的话,我会后悔今天的选择。”蒂姆朝老师深深鞠躬,“抱歉,老师。”
帕德菲斯转过身,看着自己心爱的弟子越跑越远,然后融入了那滴黑色水珠,仍旧没有任何动作和表示。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然后抬起头来,沉重的阴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减着,仿佛随时都会破开厚重的乌云。
过了一阵,他的身后,飞舞的烟尘中隐约浮现人影,一个、两个、三个……陆续地出现了一大片,策马奔驰的骑士们结成三角阵,以极具侵略性的肃整军容刺破尘烟的帷幔。地面的震动变得规律起来,夹杂在战场中心传来的一次次沉重的震荡中,是伴奏般无数密集的鼓点。异常鲜明的黑色铠甲,马匹的披甲也是黑色的,绣有盾牌十字剑的旗帜在劲风中甩动,正是人类最精锐的部队之一炼狱骑士团。
第七十二章 夺()
“等等我!”蒂姆在后边大叫,一边提起法师袍的边角。这些长袍能让人充满神秘感,而且限制住的步幅,让人走路的姿势被迫变得优雅从容,但在必须大步飞奔的时候就格外令人着恼。
不过这种装束作为法师的习俗已经有了千百年的历史,法师协会也不打算改变这种习惯,它将法师和其他人区分开来,由此带来的荣誉感和向心力在协会看来是必须的。作为最强大的伤害输出单位,法师总是在部队中享受着最为优渥安全的待遇,又有多少机会仓惶逃命呢?
若是情态已经坏到法师也必须用双脚奔逃的地步,那么他们逃不逃都是无所谓了,在那种情况下,无论法师的地位如何崇高,也必须参与殿后的死战,依靠他们强大的法力牵制追兵,让更多的士兵们先走。否则就会被视为逃兵,必须接受事后的军事审判和制裁。
人类的数量在末日之战后已经降低到岌岌可危的地步,稀少却强大的法师有责任给人类留下更多的繁衍火种。
同样的,虽然女性和男性在战场上所发挥的作用是相当的,但具备生育能力的女性是人口中最为重要的资源,王国并不鼓励女战士参与第一线的战争。在繁衍种族成为最紧迫的事情时,身份、地位和力量再不足以成为最关键性的筹码。
不过,就算是鼓励生育,人类的总人口仍旧在五百万上下徘徊,冲杀最前线的男性大量伤亡,导致男性和女性的比例已经降至一比十的低点,在这种情况下,大批女战士脱颖而出也是不得不如此的悲哀。
根据法师协会的普查,近十年拥有晋升法师资格的富法者,有三分之二是女性,并且这个比例还在不断攀升,造成如此境况的原因是复杂的,例如男性法师的大量牺牲,新生子呈现出男女数量和素质的不均衡性,倾向女性的保护主义,以及女性本身在困境中日益爆发的魔性般的法术亲和力等等,但可以预想若无法找到相关的应对策略,不出五十年,法师很可能成为女性的专属职业。
不过,这都是法师协会需要忧心的事情,蒂姆抱怨的只是法师袍的拘束。
“你不和帕德菲斯大人一起吗?”艾莉有些讶异。
“老师已经尽力了,请不要责怪他。我来这里是得到他许可的。”蒂姆喘息待定,淳朴的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其实艾莉你也一样,你身上也没有法力了吧,而且也没有武器。”
“你的意思是,我会拖大家的后腿?”艾莉的话听起来有些刺耳,但她本人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说起话来太过直接而已。
蒂姆和她在同一个队伍合作许久,自然明了这一点,因此并没有感到特别尴尬。
“我的意思就是这样。”他明确地说:“我好歹还能发射几个蛛网术。”
艾莉偏着头对他揶揄地笑。
“等你射完了,我可以救你一命,我的腿可比你快。”
说罢,她将目光移向自己的主人已经化身为黑骑士的蛇发者。
“就是如此。”沙哑的声音回答道,“而且也并不是没有武器。”
修利文将手掌伸到她的面前,掌心一阵蠕动,剑柄缓缓升了起来,护手处的纹章同样是蛇发女妖的头颅,蛇发缠绕着剑柄,形成一圈圈的防滑纹。
蒂姆和艾莉都有些惊愕。
“拔出来。”他说。
于是艾莉伸手握住剑柄,将它抽了出来,冰凉的触感似乎有灵性地在她的掌心跳动。
“这是赛巴斯安娜身体的一部分,我的剑术老师说过,对于一个真正的战士来说,技巧比技能更为重要,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是的,主人,我不会让您失望!”艾莉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来,胸部一涨一收,沉重的呼吸声让人感受到她体内膨胀的力量,只要有一把剑在手,她便再不是那副萎靡可怜的弱女子。
随意甩出剑花,发出凌厉的破风声,她的眸子里倒映着沉静的魔性。
“我的法力已经恢复了一些,虽然还无法发出风斩剑,但要对付区区法力级的战士还不在话下。”
“怎么可能!”蒂姆大吃一惊,这种恢复速度实在太过惊人。
“如果你总是冲在第一线,也能领悟到这种特殊的调息方法。”屈琪插口道:“因为法力恢复得越慢,就越危险,危险总能让你体会到一些特殊的东西。”
一行人顶着狂飙的气浪,小心翼翼地接近非人者的战场,力量的余波从头顶和四周刮过,令人心神紧绷。修利文抬头望向天空,他的心情十分复杂,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死,可是命运的莫测让他感到迷惘,回溯着造成现在这般境况的种种选择,他只感到有一只无形的巨手随意拨弄着所有的人。大概就连号称能够预见过去未来的盲眼修女先知也无法离开棋盘吧,自己拥有先知之眼,不也是落到这个凄惨的地步吗?
想一想吧,如果自己不答应碧达夏雪出来冒险,如果自己在旅程中选择了退却有好几次机会,可是都被自己断然拒绝了……不对,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如果能抽身就走,那么早就离开了,不是吗?自己无法拒绝碧达夏雪,也不能在那种时候停下脚步,那些构成“修利文”这个人物的部件人格、经验、知识、思考、情感和责任就像藤蔓般将“本我”这个存在紧紧捆缚,所有的抉择从开始就已经注定。那些似是而非的选择,实则是一种不得不为的必然,就算时光倒退,重新选择,在相同的条件和本我下,自己还是会步上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即便知道自己会遍体鳞伤。
这就是成为蛇发者的代价,除非放弃或改变构成“本我”的部件,然而,那样做的话,我还是“修利文”吗?我还是“蛇发者”吗?我还是我吗?
不是,修利文对自己说,现在不得不站在这里面对死亡的,才是真正的修利文!所谓的“成长”,是相对“过去”而说的,过去就是命运,就是现实,一旦发生改变,那么改变后的我就不在是我了,而另一个新的生命,或许长得惟妙惟肖,但却是另一个灵魂。
男孩惨然笑起来,他真的不讨厌自己,不讨厌将他教育成这样的母亲,不讨厌聚集在身边的人,他们追随的不是别人,而是“修利文”,所以不能逃避,不能逃避,不能逃避!
痛苦之王聚力发出嚎叫,声波挤压着空气,周边的景致都扭曲起来,让冲击波变得清晰可见,形成一个以口部为的圆锥,不断向倾斜四十五度的高空扩散。三只天界生命的飞翔轨迹被捕捉,根本来不及逃窜,好似被无形的绳索困住了双翼,霎时间僵直,摇摇晃晃就要从天空坠落。
修利文睁开魔眼,魔眼的世界一片黑暗。
动啊,快动起来!我以蛇发者的名义命令你!如果你还活着,就给我睁开眼睛!男孩的心中呐喊,翻涌的气血猛然从体内直冲到脑部,捣得他脑袋嗡嗡作响,黑暗裂开一道口子,就像旭日升起前地平线的光。
痛苦之王的左爪抓起一团冻气朝摇摇欲坠的天界生命执去,三只天界生命在千钧一发之际振翅,向下俯冲,紧贴着地表掠过,密集的冻气弹追在它们身后,将大地炸成蜂窝状,坑底结起的冷霜散发出冻气迅即连成一片。
大地瞬间披上了一层洁白的绸缎。
天界生物从身前二十公尺外掠过,顷刻间,四下弥散的冻气在众人脸上结出白霜,面皮一阵麻木,好一阵无法感觉到五官的存在。修利文猛然跳了起来,覆盖着黑甲的双手瞬间伸长,抓住了最后方那只天界生物的脚踝。
强大的力量拽着他向前滑行,他的脚踩进大地里,犁出两道长达十公尺的沟壑。
翼人反应过来,回过头,视线和黑骑士对上,身形立刻一僵。
修利文魔眼的那道地平线之光越来越宽,就像有一个巨人撑开天和地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