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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仲简停下了手边的活计,回头向中山神咧嘴一笑:“山神大人明鉴。十年前初到如意镇时,楚歌也曾拎着山神棍赶过我们四个。”
要不是地窖中太过狭小,深知山神棍之威的中山神差点跳起身来:“那你们是怎么留下来的?!”
“小甘的体质奇虚,楚歌那时虽不愿留下更多的外来客,却也不忍心把她从这百里群山间赶出去。”张仲简伸手挪了挪窖口外的油灯,让这光亮多漏了几分到这漆黑的方寸之间,“谦君全族则是六界里都难寻的有福生灵,能留在如意镇里,对镇民老小都是天大的好事,并不会有任何的伤害。楚歌一时心软,又觉得自己无法时时刻刻陪在大顺身边,便同意了让谦君带着小甘住进赌坊啊,那时还是吉祥小楼。”
“至于孤光,倒是费了不少的功夫。当初的楚歌虽然已经做了七年有余的代职土地,却还并不怎么通人事,常常会在镇里发起脾气来,惹得寻常人家不敢出门,而那几户被土地爷留下来的外来客里有几位颇不安生,更是会被她教训得过了头。孤光跟在楚歌的后头,收拾了大半年的麻烦后,才被楚歌正式放行、与小甘她们一起住进了赌坊里。”
大汉抬手敲了敲头顶上那方钉住的木条,听到地窖中响起了沉闷的回应,才放心地转而挪向另一处的破损。
半晌过后,中山神被张仲简这戛然而止的解释憋得根本装不了矜持:“那你呢?”
第175章 吃软不吃硬(二)()
向来空旷幽冷的县衙后院,在张仲简和中山神沐着星月之光归来后,成了如意镇里今夜最热闹的大院。
大汉放下了收拾地窖所用的各式器具,满面震惊地站在两位好友身侧,以为自己在李家那地窖里呆了太久,连双眼都出了问题。
“小甘?”
整个县衙后院里,灯火通明的只有那原来属于县太爷、如今已被楚歌分给了甘小甘的这间房,于是大汉在拾掇完了李家地窖、带着中山神回到大院后,便自然而然地过来看看女童是不是已安然睡下。
张仲简堪堪跨进门去,就呆立在了原地,将中山神也完全挡在了门外,急得山神大人完全不顾神明该有的泰然处之,差点学了侄女的急躁脾气蹿上房顶去。
房中通明的灯火之下,张仲简瞪大了眼,千真万确地看到,向来只跟在柳谦君身边、连殷孤光和他自己都极为难得才会主动亲近的甘小甘,竟抛下了千王老板,死死地牵住了县太爷的右手。
“你们这顿饭怎么吃的?”张仲简痴怔半天,却发现甘小甘的一双大眼依旧盯住了县太爷,压根没有朝他望过来,两只小手反而更加使力地把住了县太爷的右手小臂,被吓得够呛的大汉以为自己没有回来的几个时辰里,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只好朝两位好友轻声询问。
殷孤光无奈扶额:“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子了。”
有中山神在侧,幻术师根本没敢在外人面前明言方才那顿晚饭的尴尬情状——柳谦君和他自己并不要紧人间吃食,本就不准备打搅县太爷那据说顿顿都是野菜冷粥的饭食光阴;而甘小甘那在午后就不宜进食的铁打规矩,也使得女童本该乖乖地留在自己的房里,不会闹出任何麻烦。
然而殷孤光急匆匆地回到县衙后院时,便恰看到甘小甘等在厨房外,可怜的县太爷方从大锅里端出了今晚仅有的三盘吃食,就被女童手疾眼快地抢了过去,径直放到了她房里的那张饭桌上。
深知甘小甘平时都吃些什么的三位,惴惴不安地被女童各自拉着安置到了饭桌的一角,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闻到凡间吃食那股味道就会狠狠皱眉的甘小甘,今晚竟会改了脾性。
片刻之后,桌上的四人都极为尴尬——事实上,从出生开始就对凡间吃食毫无兴致的甘小甘,从坐下后就对着县太爷那几盘发青发黄的野菜暗暗皱眉,继而默默地抬起小手捂住了口鼻,毫不掩饰对桌上吃食的厌恶。但百年来从不委屈自己、换做平日里早就冲出门去的女童,还是死死地坐定在原地,一双大眼直直地瞪住了县太爷,根本没有要走人的意思。
而特意赶回来的殷孤光、与全天都陪在甘小甘身边不敢远离的柳谦君,生怕女童气急之下、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危险行径,虽对桌上的吃食无意,也还是眼神飘忽地坐在了桌边。
于是可怜的县太爷在拿起筷子后,才发现这坐满了人的饭桌上,只有他一个在正经地吃饭,而坐在身边的甘小甘,则以一副极为嫌弃的神情盯紧了自己,让县太爷每一次举筷都如履薄冰。
这顿痛苦不已的晚饭在耗了足足半个时辰后终于结束,甘小甘也得以放下了小手,重重地呼出了口大气。
以为今晚的劫难到此为止的县太爷,在将所有碗筷收拾完毕后,又看到了在厨房门口等待着自己的甘小甘,面色瞬息如土。
果不其然,女童像是没有看到身边的殷孤光与柳谦君般,默默走上前来,朝着县太爷伸出了手。
想到数月之前听到的那段发小与女童的百年孽缘,县太爷倏忽间全身冷汗如浆,在没来得及想到自己在甘小甘眼里根本不好吃这一致命问题之前,就纵起了身形想要往后退去。然而裂苍崖这一代的得意弟子,哪里敌得过下定了决心要抓住他的甘小甘,女童那只纤弱的右手往前一探,便毫不费力地箍住了县太爷的左掌。
这一握,便延续到了现在。
“她答应了楚歌要看住县太爷,我们都以为她会使出什么要命的法子没想到会出这么赖皮的招。”比起殷孤光的无奈,柳谦君倒更为挚友不再轻易伤人的平和心境欣然不已,趁着县太爷失神的一瞬,轻声应了张仲简的问话,“也好,有小甘寸步不离地看住了他,要将消息传出如意镇去也不再那么容易,你我与楚歌都能安心些。”
“嗯嗯?!”张仲简迷迷糊糊地点着头,却骤然意识到了好友话中一处分明十足要命的地方,“寸步不离?!”
大汉深知甘小甘只要午时之后没有乱吃东西,亥时就会乖乖地去歇息,不会像需要空腹的夜晚时一样折腾到子时之后。而他和中山神从李家婆婆的地窖中爬出来时,已能看到小城穹顶上的群星孤月,早就过了戌时,百年来都虚弱不堪的甘小甘也该阖眼休息、而不是再继续跟着县太爷了。
眼前这个时辰,小甘还要怎么“寸步不离”?!
张仲简打眼望去,看到甘小甘依旧紧紧把住了县太爷的右手小臂,后者则面容尴尬地盯住了他们四人,满眼都是求救之色。而这面色迥异的一大一小,确确实实是站在了这房里唯一的床榻之前!
等等等等!
在如意镇各家地窖间奔走繁忙了大半天、以至于此刻还没完全缓过神来的张仲简,大概明白了柳谦君话中的意思,倏忽间瞪大了双眸。
“这床铺本来就归县太爷你所有,小甘还给你也理所当然,是不是?”似乎嫌大汉还不够震惊,柳谦君徐徐拔高了语声,面容沉静地朝着数步开外的县太爷开了口。
比起张仲简,早就意识到了自己此时境况堪忧的县太爷,只听这一句便明白了过来,原本菜色的面容倏忽间更加青白。
“小甘?”柳谦君并没有给县太爷任何分辨的机会,反倒迅速地微低了头,含笑向好友做了最后的确认。
“嗯。”这大半天来都只将目光盯准了县太爷的甘小甘,终于也回过头来,女童神色坚定,并不认为这主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君、孤、仲晚安。”
第176章 谁说了算(一)()
“你还要这个样子等多久?”
中山神打着呵欠,从县衙后院其中一间、那临时给他作“栖身之所”的房里走了出来,却看到张仲简魁梧的身形依旧杵在甘小甘的房门口,雷打不动。
山神大人与大汉顶着满天星月回到县衙后院的昨夜,后来并没有如两人在路上说好般继续“促膝长谈”——甘小甘的异常行径,使得大汉完全忘了身后还跟了个中山神。
于是山神大人被迫“躲”在了赌坊三人众的后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大眼的女童抓紧了楼家幼子的右手,甚至还一本正经地向三位好友道了晚安。
出乎意料地,平日里与甘小甘最为亲近的柳谦君,并没有对挚友这于情于理都诡异得很的定夺有甚不安,反倒悠悠哉哉地向甘小甘微笑颔首,便回了自己的房中歇息。
而殷孤光也没有理会震惊失色的张仲简,竟还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地回身招呼了中山神,似乎全然不在意一直在他们庇护之下的女童要和县太爷同室而眠这件了不得的大事。
今晨被侄女“重伤”未愈、接下来的大半天又跟着殷孤光见识了如意镇里遍地的麻烦,山神大人虽福泽深厚、从不像脆弱的凡人那样需要去安睡休憩,也早已身心俱疲,实在想找个安静无扰的地头歇息。于是中山神接受了赌坊诸位的“好意”,挑了县衙后院的其中一间空房,准备万事都留待明日再说。
山神大人在关上房门时,最后看到的,是死活都不放心让甘小甘与县太爷睡在一张床榻上的张仲简,依然如门神般站在了那灯火通明的大房中。
多年前被关在太湖渊牢下的痛苦年月成了纠缠她的梦魇,使得甘小甘多年来夜不安寐。深怕自己会被抓回那满是腐败臭味的幽暗牢狱里,女童住在吉祥赌坊的十年间,都习惯了自己的房里光亮不断。于是在住进县衙后院后,这原本属于县太爷的大房里,也都彻夜灯火通明,从未落入暗夜的怀抱里。
孤月的清光徐徐消弭,如意镇里的生灵们酣睡正浓时,天穹顶上已渐而换了那由东方弥漫扬起的温暖晨光。
中山神刚跨出自己的房门时,那现如今已是甘小甘的大房里还未来得及熄掉这燃了整夜的灯火,依旧在窗上打晃映照着县太爷那呆坐了一夜的颓然身影。
如意镇顶上方透了光,山神大人就一骨碌起了身——若不是被楚歌伤了心,他压根就不需要这数个时辰的安歇。而昨夜在李家地窖中,他听到了张仲简如何来到如意镇、并与楚歌同住在吉祥赌坊里的真相后,也对自家侄女这十年来诸位好友之中、看起来最像寻常凡人的大汉颇为好奇。
尤其是大汉身后的那把素霓剑。
有张仲简这个门神在,甘小甘的大房一夜都未关上房门。于是山神大人得以轻手轻脚地踩到了张仲简身边,也没吵醒依旧在香甜睡梦中的女童。
老旧的床榻上,甘小甘面容恬静地躺在厚实的被褥下,双眼安闭,鼻声顺缓,一如住在赌坊二号天井里时的安然——数年之前,也是在这间房里,她在翻箱倒柜之后吃掉了县太爷师门的至宝百折空刃,继而拥有了她百年来最为舒心香甜的午后小憩。在女童的记忆里,这张床榻早就成了美梦之地,并不比赌坊中自己房里的那张大床差上多少。
然而睡梦正酣,也没能让甘小甘的小手有丝毫的放松。如同张仲简在房门口守了一整晚不曾离去般的执拗,女童的小手也依旧死死拉住了县太爷的右手袖角,一刻都没有卸过力。
而这只袖角的主人,已可怜兮兮地在床头坐了整夜。
原本就面有菜色的县太爷,自昨日从县衙处理完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