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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神急得一个箭步蹿进了结界之中,与殷孤光并肩站在了院落门前,几乎一鼻子撞上了看上去比大顺要结实点的小小木门。
笼住了整座院落的狭小结界光华流动,于是山神大人也终于听到了方才被结界禁锢在内的院中响动。
这是凡间城镇到处可闻的寻常声响。隐隐的风箱鼓动燃火之声间,一下又一下的砸铁之声清晰无比,间或还会有红铁骤然落入冷水中的“兹兹”尖利响动,惹得肚里的五脏都绞了起来。
这竟是个铁匠铺?
中山神发现自己愈发不明白侄女的心思了。
这个连打铁招牌都懒得挂上一个的铺子,性情急躁的歌儿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专门布上个山神结界?
“是殷先生吗?小可手不得闲,您请进便是。”
殷孤光还未抬起手来叩门,院中就有个毕恭毕敬的嗓音响了起来。
中山神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自从进了如意镇,他要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要不恨不得拽下双耳来,好不容易不再被侄女指着鼻子骂,山神大人还是觉得自己的耳朵必然出了问题。
这个铁匠铺子里,为什么听起来像是有个书生主人?
木门被幻术师轻手推开,现出了个比大顺二号天井还要拥挤得多的院落来。
除去后头的住房和右侧的打铁棚子,院落中大概只剩下了数步方圆的空地,被主人家收拾得颇为整洁,一摞摞地在篮筐中摆好了锄头、镰刀、铲子、斧具等铁器,满满当当地占得几乎挪不出路来。
“小房东昨晚才来发了过冬礼,当时并没有交代什么时候来收租,怎么殷先生这么着急就来了?”砸铁和风箱的响动都歇了下来,铁匠铺的主人家终于从棚子里移出了身。
这被中山神当成了书生的主人家,并不像殷孤光那样修长瘦削,常年都在打铁棚子里做活,自然也不可能穿着如县太爷一样的朴质长衫。但他也并不像寻常城镇里的铁匠般五大三粗、臂肘壮实,甚至连面上都不见半分方从火炉边挪身出来、而该有的通红之色。
事实上他更像是从哪个山林间逃出来、结果迷了路的小猴儿。
这位铁匠铺的主人家,大概比起殷孤光只矮了半个头,却非要蜷着腰背,将自己生生压低成老人家的模样。他身上的粗麻短衫倒还透着几分铁匠气,然而中山神跟着殷孤光走上前去,乍然看到抬起头的他,却又晕晕乎乎地想去撞门。
这位铁匠的颏下和鬓边都生着寻常凡人男子般的络腮胡,却不是常人该有的浓黑之色,反倒透着股猢狲毛发一般的黄灰气。更让寻常的凡间幼童看到便会惊跳起来的,是这汉子的双颊和额上,竟也生有泛着金黄之色的柔密毛发,掩去了铁匠面上除了眼、耳、口、鼻之外的所有部位。
中山神压根没有想到,见到的第一位外来客竟会是这个模样。还未从被侄女嫌弃的噩梦中缓过神来的山神大人,连多年来养成的“客气”之态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猴精?!”
第166章 麻烦满地的如意镇(一)()
“是小房东家的幺叔吗?小可平日里并不方便到其他街面上去,没有向您老人家问好,真是该打。”
这面容长得与山林间的猢狲并无二致的主人家,正诚惶诚恐地用干净的巾布擦着自己身上的铁屑和灰渣,准备去倒杯井水来接待殷孤光时,听到了中山神这咋咋呼呼的不客气之语,竟也没有如寻常镇民般面色骤变。这听起来有几分书生气、但看起来更像深山精怪的主人家,反倒更为谦逊地低下了身子,甚至以常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法子转而仰起头来,朝着中山神微笑起来。
“小可并不是猴精那么厉害的生灵,实实在在是凡人之身幺叔大人真是抬举小可了。”
即使是阅尽世情如中山神,也被这半个身子快要躬到地上、却还硬生生地将脑袋扭转过来的“可怕”情状吓得往后跳了一步:“你怎么知道我是歌儿的幺叔不准叫我幺叔大人。”
主人家不好意思地直起了身子,却还像是怕冷般地微微缩着脖颈和四肢,面容间细密的金黄毛发轻轻地往上攒动着,显出了他满面的恭敬笑意:“小可冒犯了,不知大人是否也和小房东一样唤作楚姓?昨夜到小可这里发放过冬礼的时候,小房东曾提起过,接下来的数天要接待远道而来的幺叔,才会急着将这些专为小可准备的过冬物事送过来如意镇里的外来客不多,大人能跟着殷先生来帮小房东收租,自然是嘿嘿。”
说到最后,这主人家像是被挠到了脚底般骤然嗤笑起来,连右掌都不可自制地伸到了颊上,搔起了面上的细密毛发。
这家伙真的不是猴精?!
“月半日后还有五天的光阴,楚歌这几日另有大事要忙,不会来催,你也不用这么拼了命地闷在棚子里打铁。”看到这院落主人家连双手的掌背上都冒出了金黄的毛发,幻术师转眼又窥到了院落右侧打铁棚中仍然火光熊熊的风炉,不禁轻叹了口气,“你明知道你兄弟二人的魂魄都寄在老大这具皮囊之中。老大又不像老二一样是修真界的弟子,从头到脚都是彻底的凡胎肉身,根本受不了老二功法的冲击。要是平日里使力太过,就会成了这副鬼样子,楚歌布在你院落外的结界根本不打算挡住附近的左邻右舍,要是吓到哪家孩子怎么办?”
被幻术师这么一教训,这打铁汉子竟也怯怯地缩回了搔面的右掌,颇为畏缩地抓了抓双掌之上的毛发:“小可冒失了只是我这铺子里常年热火冲人,四象方街上的孩童们不会轻易地进这遍地都是铁块的院子里来殷先生您是知道的,小可这大半年来,可还欠着小房东不少的房租,这几天再不交,可又得被小房东包着挂到镇口去了”
“你也说欠了大半年,这数月来,她哪次来收租的时候拿着被褥威胁过你?”殷孤光挑了挑眉,“你明知道她早就把这并不合适的震慑法子抛到了一边,已有七、八年未曾再用,你怎么还老是挂在嘴边?要不是她每个月前来收租、顺带着救治这都要被你们兄弟二人魂魄撑坏的皮囊,你今日还能有这嘴皮子可以耍混?”
中山神侧立在一旁,冷眼打量着殷孤光几乎是冷了口气“教训”起这院落的主人家来,刚在肚里嘀咕起侄女为什么会将这种麻烦收到如意镇里,便看到这与猴精无异的主人家更为惧怕般的缩了缩头。
山神大人虽还未完全从被侄女嫌弃的“重伤”中缓过来,却也双目如炬地瞅到了这“猴精”看似畏缩退避的面容上,倏地闪过了窃笑撇嘴的得意神情。
但这差点让中山神犯了神司规条、要冲上去把主人家揍翻到风炉里的招打神色,也仅仅是那一瞬的事。
下一息,这“猴精”便惶然地抬起了头,细密毛发遍布的面容上满是震惊慌乱之色,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那方才的耍混神态:“殷先生见谅二弟他,绝没有对小房东不敬的意思。只是这几日都憋在了打铁棚子里,小可逼着他快些完成房租的活计,手脚有些酸累,连他临死前受的魂魄旧伤都有复发的势头,这才有些犯浑您可千万不要去告诉小房东。”
殷孤光弯下腰,帮着将打铁棚子边的几个篮筐收拾齐整,把这狭窄的院落中收拾出至少还能走动的空隙来,听到主人家这慌不迭的道歉之语,也不觉地缓下了口气:“当初她心事重重地回到赌坊来,和我们商量了数天,才定下这给全镇打铁的俗务、作为你们兄弟二人留居在如意镇里的房租。她就是知道你那三十年的岁月里,只碰过笔砚纸磨,根本不知道修炼是何物,这副皮囊当然也不可能受得了你家老二那师从峨眉山猴怪的魂魄灵力,才会让老二借这打铁的做活散掉些残存的力量,不至于让你也平白赔了命数。”
“可这法子终究也只是饮鸩止渴。你们两兄弟铁了心要逆天而行,楚歌不忍心忤逆老土地的善心,才会将你们留在四象方街上,还特意布了山神结界相护,挡去了冥界黑白无常的勾魂搜魄之行。你家老二性子急躁,但对老土地的报恩之心与你这个老大倒心意相通,平时随口耍混并没什么大不了,楚歌也根本听不懂。可要是为了这活计,逼得老二太紧,反倒伤了你们两兄弟远远虚弱于常人的魂魄,那她这么多年来,岂不是白费了气力?”
殷孤光随手拨了拨身边篮筐中的几把铁铲,哑然失笑地随手扬了扬衣袖,主人家身后那打铁棚子中原本还腾腾冒着火光的风炉中,便骤然熄了热气。
“你家老二师从那峨眉山老猴怪,原本也是个鬼精人物,怎么住进你这皮囊后,也学得你一样死心眼?”幻术师回过身来,像是长辈般给“猴精”兄弟俩下了休息的命令,“明知道楚歌收起租来,慌得压根记不清数。她只知道你们还欠着她大半年来的部分房租,却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这些铁器终归也是要让张仲简送往镇里各户,到时候托他说句够了,楚歌哪里会真的来跟你算账?这炉子里的火再烧下去,连你们的性命也得烧个精光,这个月就这么罢了吧。”
第167章 麻烦满地的如意镇(二)()
“哦哦”中山神蹲坐在这大概是铁匠铺的院落角隅,双眼放光地怪叫起来,浑然忘光了自己身为山神大人而该有的“尊贵端正”。
他和自家的两位兄弟从天地之间诞生开始,数此轮回下来都是毫无悬念的钟山之神,他又是三兄弟之中最闲不住的老幺,实在也见惯了人间界的不少精怪鬼物。可是眼前这个实为凡人肉胎、却藏着同胞兄弟两只魂魄的异类,甚至还能顺顺当当在这俗世小城活上二十余年,就算是中山神,也未“有幸”见过第二个。
往凡人肉身中放入其他生灵魂魄的本事,倒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撇开那术业有专攻的鬼灵师十三脉系不提,人间修真界不少山门的弟子只要身具百余年的修为,便能犯下这并不顺应生死之道的大错。而同胞兄弟有血脉之助,就算皮囊羸弱,也要比其他生灵更容易藏下两只魂魄共存。
中山神之所以活到了这个年岁、轮回数代都没见过如眼前这“猴精”主人家一样的异类,是因为冥界那群难惹的地官们。
这掌管六界生死轮回的第三界,有个公正严明、容不下生死簿上任何一笔记载出错的阎王老爷。这位冥界主宰轻易不出阎府,却依然是个能吓死六界大部分生灵的可怕家伙,即使是像犼族这样动辄就能混乱六界的凶兽族群,也对他恭敬有加,从未与冥界起过纷争。
而冥界中除了驻守十八层地狱的罗刹,另外还有常常会行走人间界的数位悍将——比如即使是凡间稚童也熟知的黑白无常。冥界中的诸位地官都跳出了五行轮回之外,不受生死所限,就算修为低微,也并不惧怕其他五界,更何况是像黑白无常这般力量强绝、连直面上界神司都有一战之力的索魂神官。
世人皆知,黑白无常是阎王老爷最为得力的两位属下,唯一的职责,便是将生死簿上的每一笔记载都毫无差池地完成,绝不遗漏。而这两位神官的脾气更是学足了他们的老大,在六界里是出了名的火爆无常。据说若有生灵挡了他们勾魂索魄的路,不管对方的来头有多大,白无常最温柔的做法,也是摇着招魂幡暂时地取了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