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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老者身前的百步开外,像是从肉眼凡胎无法窥得的天地缝隙中踏了出来一般,这数丈之高的灰烬上骤然多出了一只惨白如死人之骨的鞋靴。随着来人往前缓缓行出了数步,这仿佛招魂幡的骨白色身影也终于完全地从背后的虚空中脱离而出,实实在在地站在了满城劫灰之上。
如同半个时辰前对着自家小师弟随意玩笑般,孤光家的疯魔师姐好整以暇地背住了双手,像是对着自己家中的长辈问好般,露出了纯良无暇的快活笑意,在这大劫方过的天光之下,眉目清婉,一如九天谪仙。
“紫凰门下行名第六位,代我家师尊,向阿傍使者问好。”
女子笑嘻嘻地弯了弯腰,言辞间却少见地带上了严肃的恭敬之语。像是清楚地知晓眼前这位老人家在人间修真界中的地位之尊,即使是英明神武的傒囊族也不能成功逃开去,女子前所未有地搬出了自家的师尊名号,想要让这位一抬手便能让自己化为飞灰的老者放下些许的杀心。
若此刻殷孤光能听到这话,必然会吓了一跳——师尊回归神界之后,十七位兄姊深知整个人间修真界不会放过他们这些传承自化形上神的嫡系弟子,于是早早地就定下了在六界行走也绝不透露自家身份的铁打规矩。自家疯魔师姐尽管油盐不进,却也从未因为自己的随意行为伤害到其他的兄弟姐妹,当然也从未在世间提起过紫凰的名号。
这位老人家,莫非是紫凰在人世间极为难得的相识之一?
“小娃娃不要乱听他人之言,阿傍并不是老夫的名讳。”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老友之名,看到这骨白色衣衫的年轻女娃从这障眼的阵法中听话地走了出来,老者一双眸中已褪去了方才的雷霆之芒。
“晚辈当然不敢用这世俗定下的名号来冒犯前辈,只是您老在人世间执掌火刑多年,也从来没有留下过真名,晚辈大胆,只好且用修真界中对您老的称呼若前辈不喜欢,晚辈便用自己的真名换您老名讳,如何?”
完全不打算追究方才焚尽了自家小师弟和整座山城的血海深仇,师姐大人笑意晏晏,竟就顺着老者这随意的一句话,接了下去。
这老人的名讳为何,对她来说,竟会比殷孤光的血仇还重要得多?
第102章 众生皆自扰(一)()
这位老人当然不是冥界无间地狱中的狱卒阿傍。
自尘世间有了凡人族群后,整个阴阳界里渐渐鬼满为患——在奈何桥边上彷徨游荡的幽魂恶鬼们越来越多,多到已抛却了七情六欲的阎府地官们都无法再忍受这些怨气冲天的家伙们,时不时地便会闹出一不小心将其中几只鬼灵踹到弱水里的失职事件。
于是为了让冥界恢复清净,也为了让自己的下属们能够不再闹出多余的“鬼命”,阎王大人在自己的座案下开出了被俗世称为十八层地狱的牢笼,来“安置”这些罪孽深重并且无处可去的恶鬼们。
然而这些在生时便穷凶极恶的暴戾鬼灵们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在凡胎肉身的限制下,还会被自身的七情六欲所驱使,以致犯下了人神共愤的罪行。现如今脱去了这弱小肉身的禁锢,以鬼灵之态肆意来去,其怨气和灵力之强大,已是人间界寻常修真者都无法压制的力量,若真要把他们关到一处去,又有谁能担起看守他们的重任?
在环顾了座下的所有地官后便摇了摇头,冥界的主宰做出了数十万年来都不曾有的动作——从自己的座上站起了身。
在众地官们震惊地仆倒在地、唯恐这阴阳界的主人会将他那雷霆亦不堪比肩的怒火落到自己头上时,阎王老爷一言不发地踱出了地府,不知去向。
奈何桥前的轮回道开阖了十三次之后,冥界的主宰终于从地官们无法窥得的天地缝隙中踏了出来。
大胡子的身后,还跟了十八个不知来历的新任地官。
不同于在弱水河畔来来去去地管护着六界魂灵的寻常地官们,这十八位被阎罗王亲自从天地缝隙中带回来的地官只有一个职责——他们将直接去往还在冥界之下的地狱,成为看管恶鬼凶灵们的狱卒。
除了阎王爷,即使是地位极高的孟婆都和剩下的地官们一样,无法得知这十八位的真身本相。他们只知道冥界主宰极为放心地将十八层地狱交给了这些新来的同仁们,而后者竟然也没有辜负所托,在此后的漫长年岁中都未让任何的恶鬼逃出来半步。
平日里颇有些清闲的地官们不是没有猜测过这些狱卒们的来历。在长达万年对冥界主宰的旁敲侧击、彼此之间的无数场斗嘴与冷战后,大部分的阎府地官们都精疲力竭地认同了看似最为接近真相的说法——首任冥界主宰在开辟这第三界时,便是带着七百七十二位的上神与古兽的鬼灵震慑了当时的天地两界。三界谈判结束之后,首任主宰虽应当初之诺解开了其中五百余位鬼灵的禁锢,让他们归于混沌,但从来都没有生灵知晓这些生前便是天地间战力高绝的上古强者们到底是不是真的彻底消失在了世间。也许只是也许,作为某任冥界主宰最为信任的下属,阎王大人也早已知晓了这五百余位强者魂灵在冥界之外的归处,此番为了这世间的阴阳秩序,不惜请了这些上古强者回归冥界?
这些无稽的猜测当然至今也没有得到过确认——大胡子外相粗犷,却是六界里也难找出来第二个的严实嘴巴,当然不会被自己的下属们探出口风来。但不论这十八位狱卒到底来自于何处,至少他们的修为足以震慑住各层的大量恶鬼,于是无法得到解答的地官们在挣扎了数万年后终于放弃了猜想,悻悻然地全体决定,从此只将这些新来的同仁们当做恶鬼中最强的存在“罗刹”,再也没有气力继续追究下去。
而这些从此被称为罗刹的狱卒们,也从未知悉这些弱小同仁们的万载争论——被阎王爷派下来各自看守着一层的恶鬼凶灵后,他们便不知岁月地遵循着自身的诺言,无一再跨入过地狱之外的世界。
“身为无间地狱的守门罗刹,阿傍使者当然是不会无端地跑上人间界来,还在这红尘间逗留千年之久的。但您老也怪不得修真界的后辈们要硬将这个名号塞到您头上”眼看老者闷声不响,显然并没有对自己以名换名的提议有多少的兴趣,师姐大人秀目流转间,毫不迟疑地又换了口风,“红莲业火到处,罪孽皆成余烬世人各怀鬼胎,个个都被这烧不到人间界的传说吓得不轻,生怕自己在百年过后也会落到这永世不得脱逃的噩梦里。”
“这么胆小的生灵们在看到您老人家这形神都像极了业火的灵力外相后,当然会心虚得以为阿傍使者追着他们的罪孽到了这尘世之间,要将他们的寿命和魂灵都拘到地狱里去,从此在业火中渡过无法结束的永生。”
“被吓成这样,哪里还能将您老人家当成与他们一般无二的凡人,当然是会失了魂一样地将您唤作阿傍罗刹的啊”
老者缓缓地抬起了眼,刀雕斧凿般的面容依然未有动容,然而一双未因岁月流转而显出半分苍老之态的双眸中却倏地划过了利芒——这个自称紫凰上神六弟子的女娃娃,竟毫不避讳地道出了他在人间界中的窘境,言辞中更将这个尘世间的所有生灵们都当做了不堪一击的懦夫,像是恨不得让他手里的“红莲业火”快快烧尽这个无趣的世间。
然而女子依旧浅笑晏晏,对着他眉眼皆弯,浑然一副寻常的红尘女子模样,完全不似正痛恨着这个世间。
这个小娃娃倒还真的有几分当年棠丫头的神气啊
“你家师父,可还在人间?”
想到了数百年前不期而遇的故人,老者并没有如师姐大人预料那般再动真怒,反而在短暂的静默后,平和地问出了这么一句。
尽管是整蛊界的鼻祖族群,女子还是没有料到老人家竟会完全脱离了她的计划,被这变数陡然激得挑起了眉。
她当然是从师尊口中听说过与这位老者的交情,才会先行自报家门,想要让老者卸下杀心——但紫凰多年孤守神司,从来不喜多言,即使是她这个傒囊族的六弟子也未成功地从套出师尊与她人间界不多的挚友之事。
天知道师尊到底跟这老家伙有什么样的交情?!
但见惯了天崩地裂,师姐大人悠悠然地打了个揖,笑意不减地扯了个弥天大谎,决定在计划完成之前,先随口蒙混过去。
“师父她老人家回神界之前还提起过,要咱们别忘了跟您老算算欠她的命债呢”
第103章 众生皆自扰(二)()
“人间的老头们都跟你一副德行,喜欢到处抓着人喊小丫头的吗?”
眼前这位被自己从沉骨沼泽中救上来、一身棠色衣衫却未见半分污浊的年轻女子,终于在多天的静默后,睁开了她一双气定神闲的眸子,斜着眼角的余光、对着正驾着马车赶往洛阳府城的他,冷冷地蹦出了第一句话。
他拉了拉手中的缰绳,试图控制住这两匹从驿站中随便挑出来的骏马——兵解至今也快有了四千载,他根本早就忘了这凡世间的坐骑会是这么难驾驭的麻烦生灵。偏偏凡胎肉胎的人间伤者太过虚弱,根本无法承受被自己带着于云霄中穿行。在带着这棠衣女子遁出了妖境之后,百般无奈的,他只能久违地现身在红尘闹市里,在暗中观察了许久之后,终于以偷听了两位马夫茶余谈天的羞耻代价,选定了马车这一看起来大概最为安全的行路法子。
然而这一路而来,女子只是紧紧地拉住了棠色外衫的衣襟,面容苍白、却依然一步不落地跟在了他的身后,从未开口说过半个词句——这个陷落在妖境沉骨沼泽的凡人女子,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这棠纹外衫的缘故,竟并没有受甚大伤,而他与其说是这女子的救命恩人,其实也不过是顺手将她从这死气升腾的沼泽中拉了出来罢了。
他此番出了隐居的山谷,难得地到了妖境,只是为了看看旧时的老朋友是否还健在,并没有其他的大事。于是看到这么个柔弱的凡人女子陷落在妖境,便一时心软地将她带了出来,打算将这丫头送到安全之地,他便可以安心遁去。
但这个看起来只有双十年华的病弱丫头似乎并没有买他的帐。一路而来,他这个已有四千年未踏足尘世的归隐散仙,像是亲爹般笨拙地招呼着这丫头的吃食和宿所,却发现女子虽有着凡人的肉身,却完全不食人间烟火,更对他一天数次的“丫头”称呼毫无回应。唯一一次让他这位“救命恩人”感觉自己还有些用武之地的,是女子在妖境外最近的小县城中死死地拽住了他,逼着他听完了附近两位旅人长达一盏茶、关于洛阳百花盛事的闲聊之语。
他看着这丫头当时的面色,终于明白接下来要去的是哪里。
几千年来都习惯了在虚空中一步数里的他,憋屈地驾着这不听使唤的四腿坐骑,被这一路颠簸的马车震得眼神晃荡,差点把自己都甩出了辕座,终于换来了丫头的第一句话。
他当然不知道,方被宿敌击成重伤、拼劲了神力才从上界遁到了人间的紫凰根本是到此刻才缓过来了一口气——以化形之力封神的她,这身皮囊当然也瞒过了眼前这位四千余年修为的散仙之眼。然而重伤之下,紫凰并没有来得及着眼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