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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当不远处的虚空中忽而走出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时,小牙和破苍主人也未有动容。
那身形幼小的来人不过是个十余岁模样的孩子,唇红齿白,穿着并不十分厚重的初秋衣裳,乍看之下就是个人间到处可见的机灵顽童。
若是沈大头或范门当家在此,大概会把这孩子认错成当初将柳谦君护送至金陵城的百尺娃——两个孩子眉眼间依稀有几分相似,嘴角翘起来的时候,更像极了柳谦君的笑颜。
但这孩子眼睛里的精明之色,比起在世上混迹许久的不少修真界子弟都不遑多让。
在见到破苍的雪亮刀芒之际,这孩子更不像百尺娃那般会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反而颇为周到地远远朝这刀器见了礼,继而愈发坚定地跟在同伴半步后、朝小牙他们靠近了过来。
另一位身形修长的男子则长发无遮,披着件和小牙身上一般无二的月白墨边长衫,但若有人离他近些,便能发现他这件长衫的袖口内里,绣着春季繁花般的紫棠色图样,艳丽如幻梦。
数年来被人间修真界各路心术不正的生灵四处寻觅的隐墨师本尊,在小牙这个“冒牌货”之后,也现身在了这极北雪域的角落中。
离开如意镇前,殷孤光没忘了将压在箱底的这件衣裳取了回来——这是紫凰回上界之前,留给徒儿们的唯一念想,这由她翎羽所化的图腾中流转着她的化形之力,能够庇护着徒儿们在这世上行走,即使碰到了无力抗衡的危局,也能借着这图腾全身而退。
只是离开如意镇后,他只动用了这衣衫上的化形之力一次,此后便再无用武之地。
事实上,小牙这个冒牌货比他原本料想中的要靠谱得多,几乎将他原本打算的那些麻烦事统统解决了。
殷孤光曾从小房东口中听说过四代“病人”的厉害,却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小牙将其他妖族的妖力驱使如臂——若不是这次被九师兄“赶”了出来,他也不会带着盖娃早到了这约定之地,恰好见识了数千年前就在人间声名远播的“病人”之威。
这位在冽川荒原上被藏了数百年的妖力炉鼎,再也没有回极南妖境里去。
甚至就连佑星潭,他也只回去了一次。
少年坚持着要帮他们的忙,坚持要顶着他并不“熟练”的障眼术法,冒充殷孤光在人间各处招摇来去,好让隐墨师继续安心地坐镇在冥夜之丘。
这昔年在如意镇中匆匆一见、就让小房东对他忌惮非常的妖力炉鼎,出乎意料地实在是帮了大忙。
“你怎么还没回去?”小牙远远地瞧到了盖娃,竟还往前迎了几步,“就算是擅长风行土遁的参娃,在这极地待太久也会损了精元,你就不怕这些只在乎自家性命的坏家伙们趁你虚弱、吞了你补身子?”
自打从太湖回来,他便无端端转了性子,开始在意起某些生灵的生死安危。然而和亲近凡人族群的张仲简不同,他更在意这世上的妖魅精怪。
尤其是尚无自保之力、却被迫在危境中逗留的小辈们。
到了冥夜之丘不久,小牙就见到了帮柳谦君来传递消息的盖娃。且时还不熟悉这参族娃娃的他,连殷孤光的解释都未听进半句,就要赶着盖娃回长白山,说什么都不准区区数百年修为的木族幼子参与到这场谋划许久的骗局中来。
小牙浑然没有意识到,他彼时的言辞、乃至一举一动,都像极了他这辈子全力试图逃开的雪鸮妖主。
盖娃不急不缓地跟着殷孤光走上前来,冲着小牙正经地施了个礼,却未开口回答对方,就神色严肃地蹲下身,从肩上卸下个竹筐模样的缶器,熟练地在袖中捏了个术法,那两具“残尸”便于瞬息间化作了黑乎乎的两道影子,被盖娃指引着攒进了缶器,继而在“竹筐”中有气无力地悠悠晃荡着,全不反抗。
直到将缶器好好地关了起来,由殷孤光亲手接了过去,盖娃终于释然了神色,这才冲着小牙咧了咧嘴:“祖婆那里有百尺哥哥照顾,就连衔娃也跟去金陵城帮了黑虎的忙,我总不能输给小家伙。”
小牙瘪了瘪嘴,冲着盖娃做了个鬼脸——小家伙你自己不也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娃娃?
殷孤光装作没有听到这一大一小的言语,只慎重地望了眼“竹筐”里的境况,继而微微仰首,眼底辉映着苍穹深处那不知其数的瑰丽光带。
冰原上又渐而变得风雪茫茫,遮蔽了小牙被一路拖过来的踪迹,掩盖了那被妖力侵蚀的几处冰窟,就连他们四人的身影也在极光下被丝丝扭曲,几乎融进了满穹的安静光芒中。
仿佛从未有生灵到访过冰原上的这方角落。
“这些照例由我们送去九哥那里。”殷孤光举了举手里的缶器,示意两位同伴不必担心,“如今在金陵赌千相关的生灵已到了十之八九,你们也该各自回去歇歇了。”
破苍主人与小牙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这无言的反驳太过明显,让殷孤光哑然失笑,不得不朝着小牙又追了句:“楚歌性子急,看你这么久没回去,又要担心你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变故,到时候要是将消息送回佑星谭去,你可会有两个麻烦追在后头,当真永远没法消停了。”
小牙低着头,他额上的发虽然不比住在渊牢时那般凌乱,却依旧长得过分,严严实实地掩住了他的眸中神色。
“哦。”就这么僵持了将近十息的辰光,那灰白长发下才闷闷地发出了勉强至极的一个字,算是答应了隐墨师。
殷孤光转身离开之前,意味深长地望了眼破苍主人,后者赶紧提了提左手腕,示意自己的去留都在破苍大刀的“一念之间”,再次像过去无数次那样,耍赖成功。
那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眼看就要如来时那般,消失在不知通往何处的虚空中。
小牙忽然拔高嗓子喊了声:“殷先生。”
隐墨师和盖娃闻声停住了脚步,回过身,小牙却忽然犹豫了起来,像是在斟酌该怎么说,老半天才憋出一句:“小房东问起过这里的近况我并没有告诉她。”
这一切的一切,当然不能告诉楚歌——要是让犼族幼子知道,可能威胁到如意镇的卑鄙生灵们正被他们一个一个地诱往冥夜之丘,她怕是会觉得麻烦透顶,直接将山城交托给中山神数月,她则挥舞着山神棍来帮忙了!
殷孤光思虑了半晌,才托付给了小牙一个几近真相的说辞:“你只需告诉她,这是我师尊昔年的渡劫之地,混沌之灵与化形之力之丰盈,连我师门的桃源非梦大阵都比不上这些家伙们被困在这里,绝不会有机会再去如意镇,让她放心。”
除了卫禽,如今的冥夜之丘里还住着他另外四位兄长,傒囊更是时不时就拽回个猎物回来,只要她不乱来,也算是个不差的帮手——紫凰门下有七人在此,这片隐世遁迹的小天地是千真万确地从人间界“消失”了,任谁来都找不到。
被困其中的生灵们,当然也无路可逃。
小牙点点头,这说法虽然不足以说服他,但用来“糊弄”小房东,大概是足够了。
殷孤光却像是因此想起了另一桩要事,他打量着小牙周身,失笑着最后叮嘱了另一句:“回如意镇前,别忘了把这身衣服换下来这是她送我的过冬礼,这两年借给你诱敌,几乎全毁,如今也只剩得这一件了。”
这几件月白墨边的长衫,是小房东在傒囊第一次造访如意镇后,拿着隐墨师亲手绘就的图样、赶去府城找手艺上好的老裁缝做的,只为了让殷孤光将他身上原本那件换下来——在楚歌看来,孤光之所以颓然沮丧,全都是为了他的师门,既然如此,这件来自师门的衣裳当然也是个麻烦!
楚歌未曾想到过,她为好友带的过冬礼,还能在这场骗局中成了小牙障眼法的凭依,骗来了不知多少心怀鬼胎的生灵。
“小房东已经认出来了”小牙捋了捋已差不多成了碎片的衣袖,嘴上说着无妨,肚里却也有点心虚,“她倒没有怪罪,只让我在赌坊里留了座灯盏,说是这几套衣裳的借据,要是还不回去我就得帮她收房租。”
说起这事,少年仍有些茫然无措——他至今不明白楚歌话里的“房租”指的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一定要他去帮忙。
但他住在如意镇的这段时日以来,他至少看懂了小房东最不肯与人言的一桩忧愁。
犼族幼子的担心那么明显,那么藏不住,让他这个临时借住的外来客都耐不住要越俎代庖了。
冰原上的风雪之势愈发肆虐,小牙忍不住扯着嗓子,朝分明还站在原地、身影却渐渐模糊的殷孤光再问了句:“等到这里结束,您还回如意镇吗?”
被风雪笼罩其中的隐墨师似乎遥遥冲他们挥了挥手,也不知是答应、还是否认了这问话。
心知肚明自己已落入了隐墨师的幻境中,对方不管说什么自己都听不到了,小牙却还是顾不得脚下打滑,往前又追近了几步,算是替此时还远在山城里、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楚歌多说几句:“如意镇一切都好,小房东也很好。”
也许是他的喊声太突兀,也许是殷孤光骤然收起了化形术法,眼前的风雪陡停,那两个身影竟又一次出现在他们数丈开外,让小牙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的身形与神情——殷孤光正向他们二人躬身致礼,盖娃也笑嘻嘻地做了个揖,继而两人便化作了如同江南春湖里的无数道圆晕,缓缓地消失在了极光映照下的虚空中。
那不过是幻境中未被风势彻底带走的残影罢了。
这片冰原离冥夜之丘仅有数丈之遥,至今仍然被紫凰留下来的化形之力笼罩着,又被殷孤光姐弟七人联手护庇,已不是从前那个误打误撞便能造访的遁世地界了。
只是小牙和破苍主人对这片遁世之地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要能帮上忙,去不去冥夜之丘都无妨。
更何况殷孤光赶着要他们两个回去,想必那师姐弟七人暂时也不会将他们俩放进那方虚境中去了。
小牙忘了挥手告别,更来不及将已然送到嘴边的另一句话喊出声来。
“只是我在她眼里仍然是个外来客,动不动就问我要不要送信回佑星潭报平安,我吵不过她。”
也打不过她。
明明缺了半只耳朵,然而从渊牢回来、又一夜之间送走了十余年来陪她照拂如意镇的所有挚友,本该心神不定、颓丧许久的小房东不但未降半点修为,反而像是将她的怒气转化成了妖力,未见半点的身魂损伤。
小牙每每与楚歌动手,尽管还是借着他的“天赋”能将小房东的妖力驱使如蛟龙,近两年来却渐渐觉得有些吃力。
这并不正常——自从仓颉与他交代了那番莫名其妙的真相后,小牙虽然并不完全相信,但根据造字上神的亲自指点,果真很快地就学会了将体内妖力化为己用,这世上本不该有什么妖族能逃过他的压制。
如今他已不是所谓的“第四代妖力炉鼎”了。
倘若仓颉没有骗他,他和那如今已经陪着百里青虹回了上神界的张仲简,竟是“一脉相承”。
只是仓颉老头回了神司后,如今还生活在地界的所谓“异数”,千真万确就只剩他一个了。
可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知道了自己是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