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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心知肚明——虽然自己连个备选山神都不算,至今也只是个不被上界神司承认的代职土地,可是此时在湖底的一众生灵中,只有她一个还勉强算得是地界神官,要想暂时守住龙宫、震住那成百上千位混乱茫然的虾兵蟹将,当然只能靠她。
更何况,臭小龙之所以能够说走就走,还不是因为当初她死活都要闯进渊牢?
龙宫失主,太湖两千水域便成了个不被庇佑的地界,如同失去了土地爷的如意镇,任谁都能来捣乱,稍一不慎,这方大好的湖域便会被血水倒灌,一夕之间葬送千万之数的水族性命。
但若有她这只还剩了半截子妖力的凶兽坐镇,虽然名不正言不顺,至少还能吓退大部分不识相的为恶生灵,挨到西海或上界神司派下一位湖海神官来接管的时候。
“犼族伢子跑得够快的老柑络,咱们是不是也该动身了?”
桑耳长老目睹了楚歌化成团白影、跟着龙宫兵将们而去,惊叹之余,没忘了对着身边的老朋友喃喃问了句。
四面八方的水墙仍旧好端端地护着逗留在湖底的众生,除了有比原先更密集的水汽往众人笼来,倒不见其他的变化——龙王爷毕竟还是给小房东留了最后一份情面,没有将那使唤水墙的术法带走。
可再伤重糊涂的生灵,也清楚无论如何这湖底都不是久留之地了。
十九个山门的后辈们一个接一个地从软毡上互相搀扶着爬起了身,渐渐往自家的长辈那聚集了过去。
这场无妄之灾看似告一段落,但就像他们身处的这方湖底天地,随时都会被水墙淹没殆尽,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总要等到他们平安回到了山门中,才算真的躲过了一劫。
与热闹的其他山门不同,锹锹穴这次陷落在渊牢里的只有寥寥三位,两位老人家若想离开太湖,是随时都能拔步就走的。
桑耳和柑络的身边,此时正守候着一位道士打扮的后辈,已然替代桑耳、扶住了连坐在软毡上都气息不稳的柑络。
正是殷孤光有缘在虚境里碰到过、双眼似乎是天盲的鼹道人。
他是锹锹穴当代掌教的师弟,在人间修真界中辈分并不算低,却至今孑然一身,既不在山门中享长老之位,甚至连个徒弟都未收到膝下过。
他从拜入山门起,就奉了师命在照顾桑耳和柑络两位师伯,柑络假死在渊牢里后,他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桑耳,却每隔三百年都会跟丢了老人家。
这一次,他终于得以跟到了渊牢里来,却又被六方贾囚在了和桑耳无法照面的石室里,无从得知师伯的下落与安危,束手无策。
他深知桑耳近些年来已经越来越糊涂了——有时候只是转个头,师伯就会记不起他这个亦步亦趋的师侄是谁。
于是被白义强行带出渊牢后,他也仍然惶惶不安地守在貌似是出口的巨大湖石边,不肯坐到不远处的软毡上去休息。
桑耳跃出虚境的一瞬,他如释重负,却几乎在同时嗅到了另一个他以为永远不可能再闻到的气味。
柑络师伯竟然还活在世上。
第667章 卷刃(二)()
不同于忘性越来越大的桑耳,柑络竟然还记得这个久违的师侄。
在鼹道人伸出手去、帮着桑耳把柑络扶到软毡上时,老人家耷拉着眼皮,一副有气无力的颓丧样子,连两只手臂都绵软似无骨无筋,但还是奋力提起了一口气,颇为抱歉地冲着他轻声说了句:“鼹崽辛苦你了。”
鼹道人嗅着老者身上的味道,不可置信。在渊牢里“住”了太久,柑络身上有股子像是在地下埋了许多年的腐败之物的怪味,仅剩那么一丁点支离破碎的灵力味道,还和许多年前有几分相像,要不是自己小时候闻惯了两位师伯的气味,根本分辨不清。
于是桑耳也得以省了心——看到鼹崽向他们迎上来的那一刻,他依稀也认出了这个照顾自己多年的师侄,却还是怎么都喊不出个名字来,倒是背上的老柑络极为信任地歪了身子、任由这孩子接了过去,让他终于能够放下心来松快一会儿,何乐而不为?
他杵着拐杖立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鼹崽小心翼翼地照顾老柑络,他们三个独占了一整张软毡,老柑络想坐、想躺、想趴着,都可以任性妄为。
只是这湖底还是冷得过分,比起锹锹穴的岩溶洞天,实在差得太远。
桑耳急着要走,却无奈于他心心念念要带回的裂苍崖“魂玉”还在无极掌教身边,没法在众人眼皮底下把后者拐走,急得他老人家不停地抖动着完好的那只腿脚,满目炽热地盯准了离他不远的县太爷。
看到县太爷面色惨然地冲着裂苍崖掌教摇了摇头,桑耳还皱了皱眉——无极伢子果然是看重这个“魂玉”娃娃的,也许想要把这孩子带回锹锹穴去,还是得先和无极伢子打个招呼?
直到龙王爷乘风远去,满湖底的虾兵蟹将们乱哄哄地发了疯,桑耳才极为不舍地下定了决心——魂玉不会无端端从这世上消失,当下之急,是把身魂都再经不起半点折腾的老柑络先带回山门里去!
然而等到他伸出手里的幼蛟拐杖、想让老友再次借力攀到自己后背上去时,柑络却毫不犹疑地摆了摆手,继而有气无力地往旁边指了指。
那是水墙边缘其中一个极为清静的角落,既没有铺着软毡,也没有某个山门的子弟或长辈来来去去,若不是柑络这么一指,桑耳几乎没有注意到这个角落还有活人。
安静躺在这角落里的,是个身躯伟岸、面上却遍布着狰狞疤痕的男子,他的手边卧着把极为宽阔的大刀,刃面却生生卷了大半,可还是极为不甘地在原地颤抖低吟个不休,将它扭曲的雪亮刀光倒映在四周的茫茫水汽中,震得无人敢接近。
这一人一刀就这么躺在湿冷的湖泥里,像是到了命里的末路。
龙宫麾下的兵将们也不是没有想过要照顾他们,然而男子的身躯比起同在湖底的难友们来实在魁梧得过分,昏迷后更是沉得宛如山岳,白虾兵们使尽气力也没能把他这副身躯抬起来,于是更无法把软毡垫上,只好任由破苍主人躺在原地。
让虾兵蟹将们意外的是,另外十几个山门的生灵们似乎也对这一人一刀有所忌惮,竟然没有一位上来帮忙。
陪在这男子身边的,只有个神情颓丧、还颇为古怪地直着双腿坐在湖泥里的老者,一直默不作声地在旁呆怔着,没有和任何人打个招呼。
桑耳若有所悟地冲着柑络瘪瘪嘴:“忘了还有那老小子”
他手中的四尺拐杖往湖泥里一戳,就带着整个身子高高地弹跳起来、腾在了半空中,忽地就从众人的头上掠了过去,也不见他的单腿如何作势,就稳稳当当地站在了数丈开外的清静角落里。
“二旋子你干嘛呢?”桑耳堪堪站稳,就毫不见外地拿木棍尖戳了戳第五悬固的肩窝。
呆坐在破苍主人身边许久、都无人问津的老者,当然是身为末倾山掌教的第五悬固。
可他明明被大徒弟伤了双膝上的命门,昏睡着被柴侯爷带走,怎么这当口又清醒着陪在了徒儿身边?
第五悬固低着头,没有回应桑耳的质问——这更是怪到了极点,在知道自己的真名并不是“二旋子”后,除了海鱼儿这个特例,他老人家听到其他任何人喊他这个诨号都会当即翻脸,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
桑耳显然还不知道这对师徒此前的短暂交锋,只奇怪着这向来霸道乱来的末倾山怎么会成了此时湖底最安静的一个山门。
他更奇怪,在渊牢里身为六方贾座上宾之一的二旋子,在修罗界和魔界都从未受过什么大伤的二旋子,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被伤了命门——锹锹穴门下全都是天残地缺的生灵,第五悬固的双膝受了重伤、一时三刻站不起来这种事,当然瞒不过他。
桑耳打量着破苍大刀的刃面半晌,才恍然大悟:“你把这伢子打个半死,谁能带你回末倾山去?”
这把坏脾气的刀器极少在外人手下吃亏,能把它的刃面打卷成这个样子的,当然只能是第五悬固的一双拳头。
桑耳如是想。
这闲不下来的老家伙肯定是又犯了病,在造字神力肆虐的当口和本就不愿帮他的大徒弟发起了疯,才会既伤了破苍大刀和徒弟,又一不当心地自己也中了造字神力的招。
一心急着要带柑络回山门的桑耳,就这么自欺欺人地想通了一切,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正有个戴着残破面具的另一位魁梧身影,正若有所思地也望准了这对师徒。
“我不回去了。”第五悬固终于有所动容,忽而不耐烦地回了这么一句。
桑耳挠了挠头——他虽然也是末倾山掌教的老友之一,却毕竟不是海鱼儿,从来都看不懂二旋子到底在琢磨些什么。
他只好刻意压低了语声:“就你现在这样子,比老柑络都好不到哪去,不回末倾山躲着,这么多后生要是联手起来,你还怕他们烦不死你?”
第668章 三代聚首(一)()
桑耳这话倒并不算危言耸听。
别说九山七洞三泉的诸位掌教长老,就连十九个山门的一众后辈弟子们,也早就意识到了第五悬固在这场灾祸里的分量。
他们的师门尊长皆是接了末倾山掌教的书信,才会有先有后地奔赴了太湖,才会被六方贾有机可趁,被绊在了魇化之气结成的困阵中,最终陷落在了渊牢里。
即便如今一同置身于湖底,末倾山掌教更瘫坐角落、神色颓丧,像是在渊牢里受了什么极大的打击;即便逃出了虚境后,师长们也刻意与他们嘱咐过不准靠近末倾山师徒俩十九个山门中还是有不少的后辈子弟们,不愿就这么将数十天的屈辱与愤恨抛之一旁。
他们当然不可能真的伤了第五悬固——就算联手也做不到。
可要是这群孩子们有心纠缠末倾山岂不是会从此鸡犬不宁?
桑耳本不想和第五悬固继续磨下去——他只想带着老柑络回锹锹穴,去养伤、去恢复元气,根本不想搭理其他的活人。
可想到当年的海鱼儿心心念念都是为眼前这个疯老头子收拾残局,他还是没法就这么走开去。
老鱼儿和老柑络都不会放着这老家伙不管的,他当然只能多费点口舌。
可是二旋子什么时候听过他的话?
“让他们烦,我不回去,你走开。”第五悬固不但不领情,竟还突然发起了火。
桑耳这下更是气个半死,干脆把手里的四尺拐杖往对方腋下一挑,作势就要将第五悬固从湖泥里捞起来:“反正我和老柑络回去之前,还得去趟裂苍崖,怎么都得绕上一大圈你跟我们走。”
他狠力一提,还是没能把老朋友拽起来。
双膝关节被毁,倒没让末倾山掌教的身子骨轻盈半分,老人家反像是牢牢种在了湖泥里,纹丝不动。
“我这乖徒怎么办?”第五悬固慢慢地握住了杠在自己腋下的“木棍”,手掌里渐渐用上了两分力,让桑耳刹那间醒觉了老朋友的一身怪力,赶紧微挑了棍尖、将拐杖抽了回来。
末倾山掌教却霍然抬头,眼底竟有几分少年时的癫狂:“要不把你这骨头棍子借我?”
“那不行。”桑耳难得犯了吝啬,死死地抱住了幼蛟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