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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之人若非有足够的修为,即使当面也看不清他的眉眼面目。
可他还从未和这位桑耳长老见过面。
幻术师犹记得衔娃逃出六方贾在渤海的大宅、来到如意镇时,曾为裂苍崖弟子的县太爷曾好意帮参娃解释的那番言语——六方贾拿来盛放宝物的缶器,便是出自这位桑耳长老之手,能严丝合缝地把所有关进去的生灵活物牢牢缩在里头,不论声响、气息还是灵力,都无法透出去半分,从内里就隔绝了一切与外界相通的道路。
这些缶器不就和太湖渊牢有异曲同工之处?
赌坊诸位怪物彼时都以为,这老人家是因山门受了对方的人情,才不得不帮六方贾这个大忙,却也管不了这个扑卖之地是不是会借这些缶器去造孽生祸。衔娃的困境,当然也怪不到桑耳长老头上去。
然而此时此刻,在这不知底细、不见天光的湖底虚境里,这位老人家偏偏又出现了。
殷孤光心下犯了嘀咕,连三姐示意他坐回身边的无声眼神都没有注意到。
若不是石室门口的封禁之力犹在,幻术师恨不得伸出手去、将那仍在半空中轻轻晃荡的拐杖拉扯下地。
顺便看看这说起话来中气十足、言语里还顺带着把三姐当成后辈调侃的桑耳长老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他这愿望很快就成了真。
“可别欺负我老人家不识数啊卫禽是你家弟弟就算了,怎么连这个新来的娃娃也是你小弟?你这丫头明明没嫁出去,到底偷摸着养了多少个娃娃?”
半空中的拐杖再次“咚”地砸了下蛟龙骨,继而炫耀般地在石室前打了个转,猛地又被往上提拎而去、消失了踪影。可就是这短短的一瞬,也让殷孤光终于看清,那竟是把至少有四尺的奇长木棍,虽也仿着凡间的拐杖被简单削过了木身,但本就歪曲如活生生的龙蛇身形,其上的木纹更是蜿蜒如凶兽的血脉经络,乍然望去,倒像是条被禁锢得失了自由的幼年蛟龙。
随着这木头拐杖的骤然“离去”,那苍老的声音也在高空中忽上忽下地再次响了起来,石室外显然是片极为广阔的地界,上下无拘,得以让他在这牢笼禁地里生生掠起了阵风势,多少搅乱了些他的语声,听起来让人哭笑不得。
“这孩子走错了路、还能不被发现地闯到这层来,别说丫头你起了善心、想要保他,就是我老人家也不会糊涂到去和总管小子告状说他是谁都好,我又不管,你也别总拿出这种哄骗老糊涂的瞎话来糊弄我啊”
随着一声几乎震得殷孤光立足不稳的撞击响动,高空中似乎有个身形颀长无比的怪物旋转着往下俯冲欺近,卷起了呼哨且扭曲的风声,径直往幻术师所立之处碾压而来。
第533章 元气更胜少年郎(二)()
随着这风声落下来的,是个灰蒙蒙的背影。
只是这身影之佝偻、之矮小,都与殷孤光料想中的相差甚远。
那惊人的风势宛若蛮荒凶兽从天顶呼啸扑下,换来的却是个不比小房东人族肉身高大多少的苍老身影,像是乘着形如漩涡的兜卷狂风,正极为惬意地张着双手双脚、一圈一圈地往下坠落而来。
桑耳长老显然不以自己这滑稽的举止为意,甚至连自己满头的灰发被风势扯得四处乱跑、快把他头顶上那像是用杂草编成的风帽给撑飞出去,也没让他往下落得稍慢一些。
等他落到了殷孤光视野范围之内,这轰轰烈烈的风势却戛然而止,只剩下股不听使唤的怪力,推得那苍老的身影径直往殷孤光对面的那堵石墙撞去。
“前辈您又转过头了。”让殷孤光愈发手足无措的,是三姐那如同司空见惯的淡漠语气,后者显然浑不在意石室外的动静,正将那绾色的暗袍整理着铺在了身前、捻起了那斜戳在衣间的鱼骨细针,此时不过拿眼角余光一斜,就轻描淡写甚至可以说是敷衍地,直言了来人的尴尬处境,“您老两天前才撞到了腰骨,要是再伤一次,可就得任凭龙筋收拾、老老实实地呆回原地去,不能再到处乱跑了。”
半空中的身影竟没有出声反驳,反倒赌气般地狂舞着手里那把看起来比他还要高出一截的拐杖,活像是条被人扔进火山岩浆、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的可怜泥鳅。
可这令人发笑的滑稽举动竟还果真有些用处,随着那拐杖在虚空中依稀舞出了个上古图腾般的形状,倒悬在半空的身影也如有神助地猛然被往上拽了近丈的距离。
只是这“自救”来得不容易,去得却极快,不过弹指间的工夫,殷孤光就眼睁睁地瞅着那身影失了控地再次往地面摔去,像是不血溅当场就会在初来乍到的殷孤光跟前失了面子。
“您老是想砸到脑门顶吗?”安坐蒲团上的女子冷冷地抬了眉眼,赶在那身影“赴死”之前,似笑非笑地轻声训了句。
似乎是早就等着女子这句话,那形如龙蛇的拐杖先主人一步、“咚”地砸下地来,而那原本要以天灵盖先着地的桑耳长老,则千钧一发地稳抓住了拐杖的下半截,将他那并不高大的身躯硬生生停在了离地仅有五寸的平安地界。
“嘘丫头你明知道这龙筋活泛得很,十有八九是听得懂人话的,你当着它的面说我受了伤,还不是让它趁机来要我老人家的命?”
这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的老人家,利索无比地双腿一蹬,轻轻松松地箍住了那比他身量还要“高大”的木头,滴溜溜地绕着拐杖转过了身子,终于把他的面目真身现在了殷孤光的眼前。
幻术师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如意镇的土地爷。
不是楚歌这个代职土地而是赌坊诸位怪物从未谋面的那位正统土地爷。
这位在锹锹穴中地位尊崇的桑耳长老,看起来实在和凡世间的老者们没什么差别,身量佝偻矮小如十余岁的幼童,面上无伤无疤,和所有老人家一样沟壑纵横,无论哭笑都能在眼角嘴边皱起数不清的道道,倘若一定要说他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大概也就是穿得实在太过破烂了些。
就连如意镇里最不修边幅的王老大夫,至少也从没直接把山间的野草藤木穿上身过。
然而眼前这位口口声声自称是老人家的桑耳长老,倒全无到了年纪就要享清福的自觉。像是锹锹穴已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满身的衣物都取自山野河川,大多由藤草搓编而就,就连脚板上套着的两只“鞋靴”,也是随便至极地凿石烧泥就成了形。
让殷孤光一眼就认定了他确实是出自锹锹穴山门的,是这位老人家此时还倒悬在半空的一双腿脚。
他的两只腿脚竟不是一般的长短,其中一条已然萎缩到了只剩半截的地步,可就是这条显然是残疾的腿,却偏偏被条不知用什么凶兽筋骨制成的长索捆了个结结实实。
方才那宛若龙蛇游走天际的诡异响动,便是他强行拖着这长索在半空中游走、才闹腾出来的。
这位老人家赫然是被倒吊在高空中的。
若不是手里还有根四尺长短的拐杖,让他能够借这木身之力、偶尔敲点这四面八方的蛟龙骨,恐怕他此刻就得晃晃悠悠地荡在半空中,连自己能停身于何处都不可控制。
怪不得远远听起来,他的语调总透着股让人心下气闷的怪异味道——换了谁被头下脚上地这么倒吊着,说起话来也多少会岔点气的。
殷孤光半是泄气、半是如释重负地垮了双肩。
桑耳长老果然也是这湖底虚境的囚徒之一。
他仍然清楚记得自己穿墙寻路来之前,秦钩就提起过那本已湮灭为尘的手札上有页针刻出自这位长老之手。也正是那页针刻上,记着这些蛟龙骨的石墙中铺陈着来自九茔山上的梓椐木,才能承受住那遍布渊牢的禁锢大阵的力量。
也正是因为得了这个消息,幻术师才醒觉过来自己还有个无需身魂灵力便能施展的半吊子穿墙术,才能一路无声无息地寻到了此处到了三姐的身边。
可彼时的殷孤光,心里已存了个疑虑——裂苍崖掌教留给徒弟们的那本手札上,所有能留下针刻的前辈都仙逝多年,虽不知是不是尽数被埋葬在了这太湖渊牢里,至少是绝不在这阳世间了的。
其中唯有桑耳长老一人,还好端端地活在世上。
他老人家,到底和那些修真界前辈们有什么不同?
“我家小弟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里,前辈请不要尽说些无稽言语来吓唬他。”蒲团上的女子显然听惯了桑耳长老这种鬼话,这次连眉眼都懒得再抬,“且不说这龙筋离了本尊肉身还能活泛多久就算千真万确还是个活物,您手上这把骨琴不就是前辈你自己亲手做出来、绝对能制住这妖孽龙筋的宝器?”
第534章 自掘坟墓(一)()
殷孤光仰着头,慢慢蹲下身来,想看看那捆住了桑耳长老、赫然从高空中掉下来的长索,到底有没有个尽头。
然而他毕竟被困在石室里,即使在蒲团上矮身到几近坐了下来,也没能透过那万千游走如活物的碎芒,窥到这长索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落了下来。
石室外的天地之广阔竟远远超出了他的料想。
殷孤光矮着身躯放眼望去,才发现他们这件石室外的这片天地何止是上下无拘简直是穷尽了碧落。
如同身在海底深处、却有天光刺透了粼粼波光迫到了眼前,那不知其数、恍若灯火的碎芒竟都是从高处缓缓飘浮沉落,映照得整片“天幕”恍若湖海波澜。
只是这片让人如坠梦境的光明终究不似人间界的苍穹,除了万千碎芒悠悠游走,便再无他物,不见流云、不见日月、不见星辰、不见雨雪、更不见飞鸟落羽,愈发衬得中间的那一条长索冷冷清清。
幻术师甚至都要怀疑,他们如今身处的这个地界到底是不是太湖底。
桑耳长老的这个独有“囚笼”,实在比殷孤光一路上碰到的所有石室都要宽敞太多——不同于被困在方圆寸地的难友们,这位老人家身上仅有这被他口口声声唤作“龙筋”的长索这一样禁锢,并无其他。
至少殷孤光此时环顾四周,是没有见到任何一位渊牢看守陪同在侧的。
幻术师略略扫了一眼,便估量出这条长索绝不下五十丈,不管这长索的顶端是不是被握在哪位生灵手里,但桑耳长老若想借着那四尺拐杖之力,在这附近乃至这整个太湖底随意四处走动,却是再方便不过了。
渊牢的主人似乎对他极为放心,虽不得不用这长索留住他在这虚境牢笼里,却放任了他在渊牢里的自由,连这唯一的禁锢都随便至此。
像是认定了桑耳长老是不会给渊牢多添什么麻烦的。
“我老人家当初做出来的,可不是什么骨琴。”
石室外的老者仍然倒悬着身子,一本正经地挂在他那根奇长拐杖上,像是这个模样反倒能让他好好说话。
听到蒲团上的女子半是讥嘲、半是点醒的话语后,他竟还气鼓鼓地动了动那只残废的腿脚,摇得那本就形如龙蛇的怪样拐杖不可抑制地东倒西晃起来,让第一次见他的殷孤光暗暗担心,生怕这位老前辈会把自己砸下了地。
“只是那年带着这幼蛟骸骨来找我的老朋友,说什么都要让我给他做把琴筝他新收了个以音律入道的徒儿,那娃儿又是个从来不信旁人的死犟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