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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去,把饭桌上离她最近、早就被倾倒一空的那个水晶食罐扯了过来,甚至还在桌面上挑挑拣拣地、找到了片稍显大块的封泥残渣,便开始把海碗里滚烫的墨绿酱汁一点一点地舀回到食罐里去。
虽然这个罐子里有其他酱料的气味掺杂着,多少会让这碗别样的“野菜粥”变了味道,可楼不像甘这么挑食应该尝不出来的。
甘小甘全然没有意识到,可怜的县太爷正因为不“挑食”,才根本不可能把这海碗里的墨绿酱汁吞进肚去——楼化安毕竟不是她或龙王爷。
女童只知道饭桌对面的龙宫主人吃得极其之快,眨眼间就几近把那罐新开的酱料吞得见了底,要是对方在吃饱喝足后反悔了方才的定夺,她不就又得失去了给楼的赔罪之礼?
甘小甘把水晶食罐抱在了怀里,手里死死地攥住那大片的封泥残渣,连墨绿酱汁偶尔撒到了自己的琥珀大氅上都浑然不顾,从海碗里舀得更快了。
然而她的手脚再快,也抵不过饭桌对面的那位。
“早知道您老人家如此偏爱这青铜酱汁的味道,我就该从西海多带点过来了”
不过就是一眨眼,龙王爷已然酣畅淋漓地咽下了手里食罐的所存美味,心满意足地出了口大气。只是他那龙族本尊的面容上沟壑之多、鳞相突兀,让旁人压根看不清他的眉宇间到底蕴着什么样的神色。
然而甘小甘惴惴不安地望着他,总觉得这条贪吃小龙,此时似乎是笑着的。
就像大苦想到个坏主意时才有的嬉笑之态。
女童堪堪捞起了一“勺”酱汁,此刻只能生生僵在了半空,她的手腕又使不上力,抖得那本就不多的墨绿酱汁倾泻如粘稠的雨珠,尽数渗进了座下的毛毡里。
“甘不是她。”
她呆了半晌,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替自己辩解的正经言词,只能底气不足地吐出了最直接不过、也最无用不过的反驳之语。
“我龙族虽不比犼族任性自负,可我好歹还是太湖的正经神明,总不会比歌儿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土地爷更糊涂乱来。”总算填饱了肚皮的龙王爷咂了咂嘴,突然正经了起来,似乎方才那个吃相疯狂的并不是他,然而那两条龙须上,赫然还有玄、金两色交错的酱汁残留着,让他不管说些什么,看起来都滑稽得很,“前辈既然能把性命交托给她,至少也不用怕小龙会把您送回渊牢里去。”
龙王爷甚至还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追了句:“事实上,倘若当年您没有借那次机会安然逃走,小龙也早就打算要去那虚境里看看寻机把前辈接到龙宫里来的。”
小房东毕竟还是猜错了幼时老友的心思——许多年前,龙王爷之所以费了大气力、也要在蛟龙骨上开出个只有他知道的渊牢进口,并不是为了去这虚境牢笼里会会什么来自于六界八方、能和他打上一架的生灵。
他本就是冲着厌食族的金鳞长老去的。
他不是不知道人间修真界也有几位生灵陷落在了渊牢里,但从小见惯了上界仙神厉害的西海龙子,对那些家伙都没什么兴趣。
只有那位据说挑食到了天地同弃的地步、又把吞天咽地大法修炼到了大成之境的虫族散仙,似乎有那么几分意思。
然而渊牢里的禁锢大阵之凶险,远远超出了龙王爷的料想。本就打算在任何生灵都不知晓的情况下、静悄悄地把厌食族散仙偷出来的他,在无功而返将近五十次后,才因为太湖的虾兵蟹将们起了疑心、而悻悻然地暂时结束了这荒诞的寻敌之旅。
再过了十几年,等他从麾下兵将口中听说,自己都没能找到的那位虫族老前辈竟时常会被人间绿林道的凡胎们“借”出太湖去,龙王爷才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那湖底虚境里大概还藏着什么辛密。
足以把太湖众生都牵连进去的辛密。
他只能憋着股邪气、在龙宫里远远打量着,偶尔瞥到了几次甘小甘的瘦弱身影,就算是和这位不曾有缘打上一架的“梦中宿敌”告了别。
直到楚歌“亲手”把甘小甘送到了他的跟前。
“厌食一脉已经举族在人间界消失了许多年,只会间或被南疆的旁门左道、亦或结下世仇的族群强行劫下寥寥几个族众的本尊尸身,至于这族里到底有些什么样的障眼法,连我西海里的诸位尊长也说不清楚你们刚进了龙宫的时候,我原本也不敢认定您就是虫族里那位金鳞长老的。”
也不知是视若无睹、还是真的没有觉察到,饭桌对面的甘小甘分明全身颤抖得如同坐在风雪深处、几乎要连手里的水晶食罐都摔了出去,龙王爷竟还悠然自得地继续自说自话着,似乎是赶着要让女童听出他话里的“诚意”。
“只是这半月以来,您老人家以一己之身,几乎就吃尽了小龙数百年的窖藏美味要是连这样都当不上厌食族的金鳞长老,还有谁能?”
第491章 饭桌上的同谋(二)()
甘小甘微微张了张小嘴,却半晌都没挣出半点声响来。
她很想告诉这“无知无畏”的龙王爷,她厌食族从来都不是按着食量大小来选出金鳞长老的。
要真照这种荒诞法子,那她昔年的五个徒弟中,咸伢儿是个只要有半点咸味、就能把视线所及之物统统吞下去的痴娃儿,犯傻起来几乎能在五个时辰里活活啃掉一个小山丘,连她这个师尊也拉不住他——然而咸伢这在族里稀罕无比的“不挑食”之能,只意味着他会在每天的子时吐出更多毫无用处的废物来,却压根和修炼吞天咽地扯不上半分干系。
天可怜见,这孩子若不是被另外四个伢儿看着,别说当上五目长老,大概早在不到两百岁时,就要被自己毫无节制的暴食之举活活撑死在某个山野角落了。
多年来已经习惯了不与他人争辩的甘小甘,干脆默然地低了头,呆望着水晶食馆里犹自腾腾冒着热气的墨绿酱汁——被赌坊里的诸位好友言听计从了十年的辰光,女童早已忘了过去那个牙尖嘴利的自己。
她只知道饭桌对面的贪吃小龙强词夺理得很,大概她这时候再说什么也都是欲盖弥彰了。
“这些用神兵残骸酿成的酱汁,在我西海里藏了三百多年,也没找到另一位识货的生灵来与小龙同享此等珍馐味道之奇,六界里无出其右,寻常的庸人当然闻不出它们真正的美味之处。”龙王爷斜眼望去,还以为甘小甘已然默认了他的揣测,越发嘴碎起来,“可您老人家就不一样了。”
“我偌大龙宫,要供你一个人吃并不难。事实上,每天从辰时开始,送到这饭桌上来的吃食就没有停过可每到午时,您老人家就偏偏要停下,任我龙宫兵将们再奉上多少美味,都死活不肯再吃。”
“据说厌食族里,有个‘过午不食’的古怪规矩,为得是不在当天子时付出更可怕的代价您老人家连吃食当前都能断然拒绝,大概怕的,是没有歌儿他们在侧替您遮掩,而在我龙宫众生面前就此漏了马脚?”
“这木匣里的四样宝贝,更是几近等同于把您老人家的名讳都刻了上去毕竟能把这些古怪的灵物统统当成吃食吞下肚去的,也只有那挑食到骇人地步的厌食族了。”
甘小甘固执地低着头,直到怀中那个水晶食罐里的酱汁都渐渐不再沸腾,也没想好该不该为自己“狡辩”几句。
可贪吃小龙说的每句话,似乎都是对的。
“你想让甘做什么?”
女童犹豫良久,将僵冷的双膝在温暖的毛毡里又缩了缩,才终于缓缓地抬了眉眼,语声极轻、却字字清晰地问了句。
没了赌坊诸位怪物相陪,她又对这永远光亮如昼的龙宫毫无所知,如今抱着这罐要带去给县太爷的赔罪吃食,想要悄无声息地逃出这两千水域实在如同痴人说梦。
当年在渊牢里的那些茫然岁月,她又不是没被人当成刀剑使过,大不了,就是被这条贪吃的小龙再“借用”一次罢了。
不知是狂喜过甚、还是始料未及,龙王爷登时呆滞了片刻——他原本以为,这位虫族的不世散仙总要比歌儿难对付些的。
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承认了自己的真身?
“不不不不小龙并非想让您老人家为我做些什么。”龙王爷且惊且喜,两条仍然沾染着酱汁杂色的龙须也激动地飞扬在了半空,“而是想看看渊牢那个鬼地界于您而言到底够不够格,能请动厌食一脉的‘吞天咽地’禁术?”
甘小甘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肚腹。
这半月以来,她在龙宫里吃下的美味之多,堪称可遇不可求,若不是忌惮着这地界毕竟不是如意镇,才强忍住了午时过后再偷偷多吃几口的饿念,恐怕这上百罐的古怪酱汁不到三天的辰光,就能统统被她吞咽殆尽。
可即使如此,她也觉出了这些珍馐对自己身魂的滋补之力——四肢渐暖,安寐如婴孩,就连百余年都未全然恢复过来的小周天,都似乎渐渐有了转圜的余地。
若再这么吃上几天她是真的有可能,施展出一次不受掣肘的吞天咽地术法的。
“蛟龙骨本就刀剑难撼,那虚境中又有九山七洞三泉联手施就的禁锢大阵,歌儿自恃凶兽之身,以为自己能够从渊牢内里破出个空来,借此毁了这湖底牢笼可她毕竟年纪太小,又没带上山神棍,恐怕等找到那几位囚徒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会虚弱如凡间寻常的妖兽。”
“那位背剑的仁兄,不也是怕他们没办法从渊牢里寻到出路,才会不惜把您老人家留在我这龙宫里、也要回去搬救兵?”
“他实在低估了您这位虫族前辈倘若厌食族真有传说中的那个本事,倘若您老人家果真是那位已经把吞天咽地修炼至大成之境的金鳞长老那这现成的救兵,不就在他眼皮底下?”
“只要您老人家一句话,只要您愿意去把那个黑黝黝的渊牢‘凿’出个洞来,小龙一定倾我太湖、乃至西海之力,也要在午时之后,把您喂到十分饱的。”
甘小甘的一双大眼里,倏尔亮起了光。
却不是看到美味在前的炽热饿念。
她终于听懂了贪吃小龙话里的意思——天可怜见,这本就是她直奔太湖而来的一路上、想要让歌和仲也听进去的唯一固执念头。
极为适时的,龙王爷有意无意地又缓声追了句:“歌儿她不愿意让我们搅和进去,咱们就偏偏去给她捣个大乱,好不好?”
女童的两只苍白小手渐渐发起抖来,快要连怀里的水晶食罐都抱不住,然而她还是死死地压住了这久违的迎战本能:“可是歌说过”
“她又不是我们的族中长辈”龙王爷耸了耸肩,“为什么要听她的?”
甘小甘睁着一双大眼,痴怔地呆望着龙王爷许久,默然无声。
静寂半晌,女童才缓缓地前倾了身子,端起了桌面上那口还剩了小半墨绿酱汁的海碗,照着龙王爷微微举了举。
举碗允诺,是身为吃货的最高誓言,没有之一。
第492章 一锅端(一)()
“啊啾!”
小房东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喂喂喂别说除了这个无用的大头,这下连犼族娃娃你也中了招啊”枯黄干瘦的索命小鬼坐在沈大头的右肩上,本就因为眼前幽沉黑暗依然静默得可怕而提心吊胆,乍然听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