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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会有凡世间的风?
这风是从哪里来的?
又要往哪里去?
楚歌下意识地抬起了右前爪,慢慢往石室外探去。
她被惊得几乎又打了个喷嚏。
这不是风!
她爪上的毛发根根分明,即使真有外力推搡,也该是望着同个方向倒去的可这过道里的怪风,虽轻得微不足道、几乎无法察觉,却赫然是从四面八方同时袭来、又分别泄去了不同的方位,拂得小房东爪上的雪白毛发毫无立场地东倒西歪,几乎要缠成了一堆乱麻。
这条过道竟是一直在动的?
“仓颉上神固然无意于主宰人间界的生死,可他老人家毕竟是造字神司之主,即使无心为之,一抬手一投足也会撼动凡尘的山势水流。”高大的男子等在旁侧,一直静默着没有多言,直到看着楚歌骇然收回了前爪,才再次沉声开口,“他老人家不拘小节,能取世间万物为笔,在仍是凡身时,就会依照所到之处的山川古迹与众生本相,创下凡人们所用的字成了上神后,这习惯大概也未彻底抹去。”
“据说九山七洞三泉中就有几个山门,其地势之险、构架之妙,并非是它们原有的模样,而是仓颉上神无意中以这些地界为纸,随手勾下了几个字,却没想到会顺势将这些山门的所在之地改头换面,移山倒海成了现今的模样。”
“若这传说不假那我和沈大头双双会迷路在这渊牢里,就怪不得杜总管甚至任何人了。”
“倘若渊牢果真是仓颉他老人家的昔年故居之一,这些曲折蜿蜒、毫无章法的道路,大概就是他在此地造字时留下的神力所化,时时刻刻都在依照‘字’的笔画在变动着,却不是仅仅冲着我们而来。”
“我们应该是走到了这些‘字’的转折处,虽不自知脚下的过道在变幻,却能感知其他笔画的变动”
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絮絮叨叨地说着,骤然觉得脚踝吃痛,不仅低下了头。
幼小如山兔、模样却更像野狐的小房东皱着眉,不耐烦地倒吊着一双缝眼,左前足的爪尖几乎要抠进了同伴的腿肉里,似乎是在怒“瞪”着他。
“破苍主人”呆怔了半响,才恍然明白过来:“小山神你不识字?”
第446章 一撇一捺写个人(一)()
“认字。”
楚歌忿忿地收回了爪子,停顿了半晌,才冷着小脸又跟了句:“不会写。”
在小房东过去十年的认知里,柳谦君和殷孤光这两位教她识文断字的师傅,才算是“会写字”的生灵,就连土地老头那留在如意镇房契上忽大忽小、宛若堪堪提笔的顽童的字迹,都因为接连遭遇了王老大夫、柳谦君、殷孤光乃至甘小甘的无声鄙夷,而被楚歌断然归为了鬼画符。
至于她自己那一手只有吉祥赌坊诸位怪物才认得出的奇怪笔迹,当然是算不上“字”的。
事实上,在近乎竭尽心力地学了许久后,楚歌也不大分得清凡人们所谓的“笔画”到底是什么——天可怜见,柳谦君和殷孤光用尽了法子,也没能把“撇”、“捺”、“点”、“折”这些个连升娃都倒背如流的笔画点墨,和楚歌这个凶兽娃娃解释出个门道来。
一跺脚可以踩踏整个山城屋顶的小房东,实在不能明白在纸上随意一划拉出来的墨迹们到底有什么区别,哪个更长,更个会忽而转个弯,哪个向左,哪个又无端端地要跑去右边,为什么要分得那么清楚?!
要不是身为代职土地的大任之一,就是要看懂老头留下来的整堆房契,楚歌恐怕至今也是个睁眼瞎。
比起数百年来先后经过了土地爷和赌坊诸位怪物的调教、至今也只能勉强识数的大顺来,小房东多少要争气些——她至少还认清了老头房契上的所有文字,却不是用的尘世凡人们的法子。
兽族分辨万物的天性本能,使得在楚歌看来,就连山川密林的无律变化都比凡人的文字要好认得多,于是在赌坊诸位好友的相助下,小房东强行把老头的笔迹和山野中的景象联系在了一起——溪涧里的落叶、嶙峋的山石、交错的枝桠、山兽的皮毛鳞爪、泉瀑在崖壁上勾勒出的蜿蜒痕迹天地间看似毫无规律可循的万物变化,都有那么一瞬间能凑上老头那鬼画符里的其中一个。
所以她真的是认字的。
只要是老头房契上的任何一个字。
然而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显然没有听懂楚歌话里的意思。
“破苍主人”啼笑皆非地蹲下身、伸出手去,示意小房东可以蹿到他的肩背上来:“仓颉上神造字无数,如今在凡间流传的,不过是他所得之万一罢了就算小山神你不识字,也没什么大碍。”
楚歌冷眼瞧着同伴的宽厚手掌,像是十分警觉地打了个喷嚏,却还是收敛了四足下的利爪,轻捷地跃上了高大男子的臂膀,转眼就攀到了后者的右肩上。
“看什么?”分明被同伴不着痕迹地鄙视了遭,然而小房东不但没有跳脚,反倒平心顺气地问起了眼前这诡异过道的异样之处。
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什么生灵敢让她站在肩上过——即使是陪在她身边最久的幺叔,也没这个胆子,拿他千年数代的深厚福泽,拼着让她这个还不能全然控制脾气的凶兽幼子踩上肩背来。
眼前这个冒充成末倾山大弟子、至今来路不明的生灵,胆子倒是大得很啊
也许这趟渊牢之行他的的确确是个可以托付的同伴?
“这间石室,还远远算不上渊牢的中心地界,却有这十几个六方贾仆从守候在侧,如果我猜得没错要是想破了这一路而来的鬼打墙,这里就是我们一直想找的‘出口’。”
高大的男子伸手指向前方的幽沉黑暗,那无声无光的过道一如两个时辰前,徒有无数道细微的乱风在胡窜着。
“要是仓颉果真是这渊牢的主人之一,果真将这个虚境用作过造字,那这些古怪的方位变化,就是照着他老人家留下的‘字’而动,倘若我们有足够的辰光,想必能从这些变化里找到通往渊牢中心的道路。”
“只是我们等不了多久。”高大的男子伸出手去,往身旁左侧虚探了探,像是要把倚靠墙角的破苍大刀抓回掌中,然而不知为何,这一探像是估算地差了些许,并没有顺利碰到刀器。
这一抓空,让“破苍主人”微微恍过神来,嘴角似乎闪过了丝自嘲的笑意。
他不着痕迹地往左侧迈了一步,在楚歌有所觉察之前,将破苍握回了掌中。
宽阔的刀器刹那间疯狂战栗了数下,却最终还是认命般地、乖乖任由冒牌的主人握住了它的柄格。
“六方贾的仆从们纵然还摸不清这地界的古怪,暂时无法在渊牢里来去自如,可以咱们那位掌事大人的多疑,这原本就安排了看守的转折之处也绝隐匿不过一个时辰我们再不走,就只能等着被送去和参王与隐墨师同囚一室了。”
高大的男子转过脸来,那黝黑面具下的眼眸中,赫然是三分挑衅、七分诚挚的相邀之意:“这不过是在下的虚妄揣测,真要往前走,恐怕连一分生机都无小山神可敢同去?”
小房东缝眼微翘地抬起了右前爪,依次蹭了蹭尖长的双耳,毫不废话地认可了同伴的下一步计划:“不等最好可他呢?”
楚歌绷着小脸转过头去,望向这石室里仍然清醒着的另一位同伴。
四天之久的迷路前行、两个时辰的呆傻等待,早就让小房东不耐烦得到了极致,别说一分的生机,就算阎叔赫然等在了前头,她也愿意撒开了四爪、去拼着看看能不能撞倒冥界的主宰。
但是她和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随时都能往这片黑暗里冲去,可怕死起来恨不得把仅剩的一丁点骨气也埋到地底万尺之下去的沈大老板,又敢不敢陪着去?
“什么?”自认在这渊牢里必死无疑的沈大头,早就放弃了和同伴们争辩斗嘴、亦或关心他们到底在商量些什么,只顾着趴在黄眼的蛤蟆精旁,此时正一个劲地从对方脑袋上揪下些黏糊糊的古怪涎液,好不容易心下稍稍安定些,然而随意一斜眼、就又瞥到了两位同伴朝他转来的眼神,吓得他再次双腿打起颤来。
“破苍主人”牵了牵嘴角,没有真的笑出声来:“你去不去?”
大头的侏儒连嗓音都拔尖得像是被谁踩到了他的尾巴骨:“又要去哪儿?!”
第447章 一撇一捺写个人(二)()
“我不跳!”
沈大头死死地抱住了“破苍主人”的腿脚,几近嘶吼地朝坐在数步开外、冷眼瞧着他发疯的犼族幼子犟嘴反驳着。
“小山神你到底知不知道,仅仅一撇一捺,就能写成多少个字?”
已有多年没被这么强拖着准备带去某个必死之地的大头侏儒,显然被眼下的窘境吓得不轻,连对面坐着的幼兽是一爪子就能拍死他的犼族小山神都不管不顾了:“能写成个‘人’,能写成‘八’,还能是‘乂’和‘入’更别说仓颉造下的那些个不为人间界所知的怪字了!”
楚歌只觉得沈大头的尖利嗓音吵得她双耳直竖、脑仁发疼,干脆小脸僵冷地别开了头,皱着眉头、胡说着接了句:“我不识字。”
这话倒也半真半假——她当然识得“人”、“八”和“入”这种老头房契上到处都是的字,却压根不知道另外那个字是什么玩意。
“这个不见天的鬼地方,谁知道仓颉那个死老头到底还留下了什么字?那下头如果是个‘点’要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就要坐等着困死在里头?直到下一次虚境变化才能逃出来?要是个‘勾’怎么办?难道咱们兜兜转转了这好几天,到最后还要把自己拱手送到六方贾那群长得没个人样的看守跟前去?!你们就傻成这样?”
沈大头愈发抱紧了高大同伴的腿脚,往冰冷的湖石上赖坐得更严实了:“我不去!你们俩谁爱去谁去!”
楚歌抬起了小脑袋,和低首苦笑的“破苍主人”面面相觑,双双眉眼微跳。
十三位渊牢的看守依旧昏迷在不远处的石室里,他们三个却已然停在了外面的过道中。
在毫无把握地认定了此处便是这黑暗虚境的转折处之一后,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和小房东便心照不宣地同时跃出了石室。他们这一人一兽,凭借着这过道中毫无规律的乱风流动,极为默契地落在了这几近虚无的“风眼”里。
直到立足在这个点上,他们俩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这虚境变化的诡异之处——如同站在了轮回道前,他们身侧四周的冰冷湖石果然是在动的。
只是这“动”,偏偏又“静”得可怕,每一次的变化都像是这过道以往百年千载的原本模样,让人根本分不清这地界到底是真还是虚妄。
但至少,方才那十三位渊牢看守分别从不同方位朝他们扑来的诡异情状,已不再无从解释了。
这倏忽万变的过道,到底通向哪里、能不能将他们从这近乎鬼打墙的迷糊乱撞中解救出去、是不是会将柳谦君和殷孤光带到他们面前,都无从得知。
这就像是盘庄家、闲家都无从得知输赢的憋闷赌局。
也许到了最后,是满盘皆输没有任何的赢家。
可这世上没有一盘赌局,是因为不知前路如何、而停滞不前的。
“破苍主人”和小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