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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头悻悻然地双手撑地,借着范门当家的掌下力道、将自己的双足平平安安地送回到了地面上,也不知是不是在半空挂了太久,双耳依旧憋得通红。
似乎是被这小小的横祸吓得失了抬杠的本事,大头的侏儒抬头望了望天,继而一言不发地乖乖挪去了小院的门口。
于是此时已等在了小院外的柳谦君,也得以安然跨了进来:“时辰将过,两位老人家还是坚持一定要拜财神爷吗?”
“有了我们三个相助,这祭礼左右不过是半盏茶的辰光,来得及。”范门当家抬起头来,整个大年初二的上午都憋着股邪气的她,因为方才看到了死大头的狼狈模样,这时候竟对着柳谦君温颜浅笑,浑然不见平日里的暴躁模样,“你我的这盘赌千,本来就着落在他们两位老人家身上要是不让他们完成这场祭礼,这盘赌局岂不终究也有缺憾?”
难得看到老朋友这毫无冷峭之意的笑颜,柳谦君也愈发温柔了面色,伸手接过了范门当家怀中的其中一尊石像:“看来这些在两位老人家房中摆了几十年的神像,都被你尽数翻出来了?”
“我又不是这死大头哪里会随意去翻别人家里头的宝贝?”眼看大头的侏儒已慢吞吞地抱起了摆在门口许久的供桌、摇摇晃晃地再次跨进了小院,范门当家下意识地又顺带着数落了句冤家,“余家婆婆找遍了屋子里各处,说是找不到他们供奉的财神尊像,这才把整个屋子里的石像统统翻了出来他们俩的眼神,怕是一年比一年差,去年还能勉强看清这些个石像的面孔模样,到了今年,就只能依稀辨别这些死物的高矮胖瘦了。”
这数百年来,也算是见识过人间界不少奇人异事的范门当家,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重任”,也不禁幽幽叹了口气:“他们果然把我当成了你那位姓甘的朋友非要让我帮着他们,从这堆石像里找出那位‘逃跑’的财神爷来。”
第276章 神明也无用(一)()
“这些个神像你都能认出是谁?”
“这本事恐怕只有老天爷才能了这个石像倒是手脚粗短、头也圆得好似桃李,长得跟你像得不得了,会不会就是两位老人家说的财神爷?”
“你才跟两位老人家一起呆了多久?怎么眼神也差成这样这种脑门顶上活像是顶了颗瘤子的,难道不该是南极仙翁?”
“他老人家本来就是福禄寿三星中的一位,怎么不能算作财神爷?”
“就算实在找不到文昌帝君,你拿紫微大帝这个福星来充数也罢仙翁他老人家是三星中掌管长寿福泽的,若不是和另外两位一起被供奉,拿他做财神爷,难道你想让这院子里的两位老迈主人家用自己的阳寿来换取金银财帛么?你为了赢这盘赌千,是宁愿装傻充愣、不知廉耻到这种地步?”
被死大头再次噎得无言以对,范门当家终于被眼前那满桌都长得差不多的石像逼得发了晕,双眼发起直来。
“这个个都奇形怪状,哪里分得出哪个是财神爷?!”
从小到大都被旁人夸着天资聪颖、就连修仙的那二十年都轻松地像是出门踏青,谁知到了这如意镇后,就事事都成了阻碍,还根本无计可施,范门当家当然得发起疯来。
她已然后悔起自己刚才在两位老人家的房里、答应了要帮忙的愚蠢行径。
她只知道那个几乎没有天光透进去的阴暗房间里,各处能藏宝贝的角落里都放着不少多年石头或木头雕成的神像,而两位老人家就这么固执地翻出了一个又一个,直到整个房里的地上都几近铺满,连她这个被认作甘小甘的外来客怀里都抱满了小巧如手掌的石雕。
范门当家一眼瞄过去,就算出了这满屋的神像之数赫然已超了百。
可她自认掌管范门两百余家商号多年,在账本上下的功夫至少要比常人多得多,只要移到天光下去,要从这满屋的神像里找出个财神爷还不是举手之劳?
当时根本没有细细打量这些个石雕的范门当家,压根没有想到,这会是个“要了人命”的大难差事。
等到沈大头和柳谦君帮着她、将满怀的神像错落地摆放在了供桌上后,她才在顶头灿烂的天光下傻了眼。
她从来没见过手艺这么差的神像。
整个大年初二的上午,她与柳谦君在如意镇三百多家的门户前来去,还以为已经见识了这人间界最草率的财神爷神像——天可怜见,她连无知顽童用山泥捏就的刘海都能够“平心静气”以待,还有什么不能看淡?
她错了。
大错特错!
这仅仅由她自己抱了出来的近二十个石雕神像,就个个都比那山泥神像要糟烂得多!
倘若只是将其中几个刻得失了面目,倒也情有可原可一个不漏地全刻成了这副人鬼不识的怪模样,到底是哪位石匠师傅的手艺?!
也怪不得范门当家恼得快背过了气去——她这个掌管众多商号的龙头老板,虽然比寻常的人间商贾要“豁达”得多,却也最看不起这种草草了事的生灵了。
这要是她范家商号里的伙计,早就被她一脚踹了出去,这辈子也不容许这种糊涂师傅再与范家有任何来往。
这近二十之数的石雕神像,比起如意镇里各家各户前供奉的都要小巧玲珑得多,皆能被寻常凡人一掌抱住,于是那面目五官与身形的雕刻功夫确实要比寻常的石刻难上许多。
可眼下摆在他们三人面前的这些个石雕,却根本论不上什么石匠们专有的精细工夫倒更像是被有心人刻意雕成了这副怪模样。
就连范门当家这个外行人,也看得懂这些与其被称为石像、倒不如唤作“石块”更准确些的神像上,有着不少明显是刻刀错凿而成的瑕疵线条,将石像的身形刻得前后不搭、根本辨别不清这神像到底是胖是瘦。其中甚至还有几个石雕的手脚被活活刻成了畸形模样,一只还长至膝间,另一只就仅是堪堪碰到了腰间。
身形尚且被糟蹋成了这种样子,更不提这些石像的面目五官了。
范门当家和沈大头好歹也见识过这世间的不少奇珍异宝,人间界有名的石雕又有哪一个不曾入过他们的眼?那些让外行人叹为观止、从此信了所谓“鬼斧神工”之说的厉害石刻,或高大至云巅如乐山大佛,或微小似米粒、如白马寺那镇寺佛珠上刻的凡世武功秘籍,都极为考究石匠的眼力、魄力与手上的力道,若一刀下错,可能就会毁去了整件完美的石刻。
真正厉害的石匠,甚至能比画者更能捕捉世间万物的神韵,将冷冰冰的石材雕成巧笑倩兮的美人,让旁人望之失神。
可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这些个石雕,面目皆模糊地像是被摔在了泥潭里,甚至还有在面上胡乱划拉了几条刀痕、充作眼耳口鼻的,哪里能看清到底雕得是谁?
这满桌怪模怪样的手掌大小石雕,身形面目皆迷糊至此,若谁还能在其中找出个财神爷来才是真的见了鬼。
“我和死大头是没有主意了”范门当家望了大头的侏儒一眼,看到他那两只小眼睛里也尽是迷惑之色,终于颓然地认了输,朝着也弯着身子细细打量满桌石像的柳谦君“求救”起来,“两位老人家还在那最后的大箱子里翻腾神像,过会儿就得出来准备拜祭财神,要是那会儿还没找到,余家爷爷倒还无事婆婆却像是心重得很,恐怕得将咱们全都赶出去才能泄愤你在这小城里当了这些年的人瑞,总比我们要更熟悉他们二老些,能不能帮着遮掩过去?”
若他们都被赶出了小院,这盘赌千最后的输赢也就成了谜,那他们三个岂不是都得被活活憋死?
“他们二老年岁已高,平日里对各种大小事倒也都愿意糊涂过去,乐呵过活可偏偏就是这石刻神像,是换了谁都不能跟他们糊弄过去的。”
柳谦君轻轻抚着其中一个石雕,那石块上的棱角早就被岁月磨得圆润如玉,褪去了石材原来的锐利坚韧。
“这本就是他们二老自己的手艺,哪里能轻易骗过去?”
第277章 神明也无用(二)()
“这是他们两位老人家自己的手艺?”沈大头圆睁了两只小眼睛,腮帮子也骤然鼓高了一截,几乎要笑出声来,“刻出这么多连瞎子都不会买回去的神像,是存心想让旁人笑话他们吗?”
即使是数百年来早就习惯了冤家这张贱嘴的范门当家,也不由得细眯着双眸狠狠扫了沈大头一眼——他们俩之间至少有段孽缘作怪,彼此之间的言辞再讥讽、再过火也无伤大雅,可这会儿连无辜的老人家都不放过,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大头的侏儒一时嘴快,却无意中“误伤”了无辜的生灵,话一出口已自觉理亏,赶紧抓起了自己的衣袖,装作擦拭着面前几座石雕,默然地将自己的腮帮子渐渐瘪了回去。
所幸两位老人家还在屋中、并未听到他这讥嘲之语,而柳谦君也已然一副将沈大头当成无知顽童、他说什么都不会怪罪的淡然模样,反倒将眼光定在了满桌的奇怪石雕身上,在肚里暗暗地叹了口气。
“这些个石雕还有藏在屋里各处的神像,都是他们夫妻从石匠的位子上退下来之后、这二十多年来的练习之物。”
沈大头闻言,又颇为震惊地跳起了身:“就这手艺还能当石匠?”
范门当家差点顺手拎起了离她最近的小巧神像,直接砸到那永远安静不下来的冤家大头上去。
“石匠这门营生,多在市井坊间流传,难得会有几位匠师因为雕出了惊世骇俗的名品、而在青史留名,但更多的,是那些石雕木刻在俗世中闻名遐迩,匠师却注定要默默无名、不为人知你们两位在商道上纵横来去,大概也见过不少人间界中鬼斧神工的雕刻,可要是让你们道出那些匠师的名号,又能或不能?”
范门当家与沈大头面面相觑,都不得不犹豫着摇了摇头,默然认定了柳谦君这话并没有错。
“所以你们没有听说过他们二老的名号,也并不奇怪可若是现在去冀州、顺天、沈阳这几个府城里去打听打听,就该有不少人家还记得他们二老,甚至会有几家百年老号里还摆着他们的石刻雕像,至今依旧供奉在神位上。”
范门当家皱了眉头,不禁回头往那阴暗无光的东边小屋望了过去。
柳谦君这一提起,才让她心念电转,骤然想到了数十年前、曾出现在她范家那堆积如山的账本里的某条不起眼记载。
范家在北方的各大府城中也有多家商号,各自都要在店中供奉财神、以求客似云来,而那些个石刻或木雕的财神尊像,自然是要找当地的一流匠师来制作的。
她天生记忆力惊人,这时候被好友提了个醒,才依稀地想起了约莫五十年前,确实是有两位姓余的师傅为范家北方几家商号制过财神尊像,而因为这两位匠师在当地的声名颇为响亮,范家更是付了比寻常师傅高出五倍去的报酬、才终于请到了他们。
范家每年的生意来往多如过江之鲫,她也实在记不起两位匠师叫什么名字到底是不是那两位老眼昏花、至今还在房中翻找剩下来神像的老人家。
可若真是他们,怎么会在短短的几十年里,手艺就糟烂成这样?
北方那几家范家商号里的财神爷尊像,她也是看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