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盘赌千,对你这个本地人瑞来说,未免太容易了些。”范门当家冷眼瞧着满城生灵的嬉闹繁忙,方才还被她嫌弃不已的满筐瓜果却还是倚在脚边,就连藤绳也依旧握在那隐藏于夜合花衣袖中的纤手里,“你在这城里住了多少年?五年?十年?百年?这城里的每一户供得是哪位财神爷你该早就了如指掌,我初来乍到,连这山城里有多少人家都不知晓,怎么跟你赌?”
“三百一十四户。”实在太过熟悉这位纠缠了自己六年还不认输的老友脾气,柳谦君倒是极为爽快地报出了如意镇里的人家之数,完全不给范掌柜继续耍赖的机会,“虽说忝居了如意镇的人瑞之位,可我也不过来了区区十年,倒还没厉害到熟知各家各户拜的是哪位财神范老板若愿意,可以在正午正式祭拜之前,先去看看各家门前的供桌上摆的到底是哪位财神爷,我们最后再来赌数,如何?”
范门当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盯住了这百余年不见的对手,像是看到了个活死人:“我全都去看过了那还赌什么?”
“这些年没见,范老板怎么忘尽了赌千之乐?”柳谦君悠悠地举起手来,牙色的宽大衣袖荡在了风中,朝着满城的热闹景象虚晃了下,“寻常的赌局,下定离手,庄家闲家不能肆意触碰赌局、更改输赢可赌千的乐趣,不就恰恰在此?”
赌千之道,千变万化,不拘小节。正如那张在秦钩到访时、还挂在吉祥赌坊门上的那张破纸上写的一样,赌千对局中人并无千术赌力的要求:姓名不限,性别不限,年龄不限,祖籍不限,身世不限,师门不限,出千手段不限
只要还能活着喘出一口气的生灵,都能在赌千之局中有一战之力,若天命眷顾、又能在赌局中找准了决胜之机,是可以随意妄动局中的任何变数、而将自己推上胜者之位的。
这也是为什么自一品赌庄两位庄主将这个玩法漏到了江湖草莽之中后,那些天下闻名的赌千豪局,往往会愈演愈烈、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甚至会在最后的辰光里胜负颠倒,让原本毫无胜算的某位赌客成了最大的赢家。
范门当家当然对这赌千中最大的乐趣所在再熟悉不过。
她死死纠缠柳谦君的那六年间,哪一盘赌千不是被她费尽心力地盘算了个底朝天,乃至动用范家商号里浩浩荡荡的下属们去尽力安排,想要将赌局中所有的变数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却全都栽在了看似悠闲、却往往动了小小手脚就能改变战局的柳谦君手里?
那些害她惨败的“小小手脚”,固然有千术谋算、天时地利的襄助,更多的却是范门当家自己临时乱了阵脚所致——柳谦君果然是在千门中打混了多年的老手,深知在赌局中的淡然之姿会让对方自己露出败象,往往以不变应万变,逼得范掌柜自己左右为难,最终还是将胜算拱手奉给了对方。
而眼下这场赌算如意镇中各家各院到底供奉了多少个财神爷的赌千,也与当年的那么多盘赌局一样,当然也能随她们二人去任意妄改,这本就不违赌千本意。
只是世间诸事的变化之快之奇,哪里会被某个生灵完全估算到、全然不出其他变数?
老天爷似乎也对这赌千情有独钟,总喜欢在最不可料想的时候添上几笔,江湖中全盘皆输、无人获胜的赌千之局不也比比皆是?
更何况,这种赌算财神爷之数的赌千,又要怎么去改?
她堂堂范门当家,难道能够跑到这些凡世人家的门前,将供桌上的财神爷塞进袖里、转身就跑?!
第256章 遍地财神爷(一)()
“你这个如意镇里的百姓们难道都是睁眼瞎?!”
范门当家一屁股坐在了吴家大院的屋顶上,气鼓鼓地将竹筐里所剩不多的瓜果翻了个遍,终于找到了枚还算顺眼的山楂果,解恨般地张开小嘴、一把啃下了大半的果肉,算是为无端端浪费了方才那近乎半个时辰的大好光阴勉强顺了口气。
“就算是偌大的金陵府城里,百行昌盛,夜夜笙歌,也没见供着这么多位不同的财神爷啊!”范掌柜恶狠狠地嚼着满嘴的微酸果肉,怒极之下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尖,愈发口齿不清起来,“镀了层金箔的钟吕二仙、端木赐、福禄寿三星和五路财神虽然寒酸了些,可也还算平常钱财并不富余的人家,用石材雕刻的关帝君、和合二圣和弥勒老儿好歹也不失恭敬之意可怎么还会有用山泥活成、随便捏成了人样的财神爷?要不是旁边还捏了只张牙舞爪的金蟾,谁能认出来那是刘海?!”
安坐在旁侧的柳谦君闻言,笑得快要从吴家大院的屋顶上跌了下去,可千王老板这一乐,倒让范门当家肚里的邪火更盛,让后者的秀丽眉眼都快飞吊成了倒八字:“你就是恼我这么多年也还惦念着最后一盘赌千,过了百余载也要穷追到山里来、不肯放过你,所以才用这法子来气我对不对?你肯定早就知道这小城里的凡人们在拜祭财神时,会做出这种小家子的模样,才要用财神爷之数来赌,是不是?!”
柳谦君笑得几乎断了气,连摇头否认都做不到,只能伸出手来一个劲地猛摇,以示自己并无这么小气的盘算——百余年未与这位老朋友相见,她快要忘了范门当家是个多么急躁的直爽性子,如今再次乍然见到她这副气得横眉竖眼的暴躁模样,倒让柳谦君有些想念起当年还在千门赌界中行走的悠闲日子来。
倘若当初没有躲去一品赌庄里,后来也没有因为甘小甘的遭难、而将自己的踪迹彻底从人间赌界中抹去,她如今是不是会与范门当家成了莫逆之交?是不是会在这一百七十多年的光阴里,还能碰上更多与范老板一般有趣甚至更加好玩的凡世生灵?
至少,比起现在躲在这小小山城里、天天为挚友的安危担惊受怕的日子来,她总会悠闲自在地多、也肆意放任地多,是不是?
那本来就是她化了凡胎肉身、也要去人间千门中走一遭的本意——在守护膝下儿孙的漫长年岁里,她总也该为自己找些乐趣,才能不负这已然过了万载、此后也不知道还有多久的此生辰光,不然这辈子还有什么意思?
“你发什么傻?!”范门当家坐在一边,见到老朋友弯腰笑了老半天也不搭理自己,干脆跳了起身,将只剩了小半瓜果的竹筐重重地摔在了柳谦君身边,想要对这还未开始的赌局做最后的挣扎,“这法子对我太不公平,换了换了。”
柳谦君终于缓过气来:“公不公平且再提整个城里的财神供桌上摆的是谁,你都看过了?”
范门当家没好气地摇了摇头:“三百一十四户的人家,你这小城里的道路又七弯八拐为了不冒犯神明,每一家的供桌看一眼就得放份瓜果祭礼,哪里能都看得过来?”
她没好意思将半道便转折而回的真实心思告知柳谦君。
堂堂范门当家,背着个寒酸的老大竹筐到处晃悠,还要偷偷摸摸地躲着满街的忙碌凡人、“贼头贼脑”地往人家供桌上打量半天,再从背后的竹筐里掏出个瓜果摆在供桌上小心致歉她哪里丢得起这个脸!
那个猥琐模样要让山外的范家伙计们看到,她还要不要继续主持家门了!
柳谦君善解人意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替满城的无辜凡人们,解释了这被范掌柜不屑至极的奇怪行径:“如意镇里的各家各院大多都在后山耕种为生,小城里除了寻常日子必要的商号之外,倒也极少有其他的生计。财神爷对这满城生灵来说,不过是个求得心安的九天神明,至于到底拜的是哪位恐怕他们也并不在意。”
“还真是不在意啊”范掌柜闻言冷笑,像是对如意镇里的众生无知到了这般地步极为无奈,“子贡明明是儒商之祖,偏偏会被连福字都能写错的那户人家供在了门前还有那家买卖灯笼灯芯的商号,竟然还摆上了韩信那个专管赌运的偏财神,你明明方才还帮着他们收拾祭礼,怎么也不管管?”
“世间的财神这么多,东西南北、行行生计各有主神,哪里能分得这么清?”柳谦君笑着接过了竹筐,从筐里又寻摸出了个殷红小巧的山楂果来,递给了面色愤然的老友,“如意镇里对财神并无甚说法流传下来,各家大多也并不知晓这些财神的不同,只道是个财神爷就能供奉你看到的那些还贴些金箔的神像,是楚歌这个土地爷,去山外府城随意买了带回来分给各家的过冬礼,而石像则是各家照着买回来的神像自己雕刻而成,全镇老小从来也不知晓、更不在意这些神像后头还有什么说法。”
范门当家顺手接过了山楂果,一把抛进了嘴里,这味中稍带酸涩的果子虽不像其他瓜果般香甜,却能让她稍稍平心静气——至少,能耐着性子听完柳谦君的辩解之语。
“至于那些个用山泥捏成人形的财神爷”柳谦君抬手拂去了鬓边的碎发,望向街面上正在长辈身边窃笑嬉闹的顽童们,也不禁微翘起了嘴角,“则是各家的孩子们一时贪玩,学着爹娘的手艺,也想摆弄出个像样的神像来虽然怪模怪样,可自家娃儿的心思和手艺,不是比虚无飘渺的神明还要更握得住的福气?”
被柳谦君这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范掌柜赶紧吐出了口中的果核,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我又不是涉世未深的深闺女娃,你何至于要用这种废话来糊弄我?”
第257章 遍地财神爷(二)()
“这并不是一时的胡话。”
柳谦君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拎起了只剩了小半瓜果的竹筐,在老友眼前晃了晃:“范老板虽满口看不上这山城的祭拜财神之礼,可不也还是顾着各家老小的面子,将这些供品都送了出去吗?”
范门当家意兴阑珊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果肉:“我偌大的家业能够昌盛至今,总归还是靠了这个神明的庇佑就算你这如意镇里的百姓们任性胡来,我总不能也在财神面前失了礼数。”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在全镇四处的狼狈奔走,说起这再正经不过的家中大事时,华衣女子却有些神思游离,就连口气也渐渐透出些疲惫来。
“当年你我都一心扑在各式各样的赌局上,还从未来得及问过范老板从偃息岩下来后,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掌管了范门这个子嗣繁茂的家族?”柳谦君像是也恍了神般,竟突然开口问起这和眼下赌千之局毫无干系的前尘往事来。
范门当家却也一反常态地坐回了柳谦君的身边,轻轻地叹了口气,像是方才那枚山楂果,已将她的满腹愤怒都化为了乌有:“不记得了,但依稀是在不到三年的辰光里师门中诸位尊长对我太好,偃息岩上的那二十年岁月太过无波无澜,实在没什么兴味,我才耐不住性子跑回了家,那时候刚好碰上家中主事的长辈归了轮回,兄弟们又都天性懦弱平和,在商道中实在活不下去,更别提养好那一大家子老幼这才让我替了上去。”
“可这定夺也确实再合适不过了。”柳谦君坐在玲珑女子的身侧,本就身形修长的千王老板,即使是坐在了屋顶上,看起来也比身旁的老友要高上一大截,远远望去,倒像是某家的母女二人正在抱膝私语,“倘若当年不是你接管了范门,如今这遍布人间数十府城的两百多家商号又从何而来?”
“怎么连你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