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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同住在吉祥小楼里,楚歌也早早地知道柳谦君比起自己来,不知道要老成持重多少,倘若没有十分的把握,柳谦君绝不会这样贸然地在外人面前,替她担下这如意镇管护者的差事。
于是小房东舒展了小脸,颇有些脚步飘飘然地踱步回了第二大街的街头角落,安然坐在了路鬼身边,吓得这昔年的下属倏尔白了脸、噤若寒蝉地陪着她蹲坐在镇口暗角。
赌坊三人众多少有些讶异于柳谦君谎称自己身为如意镇人瑞这种蹩脚的谎言,却无一担心好友的真身会被这七位外来客看破——她这个至少有了万载修为的参族老祖宗,不知多少年前就成了福泽远在散仙之上的地仙,不同于大顺与甘小甘,她即使没有殷孤光或楚歌的术法相护,若非自愿,这肉身也绝不会被他人看破了本尊。
只是她以这副双十年华的女子皮相、非要谎称自身为如意镇的人瑞,又是为了什么?
“千门诡谲万变,实在是少年人的天下虽然承赌界各位同仁们手下留情,到了后来,我也有些力不从心起来。”让如意镇口的诸位都有些诧然的是,柳谦君终于开了口,却似乎是叹然起往年的旧事来,“托了当年那场豪赌上偶尔赢得的那两枚仙丹之福,得以在这小城里虚忝了人瑞之名谦君惭愧,如今不得不以地主之身,向各位讨留那逃到如意镇来的宝贝了。”
第239章 地主之谊(二)()
柳氏谦君,这个名号,约莫一百九十年前出现在了赌风颇为盛行、亦是千术孕育之地其一的江浙沿海诸城中,并在不到十年的光阴里,就成了天下前三品赌楼赌庄中不可动摇的千王之名。
就连秦钩这个多年来只能混迹在四五六品赌场里的千门混混,也听说过不少关于这位不知从何而来的柳千王的传说,于是在如意镇中第一次见到了柳谦君时,平时死皮赖脸、胆大包天的他,也吓得手脚无措起来。
赌界众生对这位柳姓千王的了解甚少,不知她师承何处、不知她到底从哪里学到了赌场老手都无法看穿的熟练千术、甚至不知她到底是从哪里而来,只知道她在短短的数年中,不仅得以成了江湖几大豪赌中的座上贵客,还都能在如狼似虎的诸位千门前辈威压之下、保住自身在赌局中的不败之势。
而这看似稳健的赌术路数,到了她在千门中成名的第九个年头上,被一场筹码为两枚道家上界仙丹的赌局彻底打断——那一盘差点让整个江湖都疯狂的豪赌,逼得不少已然退隐了的千门老怪们都不惜亲身出手,只为了这据说能让凡胎长生、从此一步迈上天界的大罗仙丹。
然而一直以来都颇为谦让、在诸多赌局中都隐隐保有君子风范的柳姓女子,偏生就在这盘赌局上毫不让步,生生逼退了所有的千门前辈,在长达两天三夜的千术较量中撑到了最后。
于是她得以成了千门诸位怪物中长生不老的一位——赌界众生压根不知道,这位以凡人肉身外相行走人间界的千王,自己就是个福寿绵延的主,若她愿意将满头的乌黑青丝随便拔下一根来、就能让参与那场豪赌的众生统统延续百年的阳寿。
她压根没看上那两颗仙丹。
事实上,这两枚仙丹被她转手就送给了两位确确实实是凡胎的老朋友,而她自己则对外宣称已服了仙药,从此便可以凭着这个借口、继续以她这双十年华的年轻皮相,继续在赌界中游玩下去。
这次跟着六方贾总管进了如意镇的范掌柜,便正是当年那场豪赌中、柳谦君的手下败将之一。
“我又不管那什么破烂宝贝到底归谁”午时灿烂的天光下,范姓女子身上那疏密错落地绣满了夜合花的衣衫更显华贵,比起方才被掩在马车暗影中时的柔和,此时在冬日的艳阳辉照下,竟让人觉得像是在深夜冷风中找到了间炉火正旺的房间般、身上不由得多了几分融融的暖意。
然而这稀罕衣衫的主人,这时候却正扶腰戟指、像个市井泼妇般朝着柳谦君破口大骂,完全罔顾了身边的诸位同盟:“你有心力管那宝贝倒是先担起当年的许诺、跟我再赌一局啊!”
与范掌柜同来的六位贵客中,那天生侏儒身材的大头客人显然与她更为相熟些,此时见到“老朋友”又情急至此、浑然不顾他们诸位的辛苦,他也不禁大头朝天、咧了嘴再次揶揄起范掌柜来:“不过就是断断续续地前后输了六年,范老板您这一记仇就记到了今天,也实在是丢了您范门当家的脸面我们几个千辛万苦地跟着杜总管、好不容易追到了门前,您大人有大量、给我们放条活路可好?”
不知这两人之间到底曾有过什么私怨,范姓女子每次听到这大头客人搭话,尽管脸色会瞬间奇差、却总不会回身辩驳。然而对方这次的话中,毫不客气地点破了她此刻这般情急的真正因由,也终于让这冷若冰山、却又动辄就急如火上虫蚁的范掌柜红了双耳。
人间修真界听说过范门当家的生灵们,都知道这位身拥两百七十七家商号的女主人,也是个已修炼到了辟谷长生之境的聪明人物。据说她只在九山七洞三泉之一的偃息岩门下修习了短短二十载,就成了同门弟子中的佼佼者,甚至以家中不可一日无主的奇怪由头、不顾师门尊长的挽留奔下了山,从此成了偃息岩的挂名弟子。
她倒也确实如自己所言、是回了家门执掌其下数百家商号,而她在经商上的天赋竟也不逊于修道,遍布人间界各大府城、山镇的范家商号都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颇为有序昌盛。可就是这么个经商、修仙皆算得天赋异禀的女子,偏偏有个死活改不了的大毛病。
她好赌。
坐拥数百商号的堂堂范门当家,若是小赌怡情,倒也无伤大雅。然而不知是不是在商道上大气惯了,这位姑奶奶还偏就非豪赌不去、非要命赌局不欢。
更让修真界众生啼笑皆非的是,这位家财万贯的范当家并不滥赌、甚至极少用银钱财帛去做赌注,她喜欢乃至沉迷其中的是那由一品赌庄两位庄主琢磨出来的赌千之法。
若听说哪里有了不得的千术好手开了赌千之局,她必会兴致勃勃地赶去观看,甚至会想尽法子地去赌上一手,只为了博这惊险赌局中的刺激之感。
而这位在商界中纵横来去、极少失手的范掌柜,在赌术上的本事只能算作寻常,十盘豪赌之中,倒有六、七盘会输给了对方,于是总会输给旁人些奇奇怪怪的赌注,人情、性命、天地至宝都曾被她当做过筹码,偶尔赢个几盘已算了不得。
一百八十余年前那场有两枚道家仙丹的豪赌之局,当然也引了这位大老板飞蛾扑火般地上了门——她对那能让人长生的仙丹并无兴趣,可这种赌局中,必然会有几位赌术上佳的大豪,若能与他们一较高下,岂不是人生快事?
不出意料,范老板确实在这场豪赌中碰到了十余位在千门中地位超然的前辈,可她也没有料到,自己最后竟会败给个在赌界不过打混了数年的“新手”。
这个名叫柳谦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双十女子,竟然接连破了他们十三位对手设下的赌千之局,浅笑晏晏地当场带走了两枚仙丹。
她怎么能忍!
第240章 怀璧其罪(一)()
“当年在苍山脚下,你明明答应过七天后再赌最后一局,不死便绝不失约柳千王在赌界中来去多年,向来守信,怎么偏偏要失信于老朋友?”
比起已不值一提的经商、修仙来,这位范门当家显然在记仇的本事上更胜一筹。一百七十余年的怒气积攒到了今日,让这与甘小甘差不多高矮的玲珑女子冷笑连连,浑然不管不顾自己身为范家掌柜该有的“矜持”与“淡然”来。
百步开外的柳谦君不禁哑然失笑。
倒是范老板身边的大头侏儒客人更加体恤从未谋面的柳谦君,已再次毫不客气地咧嘴开口、继续起他对故友的冷嘲热讽:“你要死要活地追着她六年之久,几乎把人间界的各大府城山镇都晃悠了遍,你身后又常年跟着范家那群愚忠的仆从,逼得她到了哪里都会被围在其中,什么正事都做不了。也亏得柳姑娘是千门君子,要换了个真小人,别说陪你耗上六年再死遁而去,当年那场赌千后被你死缠烂打成那样、还不得立马就与你撕破脸皮?”
范掌柜的秀丽面容倏尔更加阴沉,然而被大头客人这般不给面子在镇口诸位面前揭穿了了当年的“无耻”行径,她却依然没有出言反驳一句。
因为她根本无所辩驳。
她这个范门当家不仅好赌,还是个赌品并不算上佳的冲动赌众。当年那场以两枚道家仙丹为赌注的豪赌之局上,她与另外十余位千门前辈尽数败在了柳谦君手下,那些或已退隐多年、或在江湖中地位颇高的赌界大豪们,虽然大多也并不甘心,却还舍不下脸面来与柳谦君太过为难,局散后便皆爽快退去、不曾再多言多事。
只有她这个原本就不是冲着仙丹而来的临时赌客,生生憋足了一股气,就此死缠住了正打算悠然离去的柳谦君。
赌千之局,本就变化万千、不拘双方如何使用千术,然而明明自己就是个赌界新手的范老板,自认在赌术上绝不会输给眼前这位不过区区双十年华的凡人女子,思来想去之下,便认定柳谦君必然使了什么奸诈法子才侥幸得胜。
范门的商号遍布人间界各处,她到了哪里都有着大批的下属奴仆唯她命是从,于是在商道上已几近无事可忙的范掌柜,干脆足足任性了六个年头,让全天下的范家商号都盯准了柳谦君的行踪,而她自己则在家中苦苦思索着对方当年到底用了什么手法、才会让自己那般惨败。
不曾在赌界千门中现过自己参族真身的柳谦君,便在接下来的六年中,无可奈何地成了虽能满人间乱跑、却依旧是范老板牢牢掌控下的“阶下之囚”——每隔数月,她便会在栖身处见到乍然出现的华衣女子,继而对方便会软硬兼施地逼着自己再与她赌最后一局。
这“最后一赌”,足足延续了六个年头之久也没能结束。
这位范门当家的耍赖功夫,比起她三脚猫的赌术来,实在是要好上不知多少——柳谦君看破了这位任性当家的真心,倒也颇为羡慕她这孩子气十足的不服输行径,本就想在千门中找些有趣之事的柳谦君,便也准备随便陪她玩一玩,却没想到她这一时的“心软”,竟换来了数年的闹腾岁月。
这位无论出世修仙、还是入世经商皆天赋异禀的范老板,在每次都被柳谦君轻而易举地破了各式千术、回回都还是成了对方手下败将后,总会顾左右而言他,企图将方才那场“最后一赌”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取而代之的,是她次次慌忙着回去、准备继续研究怎么破了柳谦君的千术之前,都会以对方还未履行最后一赌的约定之由头、“逼迫”柳谦君继续等她前来。
万年之久的红尘岁月,早就让柳谦君磨就了常人无法想见的耐心,然而即使是温柔至此如她,也被这毫无盼头的死约耗尽了兴头。直到六年之后,在苍山脚下的一所小客栈中,她应了范掌柜第三十一次的“最后一赌”后,终于正式收拾起了行囊,躲去了处就连范家两百七十七家商号都无法循迹而来的隐地之中。